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火光逐渐朝她们两人的方向聚拢,急促地脚步声逼近,秋辞梦握住江风落的手,旋即直接倒进她的怀中。
  宣三娘领着韶惜火急火燎地赶往东宛外面的江岸,好一个秋辞梦,竟然今夜想趁机逃跑,她卖身契都在她宣三娘手里捏着的。
  幸亏二楼雅间里的贵人还未发觉风月阁出了大事儿,否则捎带她,整个风月阁都要跟着秋辞梦遭殃。
  妓子私自出逃,按律可乱棍打死。
  宣三娘一把甩开韶惜搀扶的手,面色铁青,更何况今夜又是贵人又是宣平侯,哪个她都惹不起。
  “妈妈,人就在东宛江边。”
  打手们的领头举着火把,毕恭毕敬地对宣三娘叙述了一遍刚刚江风落的话。
  “哦?全京城无论是附庸付雅的公子哥儿,还是有真才实学的太学生,她秋辞梦一个都瞧不上。”
  宣三娘冷笑一声,皮笑肉不笑地说:“我倒是不知,她如此痴情,竟然瞧上了个刚来京城的举人。”
  韶惜立刻跪在地上,替秋辞梦朝宣三娘求情:“妈妈,秋姐姐性情一向高傲,今夜又是无心之举,求妈妈饶了她吧。”
  江风落如同一个旁观者般亲眼目睹今夜风月阁的乱子,转念一想,她也明白了秋辞梦的良苦用心。
  明摆着就是秋辞梦想跑路,但按当朝律法,妓子擅自逃跑,轻则延杖、重则处死,遑论她秋辞梦还是京城名妓。
  假如她真的跑成功了,那明天怕是要在京城引起一阵轰动。
  宣三娘不会放过秋辞梦这个招财的宝贝,铁定会疏通关系,让官府彻查。
  想来是秋辞梦逃跑被发现了,跳水求死,她偏偏良心作祟,没拎清局势直接就救人了。
  江风落想着,手下意识地抱紧了秋辞梦,唉,不知是福还是祸,逃过了诗词大会,结果也未逃过这一劫。
  明日,她江无思的大名,要传遍京城的大街小巷了。
  江风落抬头将视线驻足在宣三娘和韶惜身上。
  宣三娘她认识,不愧于曾经京城“芙蓉花”的美誉,眼波流转,一举一动皆是风情万种,瞧着估莫三十几的样子,流失的岁月反给她的容颜增添了几分成熟的魅力。
  韶惜此人,她是头一次见,看这情形,应该是与秋辞梦交好,容貌平淡如水,但配上她颤抖的哭腔和泛红的眼眶,倒是惹人怜爱得很。
  风月阁,京城最大的脂粉楼,宣三娘、秋辞梦,亦或者是其余人,她江风落算是彻彻底底地看清了。
  从一开始她就不该揣着那般的心思随宇文通海参加这诗词大会。
  京城中的人脉关系盘根错节,皇城掉下一块瓦片都能砸到无数大官,区区一个无门无派的举人在这里如同蝼蚁。
  直到江风落被宣三娘请出了东宛,躺在客栈包间内的床上,江风落还在懊悔今夜之事。
  读了数十载圣人书,却并非会成为圣人。
  江风落有私心,她想在主考官孔大人面前露脸留个好印象,希望以后能被他多多提拔。
  天底下的学子,有几人敢拍着胸脯说,自己不想做官,他们想,但不敢说,变成法子糊弄上一层高雅。
  就正如风月阁在京城文人之间的火热,雅人会因为清高而坚定立场、不同流合污,但绝对不会因为清高而拒绝送上门来的雅致。
  同时,江风落的抱负又很纯粹,她只想留在京城当个芝麻小官,能吃一口朝堂的俸禄,顺便打探哥哥的消息。
  “风落哥哥,我给你熬了姜汤,趁热喝了也好去去江水里的寒气。”
  紧闭的大门外不合时宜地传来赵雪茶的声音,江风落随手抓了一件外衣披在身上,下床打开了房门。
  “今夜之事,我已有所耳闻,风落哥哥——”
  赵雪茶端着正热气腾腾的姜汤,颔首低眉地站在门前,语气中满含犹豫。
  江峰风落接过姜汤,朝赵雪茶道了声谢,欲将大门关上之时,赵雪茶出言制止了她。
  “风落哥哥,你且等等,我知你不想再谈论此事,我只想问问秋姑娘身体好些了吗?”
  赵雪茶面色和善,似笑非笑地看着江风落,从衣袖中拿出一支铃兰花流苏发簪,在江风落的眼前晃了晃。
  江风落目露狐疑,“这、这支发簪怎么在你那儿?”
  赵雪茶笑嘻嘻地答到:“从你身上掉下来,我捡到的,这就是秋姑娘送你的吗?”
  “啊,是、是的。”
  江风落咳咳几声,将这支铃兰花流苏发簪从赵雪茶的手中拿回,神情不自在地回绝了赵雪茶的探望。
  赵雪茶站在门外思索了一刻,抬头仰望天空中的那轮明月,不禁叹息:差之毫厘,失之悠然,秋辞梦,这回我赵雪茶可帮不了你。
  风月阁,东宛主院。
  韶惜拼命地忍住自己濒临崩溃的情绪,哭哭啼啼地给秋辞梦擦拭额头。
  今夜所幸有札香寒顶了上去,撑住了场面,宣三娘对外说是秋辞梦偶染风寒,卧病在床,把她逃跑这件事情压了下去。
  现在阁中姐妹们唯有她和札香寒知道此事。
  宣三娘吩咐了下人,未经她允许不得给秋辞梦找郎中,秋辞梦病得厉害,本是不识水性的人,溺了水,一下子就高烧不退。
  “韶惜。”
  床上的秋辞梦喃喃细语,韶惜给秋辞梦换帕子时,听了好几次才听明白,秋辞梦是在喊她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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