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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辞归 第173节

  事实上,今儿他来,只为压阵。
  母亲特特与他交代过,许国公府会极力推诿。
  苏轲又没有亲手往山道上倒水、还被逮了个正着,顺天府即便判断他是背后谋划者,恐怕也不能让他认罪。
  自家要做好被他脱身的心理准备。
  态度摆明确,事情说清楚,一是一、二是二。
  千万不要因为受挫而胡言乱语,更不要只撒气不说理,那种无能模样,只会让来听案子的老百姓们嫌弃。
  公道自在人心。
  林珣全应下了,他原本就不是会胡乱撒气的性格。
  可他要说,母亲真知灼见,句句在理。
  苏轲便是母亲那番观点的检验者。
  胡言乱语、无能撒气、人人嫌弃。
  而且,看单大人这个架势,苏轲和许国公府好像另有麻烦。
  单慎大步走下来,没管苏轲,直直走到许国公面前,拱手道:“本官看您似乎还有许多话要说,不如一道进宫去,让圣上来评评理。”
  许国公面如死灰。
  为什么会来菜市口?
  不就是圣上要让老百姓们评评理吗?
  现在好了,又要再回御前评理,他能在御书房外少跪半天就是他苏家祖上积德了。
  思及此处,许国公抬眼看向苏轲。
  祖上再积德,也遭不住子孙这么折腾的!
  “单大人,”许国公做着最后的努力,“哪里需要圣上评理,轲儿胡言乱语、昏了头了!我让他去宫门口跪着……”
  “皇城可不是诚意伯府,圣上也在宫里没有出城……”单慎险些笑出声来,却还是忍住了,“老百姓看了大热闹了,就别再让他们看一回令郎是怎么跪的了。”
  许国公瞪大了眼睛。
  打人不打脸。
  单慎反着来,他一个劲儿翻旧账来打脸!
  可偏偏,许国公不占理,他一点还手之力都没有。
  单慎“尽心”了,也就不管了,回到自个儿那棚子,摸着惊堂木与百姓们道:“案子经过已经清楚,嫌犯不肯认,本官亦不可能屈打成招。
  本官要进宫一趟,向圣上禀明案情。
  公道如何,诸位都有判断。
  若要人莫知、除非己莫为,各位父老共勉。”
  许国公一听这话,只好打起精神来。
  他也得进宫去,还得带上轲儿,不能让单慎一面之词把圣上说服了。
  衙役已经得了单慎的示意,并不管苏轲行踪,由着他跟着许国公离开。
  两父子登上马车。
  还没有坐稳,苏轲就急着问道:“父亲,这下怎么办?”
  许国公劈头盖脑就骂:“怎么办?你犯事时怎么不问问我怎么办?你那些窟窿都成筛子了,但凡你昨儿仔细告诉我……”
  苏轲没敢回嘴,就这么挨骂挨到了宫门口。
  进了皇城,许国公才收了收脾气,耐着性子与苏轲道:“圣上跟前,不许再胡说八道了。”
  御书房里。
  圣上正批折子。
  曹公公进来,恭谨道:“许国公求见。”
  圣上头也没有抬,问道:“单卿呢?堂审问明白没有?”
  第205章 坏了风气(求月票)
  单慎来得比许国公父子晚一刻钟。
  他到的时候,苏轲在廊下跪着,许国公紧绷着脸站在一旁,一言不发。
  曹公公闻声出来,请单慎与许国公一道进去。
  单慎看了眼曹公公的面色。
  眉头微蹙,眼底无笑。
  圣上心情如何,可窥一斑。
  进到御前,单慎行了礼,立在一旁,没有主动开口。
  反倒是许国公,跪地行了大礼:“臣教子无方……”
  圣上打断了许国公的话,问:“他蓄意害诚意伯府了?”
  “绝对没有,那就是一场意外,”许国公忙撇清,“堂审围观的百姓多,拿从前事情笑话他,犬子他百口莫辩,情急之下,口出狂言,唉!”
  圣上的视线落在了单慎身上。
  单慎忙把案卷递给了曹公公,道:“本该仔细整理后再呈给圣上,可听闻许国公已经进宫了,臣不敢让圣上久候,便……”
  圣上倒不在意这些,打开一看,眉头一挑。
  从字迹看,并非单慎亲笔,字迹略显飞舞,应该是师爷记下来的堂审过程。
  很热闹。
  热闹得像是一出戏,你方唱罢我登场,苏轲的说辞,人证的证词搭配上围观百姓们的反应,饶是圣上喜欢听戏,也常听夏清略说些热闹,也叫这场面惊得一时组织不出言语来。
  放下案卷,圣上按了按眉心。
  良久,他问许国公道:“听完了所有经过,你还坚持说是意外、巧合吗?”
  许国公坚持。
  他没法不坚持。
  圣上呵得笑了声,让曹公公去把苏轲带进来。
  苏轲跪得也不算久,偏今儿情绪大起大落,早先出了一身冷汗,又叫寒风吹着,这会儿精神不济,见了圣上,发软的脚也站不住,干脆又跪下去。
  单慎眼尖,看出苏轲状况不对,小声与许国公道:“令郎怎么回事?这么不经跪?我怎么记得半年前他在诚意伯府外很能跪啊……”
  许国公狠狠剐了单慎一眼。
  你说他大声吧,他确实压着声了,可你要说他声音低,圣上肯定听见了!
  哪壶不开提哪壶!
  分明就是故意的!
  圣上确实听见了,想到之前夏清略绘声绘色在御书房里说的状况,他看向苏轲的眼神越发不善。
  “抬起头来。”他道。
  苏轲颤颤巍巍抬头。
  龙颜含怒。
  “你自己说,”圣上又问了一遍,“是意外吗?巧合吗?这么多证据在,你还能说跟你没关系?”
  一字一字,威仪沉沉。
  饶是单慎这样经常得见圣颜的臣子都被吓得后脖颈汗毛直立,更别说苏轲了。
  苏轲从未有如此近处面圣的经验,被这么一震慑,吓得脸色煞白,结结巴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许国公亦是愣在了原地,连提醒苏轲答话都不敢。
  越答、怕是越错。
  “人都会犯错,朕也有犯错的时候,”圣上道,“最重要的,难道不是犯了错之后去反思、去总结吗?
  朕不是没有给过你们机会。
  先前闹得满城风雨,两家退亲算事了,朕没有追究过。
  可你们倒好,一而再、再而三,现在竟然敢谋害人命了!
  害人不成还抵赖,在老百姓面前赖,到御书房里赖,朕若不给你们教训,坏了风气!”
  单慎心中一惊,再看曹公公那眼观鼻、鼻观心的样子,立刻有样学样。
  直到这一刻,他才算彻底明白了徐简说的那句话。
  “圣上不爱听。”
  圣上厌烦的不是苏轲弄出来的这些巧也好、不巧也好的破事,而是这些纨绔子弟们兴起来的风气。
  念书习武没有名堂,私下生活却混乱得比香艳话本还要出格,心思又重,今儿算计名声,明日算计性命……
  想想前阵子郑、刘两家之事,再到苏轲与许国公,也难怪圣上彻底失去耐心了。
  不能不管、不能不罚。
  要不然再这么下去,勋贵、官宦家的子弟们能乱了套了。
  许国公一口气险些没有上来。
  他听出了圣上杀鸡儆猴的意思,忙把额头磕在了地砖上:“臣有罪,臣没有教好儿子,臣……”
  圣上看了眼曹公公。
  曹公公立刻会意,叫了侍卫进来。
  许国公见状,不敢再在御前争取什么,老老实实、步履摇晃着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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