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占春芳 第64节

  他微微叹了一口气:“相信朕,那一天不会太远。”
  “而在此之前,请允许朕弥补你们母女。这些,只是朕短时间想出来的略微心意,并不能使朕安心,皇嫂若是仅这些都不愿受,朕日后可如何是好。”
  “她现在年岁还小,距离成年亦久,在此期间,封邑各项皆有你来掌管。”
  “收下吧。”他说道。
  听见慕容曜的声音里,满是肺腑真挚之言,甚至染上了一丝恳求之意,相雪露的心亦跟着有些动容。
  都到了这份上,她也不好再行推拒,喉咙哑了哑,终还是道:“那臣妇便代替荣昌谢过陛下了。”
  见相雪露答应了,慕容曜的俊颜上亦露出久违的笑容,他的视线在她和孩子之间转了转,忽道:“朕忽觉得,这样称孩子的封号,未免太疏远了些。”
  “不如皇嫂来替她取个名字吧。”
  “你是她的母亲,总不好事事都让朕做主。”
  闻言,相雪露一怔,她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怀孕的时候,她不知男女,更是只有一个念头,就是将孩子顺利地生下来,旁的倒没有多想。
  此时慕容曜陡然谈起此事,真让她愣住了。
  她思索了片刻,有些为难地道:“孩子取名不是小事,尤其她将来的名字还是要上玉牒的,臣妇学识浅薄,实在想不出什么合适的名字。”
  以前,她曾养过宠物,取名字的时候也硬是成了一个选择困难症状严重的人,最后随便用路边看到的景物取了名字。孩子的名字当然不能如此随意,她搜肠刮肚也没有想到听得过去的名字。
  “不如这样,大名还是由陛下来取,您懂得多些,取的名字也适合些,臣妇来取她的小名。”她想了半晌,还是决定将取名大事交给慕容曜来代劳。
  慕容曜见她确实是一副为难得不得了的样子,倒也没有再推拒,应承了下来。
  他的眸光微微一转,似乎是早有一些想法,沉吟片刻后道:“不如便叫“珺”,珺者,美玉也,公主玉质华光,璞玉初开,正是衬这个名。”
  言罢后,他略微偏首,微笑看着她道:“皇嫂以为如何?”
  慕容珺,听起来便是一个很美好的名字,这个字确实很衬她的身份,也适合女孩子。
  不过,“可是陛下,若是照此说,如那琬,璐,琳岂不是亦可。”她问道。
  谁知慕容曜微摇头道:“这些字或许有些俗气,或许已经被前代人用烂了,女子叫这些名字的,为数不少,再者,朕之所以取此名,也是……”
  他话说到一半,便骤然顿住了,只是用带着淡淡宠溺之色的目光,在她们身上轻轻飘过:“日后你便知道了。”
  他这边刚说完,相雪露也想好了女儿的小名,她的齿尖轻轻碰了碰唇珠,略微犹豫了一下,说道:“臣妇想叫她绵绵,您觉得如何?”
  “绵绵。”慕容曜将这个词在唇齿之间辗转了一番,眉目间溢出盛大的华光艳色,他笑得很真心开怀:“此名十分好。”
  “绵绵。”他又唤了一声,不过说这声的时候,是看着小床上的孩子说的。
  绵绵此刻睡得正是香甜,小嘴在微微咂吧着,不知道梦里是梦见了什么好吃的,她浑然不觉,自己的名字已经被父母决定了下来。
  慕容曜忍不住用指尖轻轻抚了一下她的小脸,看着这张与她有些相似的脸蛋,他的眉目间更是温柔了几分。
  相雪露亦是低下了头,一同看向孩子,她轻声解释道:“这孩子抱起来,就像是抱着绵绵软软的云朵一般,温温软软的,臣妇刚才,不知道怎么就想起了这个名字。”
  她很喜欢这个名字,见慕容曜亦是很喜欢,心里头越发有些雀跃起来:“只希望孩子长大以后,也能喜欢我们为她取的名字。”
  “她会喜欢的。”慕容曜温声道,“她也一定会很爱很爱你这个娘亲。”
  “陛下为何这样笃定。”相雪露失笑道,虽说他说的话很是动听,她听起来亦是欢喜,但她还是不知道,慕容曜笃定的底气从何而来。
  慕容曜不言,只是看着她,微微地笑了起来。
  世人皆言女肖父,若此言当真,她该是会喜爱她所给予她的一切,不论好坏。
  他这般直接地望过来,时间久了,倒让她有些不好意思了,她微微地侧开了一点目光,先前被暂时放在脑后的事此时却是想了起来。
  她回想起自己生产时唇齿之间蔓延的浅淡血腥味,她那时虽然意识不完全清醒,却隐有所觉。
  相雪露朝慕容曜身上看去,在他的上下扫了一遍,试探性地问道:“陛下,臣妇昏迷之时,您是不是做了什么。”
  “臣妇依稀记得,那时候口齿之间,仿佛有一股血腥之气。陛下是不是……”
  她有了一个猜测,但是又不能完全确定,毕竟以他帝王之尊,贵重龙体,行此事怕是太医都要晕厥过去了。
  慕容曜只是清清淡淡地说道:“只是流了一点血而已,比起你所受的疼,不过尔尔。”
  果然如此,不知为什么,她心里没有缘由地突然一紧。他这般说,她却越是有些不信。
  以他向来大事化小,对自己经历的事轻描淡写的风格,说不定,比她想象的严重多了。
  第68章 68  再生个孩子
  相雪露知道慕容曜怕是不会轻易告诉她真相, 便第一次大着胆子,径直伸手拉住了他的袖子。
  广袖滑落,露出了他的左腕,此时上面赫然包扎着一层白色的纱布, 绕了好几圈, 决计不是普通的伤口。
  相雪露细瞧了两眼, 好像见到有隐隐的红色从最里面透出来。
  她的面色有些发白, 好半晌才说:“明明受了这么严重的伤,怎一句都不说。”
  却见帝王将手复又收回去,慢条斯理地扯下广袖,重新将手腕处掩盖住:“不算什么,便没准备说了。”
  他这边不甚在意,转眼却看见她不太正常的脸色, 笑意慢慢晕染开来,扩散至眼角以及其他地方:“月子期间,最忌胡思乱想, 忧思多虑。”
  “你若实在想让朕少操些心, 便多多修养, 少做思考。待身体蕴养好了,再论旁的也不迟。”他的声音清润,话语间很有让人安定的力量。
  相雪露的心无端地平静了许多,她轻声道:“是。”
  接下来在行宫中的日子, 都是闲适惬意的疗养生活。绵绵平常多数放在她这里, 她生来便乖巧, 又有宫人帮忙搭手,相雪露几乎没费什么心。慕容曜时常过来探望,彼此之间气氛难得始终保持着和乐融融, 让她几乎生出了他们便是一家人的错觉。
  可这行宫就像是世外桃源一般,远离尘世无纷扰,却终不能永远留在这里,毕竟,外面的世界里还有着相雪露的亲人,以及她其他的一切。
  当慕容曜告知她很快便要启程回宫后,她足足愣了半晌,片刻后才反应过来,她确实在这里待得太久了。
  他将绵绵轻轻抱起,她犹豫了一下,走到他的身边,细声问道:“陛下,回京以后,还是同先前那般吗?”
  慕容曜将目光转到了她的脸上,眸底似有微光闪过,他浅笑:“太后思甥女过甚,待其回京,邀其入宫相陪,时日未定,甚是合乎情理。”
  他这边轻描淡写地说了一番话,便已是预示着,这便会是未来太后的意思,至少世人得知的是如此。命运的转轴,被他轻轻一拨,便轻而易举地改变了方向。
  “皇嫂还需有什么可忧虑的呢。”他微笑着看着她,“朕早就说过,除了养好身体,别的都不需你担心。”
  “日后回了宫里,也是日日都可以见到绵绵。你若是愿意,朕可以另为你辟出一处宫室,方便你们母女二人一同生活。”他将一切都掌握自如,天衣无缝。让相雪露连挑剔的机会都没有。
  相雪露沉默了片刻,只得说:“陛下所思周到,臣妇实在没有还需补充的地方了。”
  闻言,他的笑意更大了几分。
  ***
  回京的路上,因带着一个刚满月的孩子,所以一路都是乘着最舒适的马车慢行,相雪露原本担心耽误了慕容曜的事,但后来见他气定神闲,便知道是自己多虑了。
  回宫以后,相雪露先带着绵绵回到了自己的寝殿,因一路有宫人掩护,倒没有被宁寿宫的人发觉。
  她先是将女儿安置在了内室的床帐里,尔后出去到了外室,预备着喝口茶润润嗓子,只是才一坐下,便听到了宫人在前殿的通传声:“太后娘娘到。”
  相雪露有些始料未及,没想到自己连凳子都没坐热,太后便来了。她略略整理了下衣裳,刚站起来,太后就走了进来。
  太后很久都没有见到相雪露了,此时甫一见到,很是有些激动,连眼眶都有些微红。
  她上前两步,握住了相雪露的手,感叹道:“原先听你去行宫养病,还担心你在这些天里消瘦了,现在看来,倒是过得不错。”
  相雪露闻言,面色有些微羞。可不是吗,她这大半年来,好吃好喝,锦衣玉食地养着,谁来了都要被养成富贵人了。
  太后拉着相雪露坐了下来,与她闲话着家常。
  “瑶璋行宫月余前的那场雨,可真是大,听闻电闪雷鸣,暴雨如注,京城通去的道路都一度断绝。哀家当时听见了还很是担心,心想你在行宫里会不会受到影响。”太后有些后怕道。
  相雪露笑道:“这便是您多虑了,再怎么我至多待在宫室里不出来,不会有什么事的。”
  太后道:“当时陛下也是这般,认为无什么事,不顾群臣阻拦,坚决要回去,要知道,天气恶劣,路途艰险,沿道若是爆发了什么山洪,后果不堪设想,可陛下却仿佛被灌了什么迷魂汤一样,唯独在此事上决计不肯让步。”
  太后叹了一口气,捏了捏鼻梁:“哎,陛下也是个固执的,说一不二的性子。”
  相雪露心中一动,她之前只是知晓,陛下是从南大营赶回来的,却不知道中间还发生了这般的曲折和故事,内心很是有些触动。
  “不过那日,也甚是奇异。”太后的语调一转,带上了几分惊奇的语气,“不知是不是极端天气的原因,那日雨后,在瑶璋行宫出现了异象。”
  “雨过初霁之时,有一道紫光自最东边的天幕出现,降落在了仙居殿的顶端之上,伴有如龙凤之形的云雾在天边翻滚,有一行仙鹤相偕而来,依次落于屋檐之上,引颈高鸣之后便又施施然飞走了。”
  “但凡见过的人,都终生难忘。”太后啧啧称奇,“钦天监说,此等天象,寓意着上苍赐福,我大嘉朝的国瑞降临,是大吉。”
  她看见相雪露一脸茫然之态:“你未曾看见么?”
  那日正是她生绵绵的时候,相雪露自不可能看见天象,她垂眸道:“是有听说,但未曾亲眼见过,当日雨势甚大,怕有冷风泄入,便在宫里未曾开窗过了。”
  太后遗憾道:“那便有些可惜了。”
  同时,相雪露心里也有几分纳罕,自古以来,有异常天象,均是有影响国朝运势的大事伴随发生,这又是要有什么事。
  太后今日来见相雪露,也是因好久未见,才急步过来了,此时该说的话已经说的差不多了,思及她方结束路途奔波,该是早些安顿的时候,便不欲多留。
  正要起身离开,内室里却传出一声极其低微的嘤咛声。
  这声音本是极小的,平日里不认真听也听不见,只是不巧,现今室内其他宫人皆被提前驱离了出去,仅坐着她们两人,便幽静无比。
  太后脚步一顿。
  她半侧着身子朝内室看去,疑惑道:“雪露,里面可曾还有什么人,哀家怎么听见人声了。”
  相雪露的心差点停跳,她的喉间轻微颤抖了一下,缓声道:“您恐怕听错了,若真有什么声音,那也估计是养在里的猫儿爬窗叫唤。”
  她小心翼翼地解释,直到看见太后面上的疑窦渐渐消散,才终于长吁出了一口气。
  太后方一离开宫室,她就紧赶着去了内室,见绵绵不知何时醒来了,带着几分嗔怪几分疼爱地捏了捏她的小脸:“净会吓你娘亲,刚才若是让你姨祖母知道了,要如何解释交待。”
  绵绵浑然不觉,只是睁着那双清浚浚的大眼睛,无辜地看着她。
  见她这样,相雪露哪还有责怪的意图。
  思及此处,为了避免夜长梦多,该叫陛下早日将绵绵的存在公布,也好不用这般遮掩。
  她一边这般暗自思索着,一边拿来了宫外收到的信件翻看。
  随意打开一张,她的视线骤然一顿。信中说的是乔芊语前几日生下了一个男孩,江夏郡王府大喜过望,正欲广邀宾客前来庆祝一番。
  好似最过高兴的便是老吴王妃,传闻其甚至一时失言,说出了先帝未有孙辈,我却已有长孙的不敬之语。
  不过谅她辈分崇高,年岁已大,倒也没有人真和她追究。
  相雪露的眉头深深地拧起,这是生了个男嗣便得意忘形了么。不过也能理解一二,江夏郡王先前的风评便不是太好,此时急于需要子嗣来稳固府邸,也尚在合理的范畴。
  只是不知道为何,她心里没由来的就有些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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