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节

  陆元白顿了顿,好一会儿才上前,轻轻给了她一个拥抱。
  这个拥抱并没有持续多久,叶又晴回报了他一下,就一把把人推开,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办公室,背影看起来异常决绝。
  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电梯口,陆元白才疲惫地坐回椅子上,捏了捏眉心。
  “律师什么时候到?”
  李彬关上门,看了一眼手腕上的手表,回答道:“应该马上就到了,离约定的时间还有十七分钟。”
  陆元白看了一眼自己的行程表,感慨地说道:“留给我的时间太少了。”他指的自然不是十七分钟后见律师,而是明天晚上他就要离开顺城去a国了。
  李彬劝他说“可您的身体已经不能再拖了,最近一周您都晕倒三次了。”
  其实,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叶又晴刚才猜测的也不错,那些毒点心虽然没对陆元白造成伤害,但却让他发现了自己其他的病情。
  他颅内长了瘤,随着肿瘤的慢慢长大,现在已经开始压迫他的神经了。如果不尽早手术的话,不知道哪一天他的身体就会突然丧失掉一部分机能:视力、嗅觉、行动活着其他能力;可如果进行手术的话,尽管预约了a国顶尖的专家,但由于肿瘤的生长位置不好,手术的成功率只有百分之三十五,他可能会永远睡在手术台上,再也醒不过来了。
  “可我还有好多事情没有来得及安排,如果手术失败的话……”小叔生性爱玩,也不知道他能不能管理好陆氏,元飞手里还有二叔的股份,他在二婶的教唆下,最近两年跟老宅的关系越来越淡了。如果他长大了,被二婶误导回来报复,小叔又能不能应付得了?当然,陆元白最放心不下的是叶又晴,叶睿和叶辰还都那么小,如果再出事的话,谁来保护她们?
  他拒绝叶又晴,忍痛跟她分手,怕的就是自己这趟a国之行有去无回,他不但不能继续保护她,反而还会给她带来更多的痛苦。即使心里百般不愿意,这一刻,他反而更想让叶又晴少爱他一些,这样得知他的死讯时,她会更加坦然,也能更容易忘掉他,开始新的恋情。
  他一直都爱她,也渴望着她的爱意,可如果他死了的话,他一点儿也不想让她抱着对自己的爱意,孤苦无依地过完一生……
  越想他越觉得自己安排的不够,他需要更多的时间,为陆氏、为叶又晴和两个孩子,铺好以后的路。他说道:“把机票改签了吧,再留出来半个月的时间。”
  “陆总,还是明天启程吧,您的病情真的不能再拖了,别忘了,您现在还有百分三十五的痊愈可能。”难得地,李彬第一次当面违背了陆元白的吩咐。
  百分之三十五。
  陆元白看过不少项目风险评估报告,自然知道百分之三十五意味着什么。对他来说,只要一个项目未来能带来的受益,大过风险评估报告上的最大损失,他就赶冒险拼一拼。可这次,他却没了商场上的杀伐决断……
  晚上九点半,锦绣苑。
  叶又晴哄叶睿睡下之后,打开电脑,从文件里找到了一段录音。
  她上午去见陆元白,趁着拥抱的时候,在他西装口袋里放了一枚从孔崧那儿弄来的微型录音器,这段音频文件就是发生在陆元白身边的录音。
  她从来没有动摇过自己最初的判断,既然陆元白不肯告诉他实情,那她就只能用点小手段自己去发现了。
  打开录音,一段沙沙声过后,陆元白低沉的声音响了起来,随后还有林斌、律师、客户以及其他人的声音——
  “可您的身体已经不能再拖了,最近一周您都晕倒三次了。”
  “可我还有好多事情没有来得及安排,如果手术失败的话……把机票改签了吧,再留出来半个月的时间。”
  “陆总,还是明天启程吧,您的病情真的不能再拖了,别忘了,您现在还有百分三十五的痊愈可能。”
  ……
  “陆总,我和秦律师再次跟你确认一下遗嘱的内容,您是要把自己名下的所有股份均分成三份,分别留给叶又晴、叶睿和叶辰,同时您名下的所有不动产和珠宝古玩全部归叶又晴小姐所有,对吗?”
  “对,就是这样。”
  ……
  “小叔你明天一早就能赶回来?那太好了,我明天晚上飞a国,后天你就要正式接替我的职务了,你放心,除了李彬之外,我另外还给你安排了三个助理,都是信得过的人,肯定不会出问题的……我出国做手术的事先瞒着爷爷吧,万一手术失败,就按我之前说的理由搪塞他一段时间,能拖多久是多久吧……我已经重新给叶辰联系好了学校,虽然要把他当做继承人来培养,但平时也别对他太严格了,每个月可以安排他去见一次叶又晴……”
  ……
  录音听到一半,叶又晴已经是泪流满面了。
  原本上午陆元白否定自己身体有问题的时候,她心里还在暗自窃喜,至少他还是健康的,可原来只有百分之三五痊愈的希望……他已经安排好了自己的后事。
  他以为故意装作不爱她,然后把资产都留给她就是对她的好吗?真是一个自私的人。
  叶又晴一边无声地哭着,一边拨通了周崇的电话。
  “我要知道陆元白的真实病情,你最好跟我说实话,否则等我继承了陆元白的遗产,我一定第一个开除你,”
  第189章活下去
  考虑到陆元白病情危急,他到达a国之后,检查完身体的各项指标,医生就尽快给他安排了手术。
  躺在病床上被推往手术室的途中,陆元白的脑海里,不停地闪现出四年前跟叶又晴相处的情形。那个时候他们明明彼此相爱,可却因为他的后知后觉和不信任,让他们整整分别了四年。
  四年里,叶又晴一个人孤独地生下叶睿,又一个人努力把叶睿抚养长大,那时候的她一定很辛苦吧?
  如果……如果他有幸能活下来,那不论发生什么,他这辈子都不会再跟叶又晴分开了,他会好好爱护她,好好照顾两个孩子,让她不再受任何委屈和痛苦……
  他希望自己能活下来,哪怕只有百分之三十五的希望。
  病床被推到手术室门口的时候,一个护士突然匆匆跑了过来,边跑嘴里还边喊着:“wait!wait!”
  陆元白扭头看过去,一个护士停在了他的病床前,递给他了一张小卡片。
  卡片上写了一行中文“活下去,我和叶睿叶辰都在等着你。”下面则印着一个鲜红的唇印。
  陆元白猛地抬头朝走廊四周看过去——这字迹他太熟悉了,这张便笺是又晴写的,又晴来了?!
  可他并没有在走廊里发现叶又晴的身影。
  她是怎么知道这里的?她已经知道了自己的病情了吗?可为什么不来见他?这有可能会是他们的最后一面了啊。
  陆元白用拇指在那个唇印上轻轻抚过,心里百转千回,最后想到,叶又晴大概是在生他的气吧,所以只送来了卡片,却不见面。
  陆元白从来没有哪一科像现在这样渴望活下去,至少,他要等手术结束后亲口向叶又晴道歉,告诉她,他一直都是爱着她的啊……
  手术门打开又被关上,冰冷的针头慢慢插进身体里,陆元白紧紧地握着那张卡片,慢慢地失去了意识。
  整个手术持续了十一个小时,叶又晴在手术室外也站了整整十一个小时,当医生打开手术室门,告诉她手术很成功时,她几乎要喜极而泣,可医生的下一句话却又瞬间把她的心吊到了起来。
  “不过,手术成功只占了成功的一半,剩下的还要看他能不能及时醒过来,而且术后可能会有后遗症出现,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叶又晴愣愣地点了点头,然后又挪到icu外,正对着陆元白的病床站着。
  一旁的护士告诉她,陆元白一时半会儿还醒不过来,劝她先去休息,可她却坚持要守在病房外,护士没有办法,只好给她送来了一把椅子。
  叶又晴在重症监护室前的椅子上度过了难熬的一夜,生理上的疲惫让她忍不住犯困,可只要她一闭上眼睛,眼前就闪现出陆元白浑身是血的画面,把她从噩梦里惊醒。就这样反反复复,直到天亮。
  她差不多已经有二十四个小时没吃没睡了,陆元白的生活助理买来了热粥,叶又晴逼着自己喝了半碗,然后在得到医生的允许之后,换上无菌服进了icu。
  整个手术的过程中她没有哭,可现在看到陆元白脸色苍白地躺在病床上,她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流了下来。
  她现在才清楚地明白,一切的恩怨纠葛在生老病死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她也从来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清楚地认识到自己爱陆元白,爱到愿意把自己余下的生命匀给他一半,只要他能醒过来。
  陆元白无声地躺在那儿,丝毫看不出往日他吃惊叱咤商场的风采,反而虚弱地像一个一碰就会碎的瓷娃娃。
  叶又晴无声地哭了一会儿,直到止住眼泪,才坐到陆元白的床头,握着他的手轻声说话。
  “我原谅你了,原谅你跟我说过的那些混账话,所以你赶快醒来吧,我很担心你的。”
  叶又晴的声音还带着哭腔,可她的嘴角却浮现出了一抹笑意:“你知道吗?我有时候还挺庆幸,庆幸我们没有像四年前那样因为误会再次分开,你看,如果不是我坚持,指不定我们又要再错过一个四年……四年好长的,我想你能陪着我,不止一个四年,而是两个、三个、更多个。等你醒过来,我们再也不要分开了好不好?不管发生什么,我们都一起分担,相互信任,不要再这样相互折磨了。
  你不说话,是不同意吗?我告诉你,如果你以后再打着为我好的旗号,推开我的话,我就嫁给别人,我还要让叶睿叫别人爸爸,我……就真的再也不原谅你了。”
  虚握在手里的手指似乎蜷曲了一下,叶又晴急忙松开陆元白的手,仔细观察,果然他的手指又动了一下,同时耳边还响起一道虚弱的声音。
  叶又晴惊喜地抬头,正对上陆元白张开的眼睛。
  “你刚才说什么?”叶又晴把耳朵凑近陆元白唇边,仔细分辨着他说的话。
  “……不……行。”
  “不行?什么不行?你身上哪儿不行了?”叶又晴焦急地问着,她不敢随意碰陆元白,急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要去叫医生,又匆匆跑了出去。
  等医生闻讯赶来给陆元白做检查的时候,叶又晴才反应过来,陆元白说的那句“不行”,是在回答她之前说的那句,嫁给别人,让叶睿叫别人爸爸……
  可能因为体质的问题,陆元白术后恢复得很快,半个月后,人几乎已经没什么大碍了。
  这些天叶又晴一直贴身照顾他,两人互相表明了心迹,又才历经过生死,简直每天都散发着粉红泡泡,即使没有什么亲昵的举动,哪怕只是单纯的互相看上一眼,周围的人都能感觉到两人之间的柔情蜜意。
  时隔四年之后,叶又晴和陆元白又陷入到了热恋期。
  祁澜漂洋过海来看望陆元白的时候,就被他们俩秀了一脸的恩爱,她有点儿后悔没带男朋友一起来。
  她不自在地咳了一声,说道:“那什么,既然我们两家的事情都解决了,我就发声明说我们已经分手了啊?”
  陆元白点了点头,眼神却看向叶又晴说:“好啊,我也正有这个打算。”
  祁澜无奈地挑了挑眉,又从手包里拿出一枚戒指放到了床头柜上:“那这个还给你。”
  叶又晴看向那枚戒指,眼神有些微妙。
  那原本是陆元白送她的订婚戒指,后来她把它还了回去,再后来,它就又到了祁澜的手上……
  说实话,她有点介意。
  “没什么事的话,我就不打扰你们俩了,我先走了。”祁澜忍不住幸灾乐祸地笑了笑,转身离开了病房,还贴心地替两人关好了门——省得吵起来影响到别的病人。
  陆元白自然知道叶又晴在想什么,他笑着说道:“你该不会以为我把我们俩的订婚戒指送给了祁澜吧?”
  叶又晴拿起桌上的那枚钻戒,有些不开心地反问:“难道不是吗?”
  “当然不是,我们的戒指在这儿呢。”陆元白变戏法似的摊开手掌,一枚一模一样的戒指正躺在他的掌心。
  叶又晴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手里的,突然笑了起来。
  两枚戒指并非完全一模一样,她手里的这个并不是她和陆元白的订婚戒指,只是很相像罢了。
  陆元白突然在叶又晴面前单膝跪地,举起手里的戒指问道:“那,你愿意嫁给我吗?”
  叶又晴没有说话,但却向陆元白伸出了自己的右手。
  第190章全书完,无番外
  陆元白出院后,并没有即刻回国,叶又晴找了一处疗养院,硬逼着他又在里面住了一个月。直到陆元白的体检指标显示跟正常人无异,两人才一起回国。
  回国后,两个住回了锦绣苑,还顺便把放暑假的两个孩子一并接了回来。叶睿和叶辰激动得在屋子里欢呼着来回跑,两个大人忍不住在窗前悄悄接了个吻。
  叶又晴回国的时间,恰好赶上云海市电影节开幕,而她竟然被电影节提名了最佳女演员。
  她靠在厨房门口,对正给两个孩子烤蛋糕的陆元白问道:“我的那个提名,不会是你花钱买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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