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节

  那是叶乾的女儿,展臻的师妹。
  姑娘与那日的展臻一样,在面貌上也作了一些伪装,展宁刚开始并没有认出她来,只是觉得她的眼睛和声音有一点熟悉。
  直到对方给了她一张展臻所写的便条,她才确认了她的身份。
  展臻的便条上仅有驿馆的地址。
  展宁捏着字条,强压住心头快要冲出喉咙的惶恐,问那姑娘道,“你师兄在哪里?他可是出了什么事?”
  那姑娘面上露了哀戚之色,与她点点头,没有与她细说,却让她跟她走。
  展宁也顾不得其它,连忙跟了出去。
  两人出了驿馆,便从正街往旁边的僻静巷子去,一路拐了七八个弯,最终去到一处低矮简陋的灰瓦黄墙的小院里。
  院里不大,三间房屋歪歪斜斜,院角一棵歪脖子树,枯死了大半。那姑娘指了指右侧看起来稍齐整些的一间小屋,展宁一头扎了进去,推开门,再挑开床前的帘子一看,一颗心像被刀重重刺了一下,说话时嘴唇都有些发抖。
  “这是怎么回事?”
  第六十七章
  同样简陋的床上,展臻毫无声息躺在那里,脸色白中带青,嘴唇干涸,眉宇间缠绕着一股令人担忧的死寂之气。
  他的衣衫还算整洁,可微微敞开的衣襟处,露出了带血绷带的痕迹,小小的屋子里,也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血腥气。
  展宁不需要问,都知道这股血腥气是从什么地方传出来的。
  果然,她只掀开展臻身上简单一查看,便发现他身上不只带了一处伤。而且他身上还发着热,面色明明白得吓人,但触手的肌肤却滚烫,这绝不是好的兆头。
  展宁替展臻整理衣衫的手微微颤抖。几日前,他还允诺她会好好的,很快就会再与她相会,为什么一转眼,他便成了现在这个模样,无声无息地躺在这?
  “到底出了什么事?”
  得展宁问起,叶姑娘的脸上浮起了愧疚之色,眼里也满是悔意,“都是我的错。我与师兄追查父亲之死时,本就打草惊蛇露了行踪,之后好不容易摆脱跟踪,我却执意往父亲坟上去了一次,结果……”她说到这,有些再说不下去,眼里水雾略起,而水雾之后,还有痛恨,“师兄护着我逃脱,身上受了不少伤,胸口还挨了一剑,虽然避开了心肺要害,可那剑上抹了毒……”
  展宁脸色陡变,手指猛地用力,将手下薄被揪得紧紧地。
  她对面前这个姑娘生出了一瞬间的怨怪,但她也知道,现在不是追究谁对谁错的时候。
  她心中其实怕得厉害,情绪却在这种极度的害怕中镇定下来。
  她决不允许展臻再次出事!
  “这是多久前的事?可知道是什么毒?他身上的伤,是谁处理的?”
  展宁的问题一个接一个,问得叶姑娘一开始还有点愣。
  不过她也是历过不少事的人,很快就反应过来,压住心中的羞愧,赶紧回答展宁的问题。
  她与展臻,是在两日前遭的伏击。
  叶乾在风水玄学上颇有钻研,对医术也有些研究,她是叶乾的女儿,跟着叶乾行走江湖多年,也算粗通医术。
  当时展臻受了伤,他们好不容易逃脱,不敢去找大夫,害怕暴露行踪,便是她就着手上有的药,替展臻料理的伤口,她还给展臻服了解毒丸。
  本以为展臻能够挨得过去,不曾想一日过去,展臻的状况更加不好,先是高热不退,到后来,竟然彻底失了意识。
  “师兄身上最要紧的,是他中的毒。那毒虽然不是见血封喉的烈性毒药,可要解毒,还得几味特殊的药引。我曾改了装扮去几家药馆探过,却发现药馆里都布了人,不仅那几味药买不到,去配药之人,也会被盘算。我不敢再打草惊蛇,因他曾与我提过你,身上又有驿馆的地址,我才不得不来寻你帮忙。”
  话至此,展宁对展臻这几日的遭遇和目前的境况,都大致弄清楚了。
  现在这个简陋的小院,绝不是个理想的藏身之所。
  展臻已然受了伤,若伏击他们的人再追来,他们绝无逃脱的可能。
  至于展臻身上的伤,马文正此刻已经有了防备,又在城中各处药房布下了眼线,不管是她,还是叶姑娘,都不敢贸然去寻那几味药。
  叶姑娘是经不得盘查,而她,之前马文正曾对她起过疑心,这节骨眼上,她不能再将对方的注意力引过来。
  她此番来江南,人生地不熟,半点人脉没有,思来想去,此刻唯一能求的,只有一个严恪而已。
  她必须求得严恪的助力,庇护住展臻!
  如若可能,只要展臻情况一稳定,她就得立刻想办法将展臻和她师妹送出安南省!
  “你将你父亲的手札给我,然后老实呆在这里,等我一阵子,我去去就回。”
  展宁想起严恪这几日对她的态度,很有些头疼。但眼下情况非同一般,容不得再耽搁,就算是以性命为注,她也得保住展臻。
  她让叶姑娘将展臻提过的手札交给她,又交代了她两句,便头也不回地冲出屋去。
  回到驿馆,幸而严恪与连安都是在的,她也不得平时的客套礼数,不管连安的为难,径自冲到了严恪房间里。
  严恪正在房中看书,房门骤然间被推开,展宁未经通传便闯了进来,即便是他,也稍稍愣了下。
  他略带责备地看了连安一眼。
  连安小心瞧着自家世子的脸色,这些日子来,严恪曾吩咐过他,若非要事,若展宁来寻,便说他不方便。眼下这境况,他只能硬着头皮道:“世子,展大人说有要事,执意要见你……”
  严恪将目光落在展宁身上。
  展宁一路匆匆赶回,不免气喘吁吁,形容有些狼狈不说,更少见的是,她眼中带着些许少见的凄惶慌乱。
  “世子,我有事想与你单独谈一谈。”
  严恪静了静,如古井深潭一般的眼中瞧不出多少情绪。半晌后,他朝连安点点头,“你先下去。”
  连安退了出去,房门被掩上,房间里便只剩下严恪和展宁两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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