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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粱客栈 第77节

  女童发出怒吼,突破阮布的防御,扑到他的肩膀上,狠狠咬向他的脖子。
  阮布大惊失色,无法推开女童,只能拼命转头,用胳膊抵住女童的嘴,任由对方咬掉自己一块肉,惊险护住性命。
  咯吱,咯吱。
  让人头皮发麻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女童竟将阮布的肉嚼碎,生生吞了下去。
  阮布顾不上疼痛,趁机挥开女童,却也因为这样,请神仪式被迫中途停止。流淌在残页上的血仅绘成半个图案,就一点点凝固起来,浮现的黑光也消失无踪。
  见到这一幕,阮布脸色惨白,大叫道:“不,不可能!”
  他不想死,不能死!
  阮布扑到残页前,如枯枝的手指攥紧残页,用力挤压伤口,试图用血完成整个图案。
  可惜他做的一切都是徒劳。
  女童发出怒吼,再次扑向阮布。
  阮布眼底闪过戾气,咬破舌尖,催动埋在自己体内的母降。
  随着降术发动,凡同他接触之人,包括捧着大把钞票来求助的,身中的降头均被激活,生命力被大量抽取,不断涌入阮布体内。
  生命力被取走,多数人会大病一场,少数人本就年事已高,不等阮布停手,已然变得皮包骨,恍如干尸骷髅。
  这种情形太过诡异,有的发生在人前,消息压都压不住。
  若非万不得已,阮布并不想使用这种降术。
  这是一种禁术,仅能让他维持半个月的寿命,而且是以魂魄为代价,死后无法投胎转世,比被降术反噬更加严重。
  此外,将最阴暗的秘密现于人前,以往那些拜服在他脚下的人,都会想要杀了他,将他挫骨扬灰。
  可请神仪式失败,他实在没有其他办法,只能冒险,先保住性命再说。
  阮布恢复力气,女童再不是他的对手。随着降术发动,阮布阴阴冷笑,女童被逼回棺材里,双手抓挠着盖板,发出不甘的怒吼。
  “老实听话,不然我让你尝尝鬼降的滋味。”
  阮布拾起棺材,也不收拾屋内,将残页贴身藏好就准备离开。
  这里认识他的人太多,不能再留。不如前往泰北,先隐姓埋名一段时日再图谋后事。唯一可惜的是,他之前接了一笔大生意,再等上几天就有大笔钱到手,这一走恐怕要泡汤。
  阮布并不知道徐虹和王俦已死,只以为禁术发动,他们二人不死也会大病一场。如果没死成,必然会发现体内有异。联系种种情况,很快能找到源头。危及到性命,那两人未必再肯听自己驱使。要想取回那份钱,他必须另想办法。
  阮布一边想,一边推开房门,刚踏上木梯,突遇冷风平地而起。
  风卷起碎草泥土,让他睁不开双眼。
  阮布不得不退回屋内,举起胳膊挡在眼前。
  风越来越大,屋顶的木片被掀起,倒卷在风中,发出噼啪声响。
  阮布抓住门框,竭尽所能稳住身体。勉强睁开双眼,只见庞大的黑影当头罩下,同先前袭击他的凶禽一般无二。
  蛊雕飞落在林间,收起翅膀。
  颜珋从蛊雕背上跃下,信步来到木屋前,打量着满脸惊色的阮布,很快察觉他身上存有“异物”。
  非神非仙非魔,倒像是源于西方教之物。类似经书和谶书,却又有所不同。
  “你是什么人?!”阮布质问道。同时暗中控制小鬼,准备随时向颜珋发起攻击。
  颜珋没说话,也懒得和他说话,挥手摇动铜铃,陈英的魂体从中飞出。
  她没见过阮布,但因降术的缘故,一眼就能锁定他。不需要颜珋出声,陈英调动体内阴气,弥漫开大片鬼雾,向阮布罩了过去。
  阮布立刻释放小鬼,以降术逼迫小鬼阻拦陈英。
  陈英不想伤害女童,阮布借机释放毒降,目标不是陈英,而是她身后的颜珋。
  在他看来,颜珋应该也是术师,这次出现恐怕是想趁火打劫。只要拿下他,就能拿下那只凶禽,还有这个红衣女鬼。
  看着蛊雕和陈英,阮布眼底涌出贪婪。
  这都是上好的降术材料,送上门来,岂有不拿下的道理。至于那个青年,干脆抽出魂魄炼成傀儡,也算是他的造化。
  阮布想得极好,认为自己至少有六成把握。
  哪承想,他释放的毒降根本无法靠近颜珋,直接被蛊雕一口吞掉。吞掉且不算,蛊雕更嫌弃地呸呸两声,口中道:“果然是不上台面的东西,什么味道!”
  阮布大吃一惊,未能控制住小鬼,陈英趁机催动黑雾,将他整个人困在其中,半点动弹不得。
  颜珋打了个响指,藏在阮布怀中的残页忽然飞出,穿透黑雾,悬浮在他的面前。
  扫一眼上面的字迹,颜珋心头微动。
  沉吟两秒,单手摄来一张,化去包裹在其上的灵气,现出残页的本来面目,竟是一尊手持兵刃,脚踏凶兽的凶僧形象。
  第98章 发现
  凶僧现影之后,残页边缘窜起橘红色明火, 焰心炽热, 越烧越旺, 瞬间蔓延开来。
  僧人在火中凝出金身,以凶兽为坐骑, 手持利刃,大喝一声,直向颜珋冲来。
  蛊雕发出唳鸣, 振翅拦在凶僧面前, 双翼卷起大片黑风, 生生将萦绕在凶僧周围的明火压了下去。
  火势虽减,火苗却未熄灭。
  点点火星飞溅在四周, 草木被大片点燃。
  浓烟滚滚升起, 火舌肆虐, 蛇虫鼠蚁、走兽飞禽尽被惊动, 纷纷逃出林间,以最快的速度远离火场。
  阮布倒在地上, 身体被阴气牢牢困缚, 双眼充血, 死死盯着火中的凶僧, 以及足踏虚空, 根本不将对方放在眼中的青年。
  他想要说话,张开嘴,涌出的却是黑红的血, 除了剧烈的咳嗽,根本发不出其他声音。
  不到片刻,阮布的眼耳口鼻陆续流出黑血,干枯的身躯却开始膨胀,吹气球一般。脸上树皮般的皱纹被一点点拉平,皮下不断鼓起拇指大的脓包,一个接一个破碎,涌出散发恶臭的脓血。
  阮布痛苦大叫,不顾一切在地上翻滚。
  降术开始反噬,并且会一直持续下去,直到他血肉耗干,咽下最后一口气。
  陈英收回阴气,任由阮布痛苦翻滚,抓挠自己的脸和身体,心中只有痛快。
  想到被下降术的父母,想到在昏迷中死去的父亲,陷入疯癫从楼顶一跃而下的母亲,她恨不能将阮布撕碎,让他痛苦上百倍千倍。
  火焰熊熊,凶僧一次又一次冲向颜珋,一次又一次被蛊雕拦截。
  几番对战,僧人渐渐落入下风,手中的兵刃也在风中破碎。同样化出实体的凶兽被蛊雕撕碎,散开的灵气被吞进腹中。
  又是一次交锋,僧人被蛊雕所伤,从肩膀到腰际留下一条外翻的伤口。
  黑气从伤口溢出,身形逐渐扭曲变暗,边缘处延伸出数不清的黑线,有生命一般穿过林间,眨眼间消失在林木之后。
  颜珋察觉有异,在蛊雕拖住僧人时,纵身飞上高处,追寻黑气涌动的方向。
  黑气脱离凶僧,并未彻底飞散,而是遵循一定规律,向不同方向聚集。循着黑气蜿蜒的路线,竟能绘出一朵莲花形状。
  确定自己没有看错,颜珋目光微敛,变得若有所思。
  与此同时,蛊雕彻底占据上风,只需动一动翅膀,就能将凶僧彻底打散。
  颜珋飞落回地面,拦住他的攻击。
  “先留着,我有用处。”
  如果他没有料错,类似的残页绝不只这一份。循黑气聚集的方向,定然还能找出更多。
  黑气飞蹿极快,想要全部锁定,并非是件容易事。不如留着这个“源头”,以他作为牵引,将藏匿的残页和被蛊惑的凡人一个个找出来,应能事半功倍。
  “是,大人。”
  蛊雕遵照颜珋的吩咐,没有当场结果凶僧,也没让他寻机返回残页,以自身灵力结成绳索,一圈圈缠过去,将他五花大绑,当场捆成一颗球。
  颜珋双手结印,挥袖洒出大片灵气。
  天空骤起雷鸣,降下冷雨。
  蹿升的烈焰被压制下去,并在边缘处形成隔离带,使得火焰一片片熄灭,留下大片焦土和乌黑的残痕。
  大火起得突然,灭得同样突兀。
  因地处密林之中,从外围仅能看到滚滚升起的黑烟,并无法知晓火场内的真实情形。
  等到灭火人员赶到,林间早无半分火星。
  令人奇怪的是,起火的范围仿佛精心测量过,从上空俯瞰,边缘处界限分明,像是一朵绽放的黑莲。莲外的林木完好无损,内中的树木青草,包括阮布的木屋在内,全都化为灰烬,和焦土融为一体,不存半分痕迹。
  不提世人如何猜想,颜珋灭掉林火,便让蛊雕带上凶僧,继续前往黑气聚集处。
  陈英大仇得报,执念已消,被颜珋收入铜铃内。只待处理完此间事,即会通知判官,将她带往地府。
  阮布在大火中身亡,尸体被烧成焦炭,种在体内的母降却没有损伤,更没有消失,而是化成一条肥胖的青虫,在烈焰中团成一团,仿佛一颗青绿色的圆珠,闪闪发光,格外引人注目。
  母降现身时,被困住的凶僧开始剧烈挣扎。颜珋未做犹豫,迅速将母降收入铜铃。铜铃被灵气封锁的同时,僧人也随之变得安静。
  “果不其然。”颜珋沉声道。
  残页、凶僧和母降之间存在联系,并且相当紧密。
  就目前掌握的情况来看,这种联系多是要施行血祭,献上大量的血牲。
  这些血牲有飞禽走兽,有蛇虫鼠蚁,有生出灵智却无法化形的小妖,最多的却是凡人。由女娲所造,以混沌之气助其生出魂魄的凡人!
  听完颜珋的猜测,蛊雕不由得咋舌。
  颜珋又展开掌心,凝视用龙气包裹的一团烈火。这些残页飞起的火苗,有几分类似西方教的业火。如果真如他所想,此事就绝不能轻忽。
  他对西方教的印象实属一般。
  当年鸿钧讲道,准提接引联手坑了红云,此事人尽皆知。西方教度三千红尘客,过程中的种种手段,更是禁不起推敲细究。
  大概是两人行事日渐过分,惹上三清,被下手摁住一回。
  吃到教训,西方教行事终于有所收敛,不再四处乱晃,满世界嚷嚷“与我有缘”。
  自祖龙沉睡,帝俊太一掌控天庭,西方教日益壮大,渐渐有同天庭分庭抗礼的架势。只是一直没有闹大,仅是隔三差五小打小闹,并未真正同天庭对立。
  颜珋被夺上神位,已有许久未上天庭,也未关注西方教之事。
  如今来看,接引准提这两位教主,实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在人间散布此等残页,分明是想在人族气运上分一杯羹。只是比不得帝俊太一的大手笔,而且手段有些见不得光,同西方教平日里树立的形象背道而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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