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奇妙的缘分

  姜闻舒他们离开酒会前和长辈们道别，待六个年轻人先行离开后，大伯公姜三信把姜闻舒父母叫到一楼的会客厅说话。
  老人家经歷过的事多，见姜河和苏嵐雩两人老是往姜闻舒的方向看，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就知道这对夫妻俩对孩子的事还是放不开。
  其实这是晚辈的家务事，他也只是个和他们家关係较亲近的长辈而已，再怎样这种事也轮不到他操心。
  只是他见姜闻舒那孩子从小就没父母陪在身边，长大后好不容易回来了但关係却愈变愈糟，还是为了感情这种事。
  当时姜河他们希望他介绍顏家女儿给姜闻舒认识时他没想别的，毕竟天下父母心，会关心孩子的感情状况婚姻大事都是常情；直到顏家老大来告诉他，姜闻舒得知父母的心态后主动联系她，告诉她自己的性向并表示抱歉，他才去思考先前姜河夫妻俩的一些言行举止，似乎都是怕孩子跟同性恋人跑了，所以才想拚命让孩子跟异性接触。
  不过就是喜欢同性而已，现在都什么年代了，就算思想保守无法接受但也不该强迫孩子去接受自己的想法，搞得亲子关係那么紧张，孩子不高兴，夫妻俩自己也紧张兮兮，连带另外两个孩子也不知该有什么立场。
  「阿河啊……从你爸走后，你们晚辈的事就是我在照看着，你们夫妻俩很有出息，也对自家人好，怎么就在这种事上犯糊涂了呢？」姜三信边泡茶边看着自己的姪子和姪媳，叹了口气语重心长道：「如果不是嘉梧来跟我说，我还不知道你们是存着这种心思。还好闻舒善良，不想欺骗人家女孩子主动坦白，要不然岂不是害了两个年轻人的下半辈子？」
  「大伯，我们只是希望闻舒能尝试和不同人交往，或许他喜欢的不只会是同性。」姜河揉揉眉心，心想姜闻舒应该没把催眠的事说出去，要不然以这位大伯正气凛然的性子，现在肯定早就拍桌大骂了。
  「那现在呢？闻舒明明白白地直接把人带过来介绍给你们认识，就是代表他已经下定决心，你们当长辈的就算再不喜欢闻舒的男朋友、再不接受这段感情，也不该表现得那么没气量，好歹是当人长辈的，连一点点的包容都做不到吗？」姜三信的口气有些严厉。
  「孩子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了，或许他们走的不是你们给的那条路，但那又如何？他们欢喜做甘愿受，自愿承担自己选择的后果就好，当父母的再不支持也不该使绊子，又不是做奸犯科，让他们用自己的想法发展就好；孩子将来发展得好我们放心，发展不好时咱们长辈想帮就帮，不想帮就念个几句便是，真的没必要把一家人的关係搞得这么僵。」
  姜河和苏嵐雩只是蹙着眉听训，没敢说话。
  「当初你们要接闻舒回来，我相信你们是真心想把孩子带在身边，想把他培养成接班人的想法也没错，但你们问过他的意思没有？他从小就跟你爸在一起，是你爸带大的，性子也会像你爸。阿河你应该知道，你爸的个性就是吃软不吃硬，有时倔的时间会久一点，但软磨硬泡最后还是会妥协的；闻舒那孩子虽然我和他相处的机会不多，但我从这孩子的眼神就能明白，他是一个认定什么就是什么的人，你愈强硬他愈跟你拚，何必呢？」
  「大伯，关于闻舒感情方面的事的确是我们错了，但在事业上，我们只是希望他可以顺遂些……」苏嵐雩抿了口茶，低声道：「这孩子从小就和我们分开，虽然说吃穿用度我们没少过他，但照顾孩子本来就是父母的责任，那些也是我们应该要做到的。当时因为爸的关係所以我们把他留下，但心里总是不踏实，有了闻曦和闻妍后，我们更觉得要让他回来身边才好。这孩子和我们不亲，但我们希望他和手足间还是有一定的感情能维持着，毕竟我们走后，能互相扶持的家人就是手足了；想让他接下阿河的事业也是觉得他们能共同经营一间公司挺好，闻舒是大哥，以前不能给他什么，但现在把公司留给他他将来就不需要为经济所苦，弟弟妹妹在他想退休后也能接下这份工作，正如阿河这样，在发展自己的事业时还能照顾到兄弟姊妹，到现在大家的感情都很好。」
  「那这件事你们和闻曦和闻妍讨论过没有？还是自作主张地以为这就是对孩子好？」姜三信摇摇头，颇有些无奈，「要说孩子嘛……就是这样，有些东西你想留给他还得问他稀不稀罕是不是？他们有自己的理想，未必每个孩子都是想接手父母的事业，就连世界第一首富的小孩都不见得想接他爸的工作，搞不好他们只想做点小生意，小日子过得轻松愜意就行，咱觉得他们没志向，但这就是他们想做的啊！在想弥补亲情的同时，你们应该要注意到的是孩子们需要的是什么，而不是你们想给他们什么。」
  「我其实也知道你们把公司给闻舒是什么想法，他是大哥，学习又快，待人处世方面也挺活络，是很好培养的人材。但你们还有一个闻曦啊，阿河，我就问你，闻曦跟在你身边那么久，拚了命的学这学那，除了待人接物没闻舒那么圆滑外，其他有比不上闻舒的吗？你们想弥补和闻舒的亲情，但不能因为这样忽略了闻曦和闻妍，这对他们太不公平了。虽然他们知道爸爸妈妈是想多关心自己大哥，但他们才是从小就在爸爸妈妈身边长大的人，对父母的感情自然更深，结果现在爸妈为了大哥忽视他们，你觉得他们还会想跟大哥亲近吗？」姜三信一语道破他们没说出口的家庭问题。
  姜河和苏嵐雩对视一眼，经由大伯的话，他们这才明白为何从姜闻舒回来后，家里一直隐隐约约有点剑拔弩张的气氛是从何而来。
  「为人父母从来就不容易，」姜三信拍拍姜河的手臂，言语间也是自己身为人长辈的无奈，「大伯说了这么多也不是真的想训你们，我只是觉得孩子嘛，咱当长辈的看着就好，又不是真的什么都不懂，没入歧途没犯法，健健康康平平安安的就行，这些孩子都懂事，要做什么都靠自己，出了社会后也没跟家里要钱，独立的很，你们有这样的孩子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嗯？」
  「我们知道了。」姜河有些挫败，自己大伯说的这些他真的没想到，从前只是觉得姜闻舒不懂事，叛逆，和他们不亲近。
  其实他们自己的问题也很大，光是第一时间无法接受孩子的性向而做出那种事就可能毁了孩子的一辈子。
  自己的孩子真的很优秀，明知道父母对他做了什么，却仍然用最平静理性的方式来反抗，但也是因为这种反抗方式，让他们清楚明白地发现自己身为父母有多不成熟、多不值得信任。
  只是，他们不晓得现在是不是还有转寰的馀地？
  **
  姜闻舒和吴慬他们一行人回到饭店后，同时发讯息给即将要见面的两人。
  而在楼上房间的吴逸和简宿羽同时收到消息，面面相覷。
  「你朋友（哥）来了？」两人同时发问。
  吴逸：……
  简宿羽：……
  心里有些不可思议，但两人心照不宣，反正就要见面了，下楼就能见真章。
  直到进了酒吧后大家打了照面，这才确定要见的都是同一批人。
  八个人围着长桌坐着，吴慬兄弟面对面，身边分别坐着姜闻舒、简宿羽（勿念），而Silent和Simon对面则是坐着顏家姊妹。
  酒吧里灯光昏暗，背景音乐是优雅放松的Bassa Nova，侍者为他们送上调酒和点心后，眾人便开始聊了起来。
  除了顏家妹妹和吴慬因为很少来这类的场所所以感到有些新奇外，其他六人倒是挺自在的。
  「真没想到阿逸就是你的客户！」姜闻舒笑道，「这到底是什么奇妙的缘分？」
  「对，我也没想到。」简宿羽啜了口酒，「原本在车上Eason还没收到回覆时我怕他在饭店一个人无聊，就想找他跟我一起来，他又坚持要等他哥，幸好都是认识的。」
  「你也认识她们吗？」吴逸问着左边的简宿羽，一边对着坐在自己右边的顏语桐笑了笑。
  「我认识她姊，顏嘉梧，都同个圈子的，一些商业聚会会遇到。」简宿羽答。
  「我和Vince是大学同学，Silent是我们学弟。」顏嘉梧说。
  吴慬心想，果然同层级的交流圈都会集中在一起。
  有时看一些剧集小说都会怀疑里面八竿子打不着的角色怎么动不动就会见到对方，原来是因为这样。
  商场、政界什么都好，因为长辈有交流，连带地晚辈可能也会被安排在差不多的地方学习，这也是在培养人脉，在他们出社会后会有许多帮助。
  真的想得够长远。
  眾人间聊中，姜闻舒提到大伯公对他们很热情的事，顏嘉梧才说是因为他去告小状。
  姜三信是看着顏嘉梧长大的，她的父母也是姜三信的朋友，疼她跟疼亲孙女差不多了，听到她被安排跟姜闻舒相亲时心里还觉得挺好；后来听顏嘉梧说姜闻舒喜欢同性，也主动告知已经有男朋友，最大的重点是姜闻舒的父母知道自己大儿子性向还刻意这么做，老人家心里不高兴，才会在酒会特别“关照”他们。
  姜闻舒闻言敬了顏嘉梧一杯，心中是说不出的舒畅。
  「阿逸，你这次要待几天？」吴慬问。
  「可以待个四五天。」
  「那正好，有时间我们一起去逛逛。」
  「你们兄弟难得在国外碰面就慢慢聊，我们几个去旁边射飞镖要不要？」
  Silent和Simon见姜闻舒黏着吴慬不放简直没眼看，另一边的勿念先生也是，很明显地对吴逸有兴趣又不敢越界，傻呼呼地坐在一旁乾笑着。
  Silent和Simon根本是老夫老妻模式，看这几个人就像看到初谈恋爱的愣头青一样哭笑不得。
  姜闻舒也知道吴慬见到弟弟很开心，赞同Silent他们的提议一起玩飞镖去，简宿羽则是知道自己坐在旁边没什么作用，索性也跟着去玩。
  兄弟俩先是聊了聚会时对方家人的反应，吴逸心想姜闻舒还挺聪明知道要诈一下父母，要不然对方父母搞不好私下会找自家哥哥说些有的没的。
  虽然他知道以自己哥哥的心态，对方怎么说都不会受到影响，但身为一家人，吴逸认为不该受的委屈就不需要去忍受，他哥哥在家里也是被疼着的大少爷，如果真要用什么手段，吴家人也不是好惹的。
  只是这样下来，姜闻舒和哥哥的立场就会有些为难，毕竟双方家人撕破脸总是不太好。
  两人聊到一半，觉得身为男士却让顏家姊妹坐在一旁听他们说话有些不好意思，于是随意找了话题和她们聊了聊。
  顏嘉梧倒没觉得必须要被刻意照顾，来这里主要是带妹妹体验一下不同生活乐趣。
  顏语桐从小就内向，除了上台表演大方点外，其他时间都恨不得别人当她不存在似的，也因此小时候在学校就容易被欺负，她这个姊姊也就三不五时跟那些欺负她的学生吵架打架没在怕的。
  也就是有这样一个乖乖牌妹妹，顏嘉梧身为姊姊自觉地背负起许多责任，她早慧成熟，看了很多商场上的讹虞我诈，所以也不想让这么一个傻妹妹接触这样的环境，她的傻妹妹就热爱她的音乐和表演就够了。
  顏嘉梧对吴家是吴逸继承家业这事有些好奇，吴逸才说是因为哥哥以前就对从商没兴趣，只喜欢电脑什么的，他想反正他是学管理的，帮忙爸爸也不是什么麻烦事，而且也不用担心毕业后找工作的问题，就决定继承爸爸的公司了。
  「我哥喜欢电脑就去玩电脑，如果是生活所逼必须要去从事一份自己不喜欢的工作养活自己那就没办法，不过我家没这烦恼，在可以的情况下还是做自己喜欢做的事就好。」吴逸说。
  当然也是因为吴慬的个性不适合从商，他只对自己人有耐心，要他跟陌生人谈生意谈条件什么的实在是天方夜谭。
  吴慬在一旁听了有些不好意思，别人家里都是兄姊护着弟妹，他在家都是他弟护着他，什么事只要他一有犹豫，吴逸就会揽下来做。
  他曾经跟吴逸说不用特别顾着他的想法，其实他能做只是不想做，说白了就是懒，但吴逸说那些事对他而言不是多困难的事，让他去忙自己的就行。
  （有个万能的弟弟真幸福啊！）吴慬捧着杯子，看着坐在对面的弟弟想着。
  顏家姊姊听完后和吴家弟弟彷彿忽然心灵相通似的，开始默契地聊起生意经，颇为意气相投。
  简宿羽飞镖射的很不专心，从吴逸和顏嘉梧相谈甚欢开始分数更是惨不忍睹，姜闻舒终于忍不住了！
  「勿念，要不你回去坐吧，你这样我看了都替你着急啊！」
  「你说，吴慬的弟弟会不会喜欢顏嘉梧啊？」
  「我怎么知道？你直接问他不就得了？」
  「你不会连对方是弯是直都不知道吧？」Silent在一旁笑道。
  「是不知道啊，虽然我跟他认识两年，但实际相处的时间又不多，互动也跟一般哥儿们一样，至少我觉得他没想到那方面的事。」
  「你之前不是交的女朋友吗？」Simon因为工作的关係，先前虽然不认识对方但多少也听过简家二少的事。
  「认识Eason后就没交过啦！」简宿羽收回视线，将飞镖随意射到靶上后，手上剩的那些全放回金属碟子里，「Love at first sight，ok？」他无奈地耸肩。
  「这事我觉得玄，你还是别轻举妄动的好。」姜闻舒说。
  「是啊，现在能跟他像哥儿们一样相处我就很高兴了，其他的慢慢来吧！」
  长桌这儿没人知道大佬勿念内心的挣扎，反而因为顏姊姊和吴弟弟畅谈一番后，暂时在口头上约定了產品合作的事宜，互相留了联络方式等日后企划下来再进一步详细沟通。
  「时间不早了，我跟我妹得先回去了，她不习惯晚睡。」顏嘉梧拿起手机联络司机，让对方在门口等待。
  「嗯，今天聊得很开心，如果合作项目有什么想法直接找我谈就好，不用再通过什么弯弯绕绕的。」
  两人伸手交握了下，接着顏家姊妹向一起同行的朋友道别后便先行离开。
  这时原先说也想参与此次聚会的Josh和Colin才姍姍来迟，前者临出门前被主管抓去debug，后者下班前临时被院长老爸叫去支援，听到姜闻舒他们说之前这里还有两位美女在无不扼腕，大叹总跟桃花擦身而过。
  对此其他人表示那两朵是高岭之花，就算还在现场他俩也摘不下来。
  八个男人重新坐在一起，你一言我一语，酒一杯接一杯，而且这次见面主要是招待简宿羽这位大佬，所以也没再说什么公事家务事。
  两兄弟见身旁六人聊得不亦乐乎，连话少的Simon听到游戏的事也会聊上几句，他对游戏没有特别热爱，但Silent如果想要他陪他就会上线陪他，搞到最后连没什么时间玩游戏的吴逸也被他们劝得答应有时间就会上线。
  直到半夜一点，侍者前来提醒他们酒吧即将打烊时，八个男人才意犹未尽地离开。
  吴慬今天心情好没注意喝了多少，他很少这样喝酒，只知道自己睏得不行，心想原来男人们聚在一起也是很会聊的……
  啊……好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