第93节
邵老爷子打了几天鸡血,有点劳累,昨天在楚斯的指使下,被警卫强行送回家歇着去了。否则等大家都醒的时候,他就该进加护病房躺着了。
米勒他们围着萨厄·杨做了一堆检测,各种检测工具滴滴响个不停,乍一看颇有点打仗的意思。
楚斯一直在旁边看着没插话没打扰,等到几位专家终于有了收手的架势,他才拍了拍米勒的肩,“怎么样?”
“嗯,怎么说呢……”米勒的表情有点儿复杂。
“有问题?”楚斯瞬间沉了脸。
米勒干笑一声,“不是,没问题,就是太没问题了才觉得有点心情复杂。萨厄·杨先生各项数据好得让我有点儿怀疑人生,跟他目前的生理状况相比,我觉得我们才是应该躺在病床上的那个。”
“……”楚斯面无表情地盯着大喘气还吓唬人的米勒医生看了片刻,拍了拍他的肩,用异常平静的语气道,“祝你天天见邵珩。”
米勒:“……会不会太毒了点长官?”
楚斯:“没关系,你值得。”
米勒:“……”
于是萨厄·杨就这么恢复了健康,最终的结果令楚斯也有些心情复杂——他明明早醒了一周,然而萨厄·杨却比他先获准出院。
获准归获准,他倒没有真的走,依然扎营落寨似的跟楚斯一间病房。只不过之后的一段时间,他白天在病房的时间并不多,因为安全大厦重启了当年的红枫基地案,需要他走一些流程。
同步重启的,还有太空监狱里一系列囚犯的案子,毕竟不论是时间实验团队还是梅德拉,都没少往里面塞人,现如今总得把这些人都撸一遍,该审判的审判,该定罪的定罪,该释放的释放,该提拔的提拔。
不过每天回到病房后,他都会陪楚斯去蒋期那边呆一会儿。
蒋期的样貌一如既往,没什么太大变化,只是脸色苍白毫无生气,睡在持续供氧的无菌病床上,显得异常安静。
他们这一帮因为时间实验而死,又因为时间实验而重新出现的人,在时空的往来调节中落在了一个微妙的点上。
邵老爷子说,他们很可能会就此一直睡下去。
但这不算是个坏消息不是么?毕竟心脏没有停止跳动,就总有希望。
11天后,一直在禁止探视病房的埃斯特·卡贝尔被转移到了可探视的加护病房,她身上的时间差最为严重,毕竟在盛年和幼年之间走了个来回。
时间的自我调节和新兴的医疗技术让她的生理状况最终稳定在了青年时期,她转换病房时就已经醒了,但是体质状况非常脆弱,依然得在无菌环境里呆很久。
楚斯和萨厄·杨去看她的时候,她正坐在无菌罩里,用特制的无菌纸笔写着东西。
他们第一次见到这种模样的埃斯特·卡贝尔,和小拖把不同,和视频里咄咄逼人的研究专家也不同。这会儿的她沉静、温和,手腕瘦削,皮肤苍白,深棕色的长发披散下来,发梢卷曲着搭在手肘上。
“下午好。”楚斯透过通话装置,冲她问候了一句。
她笑着转头回道,“下午好。”
医生试着在她嗓子里加了一点辅助发声的微型仪,所以她现在可以说话了,声音很轻低而沙哑,但并不难听。
“在弄研究手稿?”未经允许,楚斯当然不会去细看那些纸上的内容,只是余光暼到一些图示类的东西。
“这个?”埃斯特·卡贝尔摇了摇头,随手举起最上面的那张纸抖了抖,答道,“简笔画。”
楚斯:“……”
这下他看清了,确实是简笔画,极简到根本看不出是什么玩意儿的那种。
他睁着眼说瞎话地盲夸了一句:“还不错。”
“……我就画了条银河,算了我知道你肯定看不出来。”埃斯特·卡贝尔叹了口气,毫不犹豫地收回了纸。
楚斯:“……”你开心就好。
可见卡贝尔小姐即便偶尔目光沉静,透着长辈的温和,但本性还是难改的。
不过除了那一张之外,其他纸上都是文字。
“这些又是什么?”楚斯又问道。
埃斯特·卡贝尔笑起来,“不知道,写着玩的,就当见闻游记,我最近记忆力有点退化,担心过两年就要得痴呆症了。”
楚斯一瞥眼,就看见某张纸上一连串的“神明魔鬼亡灵诗人”的,实在不知道这位女士究竟是在哪游了一圈,能有这种见闻。
但是他想了想曾经在蒙卡明菲餐厅看到的那句话,又想了想她曾经经历过的那么多事情,在见证过丑恶和迫害后,还能保留有这一面,大概是骨血里就带着点儿浪漫主义。
也许是受了卡贝尔这种心态的影响,众人都变得沉静又有所期待。
红枫基地等一系列重启的案件结束于一个多月后的某天上午。
萨厄·杨彻底卸下黑金环那天,特护病房的无菌罩里,蒋期也终于睁开了眼。
尘埃落定,一切都好。
第114章 善举
5715年6月, 军部、总领政府、安全大厦三方长达一年半的人员换血和大清洗正式结束, 史上最大规模性质最为恶劣的反叛留下的烂摊子终于被收拾干净。
梅德拉继续坐镇军部,贺修文、乔伊斯两位中将因为战时表现突出, 晋升上将。
蒋期、埃斯特他们那一帮军部旧员虽然陆续清醒了过来, 但是因为身体都有不同程度的创伤隐患, 体质相较以前脆弱得多,无法适应高强度的工作, 所以拒绝了恢复将衔的提议, 全部选择作为特别研究员或是特别顾问,继续供职于白鹰军事研究所, 打算在有生之年, 把曾经在巴尼堡事件中毁损的部分尖端技术查缺补漏, 慢慢完善起来。
邵老爷子打完了鸡血,果然有些疲劳过度,歇了两个月才慢慢恢复精神,老老实实回到了医院大楼顶层的智能机械中心, 继续当他的主任, 助手米勒的头衔换成了专家。
总领政府圆桌会议和长老院经过调整后, 新的执政班子里有好几位跟军部三位元首有患难交情,战时也没少出力。于是这大概是新公历元年一来,军部和总领政府相处最为和谐的一届了。
当然,不止这两方,还有安全大厦。
经过一系列精简式调整和改革,原本九大办公室的格局发生了一点变化, 第五办公室在职权重要性和影响力方面俨然超过了第一办公室,成为安全大厦最突出的部门。不过鉴于楚斯在灾难期间的表现,坐镇第五办公室绰绰有余。
而邵珩则因为战时的突出表现,由分遣队长升任安全部队副指挥官。
他们和军部、以及现今的总领政府元首班子关系同样不错。
三方有史以来第一次达成这种和谐局面,也算是难得。
不过即便再和谐,也有为一些东西扯皮的时候——比如萨厄·杨和特别训练营。
自从那次对抗白银之城的战役后,以梅德拉为首的军部现任三位上将就盯上了萨厄·杨,从进医院到出医院,再到红枫基地案重启,几乎全程跟进,就等着萨厄·杨解下黑金环,好直接抢进军部。
老实说,他们也知道以萨厄·杨这种性格,把他架上那种正儿八经限制颇多的职位,他肯定受不了。他那性格又独又傲,还总懒得搭理人,要硬是把他按在某个循规蹈矩的位置上,要么他自己造反,要么会把下面的人气得造反。
他这种性格就适合呆在“特殊情况特殊处理,时不时能出格一下”的地方。梅德拉他们想在原有部队之外,再独立组建一支流动的特别部队,每一批队员都由其他部队选送进去,让萨厄·杨来操练他们。
“他们想练成什么样啊?军部不是有几个赫赫有名的特种部队么?怎么还要组建新的?”邵珩听闻后,跟警卫队长罗杰闲聊。
罗杰想了想道:“没准想练成一个团的‘萨厄·杨’。”
“……………………”邵珩干笑一声:“练完谁敢收啊!”
然而这话刚说完没几天,安全大厦这边的特殊训练营也开始嚷嚷要把萨厄·杨捞过来,理由也很充分,毕竟萨厄·杨原本就是训练营出身,再加上他跟训练营创建者艾琳娜之间的关系,不进训练营好像都说不过去。
军部跟安全大厦就这件事来回扯皮扯了有一个月,最终的结果是互相妥协。
毕竟军部打算组建的那种部队,单纯从职能上来说,跟特殊训练营确实是相重合的。于是曾经隶属于军部,又转进安全大厦的特殊训练营再一次更改了属性,从安全大厦独立出来。成为一个单独的全方位特殊训练部队,由萨厄·杨任总教官。军部、总领政府、安全大厦三方共同扶植供养,每年定期抽选精英兵、特警、安全部队精锐队员进训练营做特别培训。
训练营的名字,也从原本的“安全大厦特殊训练营”改为了“联合精锐训练营”,陆地上一个基地,太空里一个基地。
联合精锐训练营太空基地接纳的第一批受训者,就来自于……太空监狱。
5715年9月3日,安全大厦执行长官楚斯带着太空监狱筛选出来的一批狱警,前往训练营太空基地,副执行官齐尔德·冯以及警卫队长罗杰随行。
萨厄·杨穿着总教官的束腰长靴制服,带着全体训练长官,在太空基地的接驳闸口等着他们。
楚斯踏上太空基地的时候,萨厄·杨摘下右手的手套,手指碰着眉峰行了个礼,眯着的眸子微微弯着,盛着一丝笑意,懒洋洋地道:“亲爱的长官,我可等你很久了。”
说完,他又把目光投向后面陆续进闸口的狱警们,挑了挑眉道:“不少老熟人啊。”
狱警们:“……”反正从名单确定的那一刻开始,他们就感觉自己基本是没好日子过了。
说话间,楚斯刚好走到他面前,例行礼节地握住他伸出来的手,倾身过去行了个贴面礼,顺势道:“你给我差不多一点。”训练还没开始呢就胡乱吓唬人,像什么话?
萨厄·杨身边站着的训练长官里有许多楚斯熟悉的面孔,比如曾经的训练营小队——唐、勒庞、刘他们,还有原本跟楚斯共事过的训练营的人。
而楚斯这边带的人,对萨厄·杨来说也同样是熟悉的——齐尔德·冯、罗杰。
“小白脸队长没来?”萨厄·杨带着众人往基地内部走时,顺口问了一句邵珩。
楚斯道,“我昨天不是告诉你了?白鹰军校校庆,他去那边了。”
白鹰军校作为培养了一代又一代精英的顶尖院校之一,这种校庆几乎就是大佬集会,包括上将梅德拉在内的军部校友大队永远是最壮观的、包括楚斯在内的安全大厦校友大队也不遑多让,也就总领政府的校友相对少一些。
这次因为行程安排问题,楚斯和萨厄·杨去不了,但是其他诸如蒋期、费格斯、埃斯特、邵家父子等等……能去的基本都去了。
这在昨天晚上私频道通讯的时候,两人就聊到过。
谁知这会儿萨厄·杨却回了一句:“没太注意。”
楚斯没好气道:“那你都注意了些什么?”
萨厄·杨别有深意地看向楚斯。
楚斯:“……算了你还是别说话吧。”
萨厄·杨笑了起来。
他们两人走在前面,其他人不可能去跟他们并肩,都老老实实地落后一步跟着,自然听不见他们聊天的具体内容。如果单凭楚斯露出的表情来猜,大概会以为他们谈论的是星际政治。
这帮狱警们安排的训练周期是一年,正式训练从明天开始。尽管萨厄·杨身为总教官,并不用真的亲力亲为全程在基地里盯着,但是最初的半个月是肯定要在的。而楚斯来这里的行程计划是2天,后面还有别的公务安排,想多呆也呆不了。
在此之前,两人就已经有一个月没能见面,全靠通讯器,在这之后又会有半个月见不到面。
所以这天晚上,萨厄·杨进他套房的时候,他真是半点儿都不意外。
这间贵宾套房的布置细究起来跟楚斯在白狼舰的套房很像,萨厄·杨熟门熟路地在消毒柜里拿了两只玻璃杯,放了些冰块,又从酒柜里抽了一瓶酒出来,浅浅倒了一点。
他微微晃着酒杯倚在隔门边时,楚斯刚好开完视频会议,从办公桌后站起身来。
“你自己的总教官专用套房不呆,乱进贵宾套房干什么?这是哪里的待客礼仪?”楚斯把切断了公频道的通讯器搁在办公桌上,抬眼问道。
萨厄·杨没说话,只松松地握着杯子喝完了自己那杯里的酒,然后抬手摸了一下墙边的开关,套间里的灯便倏然熄灭,太空里微茫的星光透过大片的玻璃舷窗投照在正对着的办公桌上,刚刚好能勾出人影模糊的轮廓。
萨厄·杨走过来,将酒杯顺手往办公桌上一搁,便将楚斯抵在桌边吻了起来。冰块碰撞在玻璃杯壁上混着酒水微晃的声音,在这种暗色的环境下格外清晰。
他顺着楚斯的耳窝、脖颈一路吻下来,含混地笑了一声,问道:“这个待客礼仪怎么样?”
楚斯眯着眼摸了摸他的脸侧,道:“非常,不是个东西——”
最后的字音隐没在悉悉索索的布料摩擦声里,萨厄·杨一只手压将他的手压在桌面上,指缝交缠,另一只手顺着腰侧摸到了胯骨,又顺着没进长裤里,拖着腔调道:“既然觉得不是东西,你为什么要特地空出两天时间,亲自过来一趟?”
楚斯答不出,只得偏头吻上去堵他的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