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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氏族 第90节

  可实际上,他们从未认真倾听、了解过真正的民情民意。
  眼下的大齐皇朝,王公大臣、世家权贵之中,只有赵宁能透过繁华盛世的外皮,及时、准确、全面洞察盛世之下的危机。
  因为他是重生者。
  庞凖等人花了两个月时间布局,就自以为必能得手,殊不知,赵宁去年从代州回来,就已经开始行动了。
  都尉府府兵开始替代京兆府,全面走上街头,接手各地巡查时,也是赵宁在都尉府建立自己无双权威之时。
  他允许都尉府捞油水,但只能针对腰缠万贯的大商户,决不允许他们对小商铺和底层平民伸手。
  为此,他处理了一名都头,四名队正,一大批府兵。这些人都在他取得都尉石珫的同意后,被逐出了都尉府,无一例外。
  若不是他处理了平康坊的案子,灭了白衣会与苍鹰帮,出面扳倒了刘氏,彻底压制了京兆府,在都尉府权威深重,仅靠家族声势,他也不可能做到这些。
  所以都尉府府兵在普通百姓眼中,是值得信赖的,尤其是有京兆府衙役的对比,这种信赖就建立的非常迅速。
  庞凖提京兆府之前“为民做事”,只会让百姓想起京兆府衙役的种种不堪,从而回忆起都尉府给他们带来的好处,变得更加信任都尉府。
  “赵宁!这事还没完,你休想把案犯带走!”
  庞凖铁青着脸拦在了赵宁面前,咬牙切齿目露凶光,“我不知道你做了什么,但我绝不会把案子让给你!除非从我的身体上踏过去,否则你休想得逞!”
  赵宁忽然笑了。
  笑得莫名,笑得诡异。
  庞凖的确不知道他做了什么。
  莫说他区区一个庞氏后辈,六品官员,就算是庞氏家主庞清德,哪怕是当朝宰相徐明朗,又何曾真正清楚他做了什么?
  他们只知道,赵宁灭白衣会,扳倒刘氏,振奋都尉府,是权力之争。
  他们哪能想到,那些不过是赵宁计划的第一环,他第二阶段真正要做的,是扭转大齐官府失去民心,被平民百姓憎恶的大局!
  他要重建大齐子民对大齐皇朝的拥护之心!
  惟其如此,国战爆发后,大齐才可能上下同心同德,战胜这世间从未出现过的至强天元大军!
  这才是他扳倒罪行累累的世家、权臣,让都尉府对底层百姓秋毫无犯的根本用意!
  今天,赵宁是改变都尉府和燕平城的官吏风气、官民关系,明天就会在更广阔的土地上做到这些。
  直到大齐皇朝的吏治焕然一新,绝大部分底层百姓都因为生活还算幸福、不受太多煎迫,肯为国而战,他才有把握完全战胜北胡!
  战胜北胡,他才能保全这个国家——国家,不是朝廷,不是帝王,而是山川大地上的亿万黎民百姓,是一个个安居乐业的美好家园。
  保全这个国家,让她不再十室九空,不再家破人亡,不再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
  惟其如此,赵氏才是赵氏。
  “你跟我根本不在同一个层面,一个天上一个地下,看到的世界,在做的事情,追求的东西,都存在云泥之别。”
  面对拦路的庞凖,赵宁声音淡漠的说出了这句话。
  没有语调铿锵,没有字字千钧,没有用昂扬的语气,来表达自己的情感,平静的就像在说太阳东升西落这种,根本无需强调的世间真理。
  与此同时,不等双目冒火的庞凖开口,赵宁已经右手握拳,雷霆出击,嘭的一声重重轰在对方小腹上!
  力度之大,直接让庞凖后背弓起如虾米,双脚离地,一口血当场吐了出来!
  紧接着,一把抓住庞凖的头发猛地下拽,同时屈抬右腿,将对方的脸狠狠撞在自己的膝盖上,面无表情的赵宁,眸中依然古波不惊:
  “我不需要你的理解,你也理解不了。但你们若敢挡我的路,我就不得不让你们知道,什么叫残忍。”
  又是嘭的厚重闷响,还有骨裂的咔擦声,庞凖的身子顿时变得软绵绵的,双臂耷拉下垂。
  赵宁看也没看脸上鲜血横流、牙掉鼻塌的庞凖,随手将这个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他两击揍昏迷的门第俊彦,丢垃圾一样丟在了地上。
  而后他冷冰冰的目光,刀子一样在京兆府衙役们面上扫过,嘴里只吐出了一个字:“滚!”
  衙役们接触到赵宁虎狼一样的目光,不由得后退了两步。赵宁这一刻展现出来的威压,浓重犹如杀神!
  好似他手里死过无数活人,经历过数不清的尸山血海,下一刻就会如阎王一样,把他们全都拉近地狱!
  这种杀气令他们肝胆震颤,惊骇不已。
  场中一时鸦雀无声。
  除了死猪一样躺在地上的庞凖,所有人都畏惧的望着赵宁,大气不敢喘。
  第一二三章 风暴降临(4)
  赵宁转身上马。
  都尉府的府兵带着赵氏族人与船主等人,大步流星自人群中央通过,他们前面的百姓自动让开道路,两旁的围观者无声后退,腾出空间。
  沉默的氛围里多了些肃杀之气。
  有人跟在队伍后面,有人颇有些意犹未尽的不舍之意,却因为放不下手里的活计,只能散开各回各的岗位。
  免不得有记挂事情进展与结果的长者,骂骂咧咧的叮嘱跑出去跟随都尉府队伍的年轻小伙子,让他们长点心,记住审案经过,回来好跟他们讲述。
  京兆府的衙役们被挤到了一边,没有人再关注他们。
  前几个月还对他们点头哈腰,不敢得罪他们半分的脚夫们,现在经过他们面前的时候,都是挺胸抬头脚步轻快,多少有几分有恃无恐的意味。
  他们自觉背靠都尉府了。京兆府得官员被赵宁当众打昏,京兆府的衙役争不过都尉府府兵,自然也就再也管不到他们。
  京兆府衙役们心怀怨愤,却也在人流旁显得落寞。
  官差里不止庞凖一个门第子弟,一名吕氏俊彦用丹药帮庞凖缓解了伤势,并让后者很快苏醒过来。
  睁眼有片刻茫然的庞凖,在想起自己被赵宁当众两下揍晕的情节后,顿时老脸一红。
  他顾不得口鼻的疼痛,先是大感丢人羞愧欲死,旋即便恼羞成怒,跳起来大骂衙役们都是饭桶。
  指责他们竟然不向赵宁出手,为他……为京兆府找回颜面,将案子拿到手,实在是不当人子。
  衙役们被骂得低头不语,只能默默承受,总不能说他们没有勇气对赵宁怎么样,也不能说实力最强的庞凖都被两下放倒,他们上了也是自讨苦吃。
  咆哮了一阵,见衙役们都低着头,庞凖自我催眠的认为,他们都已经认识到了自己问题,感觉到了羞愧,不会再注意他颜面无存的事了。
  这让他自在了很多。
  “追上他们!我倒要看看,都尉府那群混账要怎么审案!以为把案子握在手里就能为所欲为了吗?真是痴心妄想!
  “命案证据确凿,赵氏族人杀人犯法,这是事实,我看赵宁那竖子能怎么为他的族人开脱!”
  说完这些,庞凖重重冷哼一声,推开面前的衙役,目不斜视的大步走到马前,麻利的翻身上马,一甩马鞭,倏忽间扬长而去。
  他的动作快得像是逃离。
  逃离这个百姓看他眼神怪怪的码头。
  到了都尉府,赵宁刚刚下马,就有手下一位都头——赵氏子弟,急急前来禀报:“石门县的田庄出事了!因为灌溉水源的事,我们田庄的人跟附近村民起了冲突,爆发了械斗,已经造成了二十多人死伤!
  “可这根本是没道理的事,我们田庄的人,无论是自家佃户还是护院修行者,都不可能对百姓出手啊!灌溉水渠的水源分配,也从来没出过差错的!”
  眼下正是春耕农忙时节,各地因为争强灌溉水源而爆发冲突的斗殴事件,可谓屡见不鲜。
  赵氏在京兆府下辖的石门县,有大片良田庄园,现在也是那里忙碌的时候,但之前从未因为水源的事闹出什么大问题来。
  “知道了。”赵宁示意对方不必慌张,“我自有安排,你们做好自己的事即可。”
  说着,他又转头对魏无羡道:“你带他们回都尉府,请都尉稍后片刻便开堂审案。我出去一趟。”
  码头的案子,都尉府可以管,但赵宁却不能审理,他必须回避。魏无羡点头答应,没有多问。他也无需多问,因为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
  赵宁跟庞凖离开了漕运码头,但这并不意味着,此间之事已经了结。事实上,真正要紧的事才刚开始发生。
  世家之间你死我活的权力斗争中的要紧事,很显然不可能不流血。
  这种程度的流血,绝非庞凖被赵宁狠揍时流的那点血可比。
  码头附近除了仓库,有许多民居,大多是码头苦力住的地方。除此之外,也有不少世家大族的院子,一般是给管理自家码头货物的族人居住。
  人多了,就会有做各种买卖的店铺,形成集市小镇。
  苏叶青就坐在一家饭馆里。
  饭馆很小,坐落于一条小巷,拢共也不过三张桌子,眼下正值巳时,店里的客人很少。
  除了苏叶青,就只有几个年过半百的老头子,在一起边吃汤饼边闲聊,不时会瞥一眼忙进忙出的老板娘。
  相比于只是个少女的苏叶青,身段玲珑姿容美艳的老板娘,无疑对这些老男人更加有吸引力。
  他们偶尔会跟对方闲扯两句,说些不咸不淡的荤话,老板娘大多数时候只是应付般的笑笑,不生气不也搭话。
  但这对老不正经们来说已经足够,老板娘实在是太过漂亮,麻衣布裙也无法掩盖她的风情,哪怕是敷衍的笑容,也足以让他们心神荡漾。
  他们一碗汤饼吃了大半个时辰,大概也是这个原因。
  相比之下,苏叶青吃汤饼就很快,桌子上转眼就叠了三个空碗。在这个过程中,她连头都没抬一下。
  末了起身,苏叶青却没有付账,而是端着空碗直接走进了后厨的小院。
  这一幕看得老头子们眼前一亮,纷纷开始议论,谁家的年轻后生配得上这小姑娘,什么时候叫过来撮合一下。
  这样一来,他们就有更多借口,到饭馆里逗留,纵然只是多看看老板娘,养养眼也好。
  后厨所在的小院里,此时已经跪满了人,苏叶青搬了个小凳子,坐到这些鼻青脸肿的人面前,扒拉了一下为首者的脑袋。
  她面色清冷的问:“说,谁指使你们的?”
  跪在院子里的人,都是之前在码头上,说亲眼目睹赵氏族人欺压良善,主动攻杀船主,并带头呼应京兆府,指责都尉府会徇私枉法的汉子。
  “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你快放了我们!否则,否则我们就去报官!”为首的大汉色厉内荏的狡辩。
  “报官?报给谁?”
  苏叶青面容冷漠,说到这哂笑一声,招了招手,示意在烟台上洗澡的老板娘刘玉过来,正色对她道:“万事都有一个开始。”
  刘玉沉默了一会儿,转身去烟台上拿了菜刀过来,在大汉疑惑而又惊恐的目光中,不等对方叫喊起来,就过去捂住了他的嘴,菜刀扬起又猛地落下,重重砍在对方的肩头!
  大汉眼珠子都要掉出来,挣扎着想要脱身,却发现看起来娇滴滴的老板娘,手劲儿竟然大得出奇,他无论如何都摆不脱,连声音也发不出。
  已经是锻体境修行者的刘玉,脸白如纸,额头细汗密布,菜刀也卡在了汉子肩骨里,一时抽不出来。
  她咬住了嘴唇,眼神变得凶狠,强行压住了手臂的轻颤,一脚蹬在汉子后背,猛一用力,总算把菜刀拔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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