缱绻 第22节
沐锦书听言眸色微淡,不作多的言语,只是让芙岚搀她去书房。
书房桌案下的匣子里放的是沐锦书的颜墨,平日常研制来作画,其中赭石与守宫砂颜色相近。
沐锦书借着作画的便利,寻了不少颜石。
素雅的书房里,侍女端来了甜羹已放在茶桌许久,有些放凉。
在书案之上,汝瓷小碟里盛着嫣红的颜料,细软的毛笔沾上红色,在白藕般的手臂上点下一珠红色。
待到入色后,沐锦书将细笔放下,命芙岚将东西收好。
在宫中,这样的事,她每三日都会自点一次,而这次回来,她隐隐觉得不好。
待收拾好,沐锦书寻着屏榻坐下来,顿默片刻便让芙岚将甜羹端过来。
羹汤香甜,只是有些凉了,沐锦书还未将羹喝完,宫中李尚仪便来了琼思斋。
沐锦书神色微顿,端着羹汤的手未放下,侧目望去。
只见李尚仪领着宫女走进来,在她跟前停下,“听闻昭宁公主回来了,皇后娘娘让下官送些东西过来。”
沐锦书闻言看向李尚仪身后宫女端着的衣制,她将羹汤放下。
“不久便是立冬了,今年营州上贡的貂绒极好,娘娘早些时候让司制署的做了貂绒斗篷,正好绣制好。”
沐锦书神色温和,言语欣喜道:“谢李尚仪跑这一趟了,明儿我亲自去陪陪母后。”
李尚仪见她欣喜,便掩唇一笑,意味不明道:“娘娘还怕公主玩了这两日,收不回心了呢。”
沐锦书眸色略过一僵,“怎会呢,昭宁念着母后的。”
言罢,她便让芙岚将貂绒斗篷收下去。
李尚仪将芙岚拦下,和善地开口道:“公主殿下试穿一下吧,若是有什么不合衬,下官也好拿下去让人改。”
沐锦书神色一顿,从屏榻上起身,回道:“说得也是,净顾着高兴了。”
李尚仪拿起斗篷,貂绒呈白色,色泽靓丽,织锦绸面上绣的是莲花。
皇后娘娘素来喜爱莲花,自来也将沐锦书比作玉洁的莲花,所以命人为她制的不少衣衫上都绣的是莲花。
瞧着那不染纤尘的莲花,沐锦书眸色微顿,李尚仪端着斗篷披在她肩上。
沐锦书神色几分不自在,纤手轻轻上提了下领口,一旁的芙岚亦微微低眉,不作言语。
李尚仪整理这貂绒斗篷,浅笑道:“公主殿下生得清艳出尘,配这莲花最合适不过了。”
沐锦书淡笑不作回应,白莲出淤泥而不染,是极好的美誉,可她最喜的还是雪中梅花。
李尚仪轻拂斗篷,拉着衣边顺到沐锦书的袖口,她眸色微沉,直到瞥见右臂上藏着一点嫣红。
李尚仪眸色转瞬带上温和,顺着斗篷理到领口放下,浅笑道:“下官见这都斗篷刚好合身,没什么不妥,公主您看有什么要改的地方吗。”
沐锦书微微打量李尚仪,转而便收起神色,抬手揽住斗篷袖上的精致绣制,淡淡笑道:“我自是很喜欢,没什么需改的,就这样吧。”
李尚仪应了声好,为沐锦书脱下貂绒斗篷,顺手整理好,转而交给芙岚。
“宫里开始进新炭了,下官明儿让人先送些过来,过些日子寒凉,公主您身子弱,可要注意保暖。”
沐锦书勾唇应笑,“谢李尚仪关心。”
李尚仪低首作礼,道:“无事,下官便回去复命了。”
沐锦书轻轻颌首,不动声色地目送李尚仪带着宫女退出厢房。
待人远去,沐锦书眉目松和,回到屏榻处坐下来,芙岚开口道:“好在回来点了红砂,不然可就完了。”
沐锦书微微停顿,侧眸看向芙岚手里捧的貂绒斗篷,便吩咐她拿下去放好。
母后让李尚仪过来,只怕心疑了什么,不过见守宫砂还在,应该是瞒过去了。
......
凤仪宫。
身着驼红官服的李尚仪行过曲折走廊,来到寝殿前,宫女开了殿门。
寝殿中的罗汉榻上,雍容典雅的皇后正坐于其中,气定神闲地推碾着沉香料。
李尚仪恭敬地来到榻前,缓缓将所见的一一禀告,昭宁公主的守宫砂尚在。
魏皇后听言,黛眉微松,停下指间的木碾,似有片刻的思量。
“看来是本宫多想了。”
昭宁自幼同次子亲近,她不是没担忧过二人会生产情愫,时日长了,次子对昭宁的宠爱较为明显。
至他少年时,皇后曾不安心,将次子试问对昭宁的感情,他倒是否认过,说是心中有人了。
魏皇后自来皆认为他心仪的便是国公家的李云汐,从北疆回来后,他对此女不甚理睬。
前两天楚王来凤仪宫说的一番话,从陆于渊到南阳王,说是考量驸马,可没有松口的意思。
怕是次子对昭宁动起了心思,好好的闺女,又不是给这小子养的童养媳,他怎能随意染指?
魏皇后轻叹一息,抬手将香料点上,合上铜镂盖,袅袅香烟飘起。
早年间,因皇帝的疏忽轻视,皇后曾夭折过一女,心心念念的便是公主,为此郁郁寡欢。
之后昭宁的到来,皇后便将思女之情全放在她身上,并视为骨肉。
魏皇后沉思许久,缓缓道:“明日本宫想歇着,不必让国公之女入宫探望了。”
李尚仪颌首,“是。”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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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心慕
霜降后便是立冬,不过区区几日,天气开始降温,琼思里外皆燃上了暖炉,沐锦书的衣裳也多添了几件棉制的。
自那是回来,隐隐中宫禁对她严苛了一些,除了偶尔太子妃会过来寻她坐坐。
二哥身处宫外,自然不能琼思斋,于是过来数日,皆未有见面。
不过楚王府偶尔也会送些小玩意过来,给沐锦书解解闷,就像曾经他总会留给她一些宫外饰物。
之前昭宁公主的婚事定向在京城是传了一波,皇帝迟迟没表态,魏皇后便借着早年间与南阳老郡王的情义,便将南阳王传入宫见见。
南阳王如今是没有在齐州时那般滋事,但到底是在南境名气大,皇后见见也无妨。
沐锦书从南阳王府宴后,便没再见过此人,听闻近来在为皇上做南境水师的校场演练,气派威风着。
那南阳王来凤仪宫时,礼节恭谨,魏皇后借此问候在南境的老王妃。
老王妃亦是上了年纪,南境毕竟是蛮地,不如京城民熙物阜,何苦在外受罪。
此话多多少少有将老王妃送至京城的意思,南阳王仅是笑笑便将话绕开。
沐锦书在一旁极少接话,心思本就不在此,所以便兴致恹恹,倒是说到老郡王时,她有几分兴趣罢了。
魏皇后像也是觉察沐锦书的心思,不没再让南阳王多留,茶点之后南阳王便离去了。
凤仪宫中,魏皇后拈茶盖拨弄杯中茶叶,淡淡道:“这南阳王是不入你的眼里了。”
沐锦书低着眉眼,神情淡漠,不作回应便是默认了。
魏皇后轻抿茶水,昭宁的脾性,她自来知道,从不来沾花惹草,不感兴趣的人和事,不会过问半分,也从来不是个凑热闹的人。
站在凤仪宫里,心思能飘到九霄云外,双眸不是看看窗外的树,就是看看桌上的点心,以此来回避。
心里只装得下一件事,一心两用就是要了她的命,南阳王不入她的眼,说再多都无用。
皇后将南阳王叫来,便是为了看看昭宁的反应,不入眼也好,省得她担忧昭宁对此人倾心。
魏皇后若有所思,将暖茶放下,开口道:“明儿朔日,鄞儿将入宫给本宫问安,想来该准备些他爱吃的,你也过来陪着吧。”
此言道后,旁的沐锦书总算是有了些反应,秋水盈盈的眼眸轻轻望过来。
“是,母后。”
魏皇后微微打量片刻,抬手轻轻抚额,像是有轻叹一息,便让其退下了。
沐锦书微顿,福身行告退礼,罗裙袅袅,倩影多姿。
魏皇后侧眸看着已凉的茶点,片刻沉思,挥手便让宫女端下去。
......
从凤仪宫至琼思斋,途径碧池居,路程不远,沐锦书便未乘步辇,步行而回。
行于游廊时,转角便再遇见南阳王高袭。
沐锦书是有些意外他没离去,倒像是在此处等着她,让她有些局促。
高袭华袍整洁,行上前来,见沐锦书微微蹙眉,便道:“公主不必紧张,本王并非恶意。”
“方才在皇后跟前不便多与公主闲谈,听闻之前宴席上害得公主酒醉难回,本王着实羞愧,特与你致歉。”
沐锦书听此,才松缓了眉目,回道:“是昭宁不胜酒力,无关郡王爷,不必往心里去。”
南阳王神色微顿,似有片刻沉凝之后,开口道:“公主殿下,本王是个粗人,不会文人般的含蓄,我心慕公主多年,还望公主知晓。”
沐锦书微微怔住,不禁退了半步,望着眼前的人,他神情认真,言语直接,倒是让她错愕,头一回见人这般直接的。
高袭颌首作礼,继续道:“京中皆知本王是为公主而来,所以便不藏着掖着了,多有冒犯,还请见谅。”
沐锦书收敛神色,眸色回避,回道:“多谢郡王爷的爱慕,婚姻大事皆由父母做主,昭宁怕是无福承受了。”
高袭眸色略黯,道:“本王会为此争取的。”
沐锦书看他一眼,心中慌乱,自然不想将话说得不留情面,淡漠回道:“南阳郡王说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