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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奴娇 第258节

  谢蕴道了谢,靠在软榻上揉着额角:“我有件紧要的事情需要你去做。”
  “姑姑尽管吩咐。”
  谢蕴脸上闪过一丝狠厉:“太后身边有个宫女叫姚黄,你去见她,告诉她……”
  玉春起初还算冷静,可越听眼睛就睁得越大,最后惊惧毫不遮掩地写在了脸上。
  “奴才一定尽力。”
  他没有推脱,可联想到这么做的后果,他却止不住的颤抖,谢蕴这一招太狠了,若是计谋成了,别说荀家再没有心思掺和萧窦两家的事,就连太后恐怕都得去了半条命。
  “放心,”谢蕴似是知道他恐惧的厉害,安抚地朝他点了点头,“这是长信宫里的事,无论如何都不会牵扯到乾元宫身上。”
  玉春狠狠吞了下口水,他仍旧恐惧得厉害,可也清楚,从被蔡添喜挑中成为徒弟的那一刻,他和皇帝就是一条船上的人了,即便他什么都不做,若是萧窦两家功成,他也难逃一死。
  而此番他若是办好了差事,那就是立下了大功,他一个断了根的人不求日后飞黄腾达,只要皇上能多惦念他几分,让他安稳地过完这辈子,就是恩典了。
  “姑姑放心,奴才一定办得好。”
  他匆匆出了乾元宫,按照谢蕴说的法子,借皇帝之名让人往长信宫送了一盒三年的大红袍。
  殷稷并不知道太后的喜好,他对旁人懒得用太多心思,这茶叶还是前些年谢蕴命人搜罗的,一直收在殷稷的私库里。
  她掌宫的那几年,是一日都不曾闲着,上至太后,下至宫人,连带朝臣命妇的喜好,她都一一掌握得清楚,年节赏赐,更是从未出过纰漏。
  玉春起初也没察觉到这位姑姑如何能干,直到后妃入宫,这掌宫权换了人,宫内诸多事情乱成一团,他才有了对比。
  茶叶送出去后,他满怀忐忑地去了御茶坊,他不敢让人看出来自己在等人,可心里着实没底,唯恐该来的人不来。
  然而一刻钟后,一道清脆的女声就响了起来:“玉春公公也在啊?太后新得了皇上送的大红袍,说这顶好的茶叶需得顶好的水来配,公公说什么水好?”
  御茶坊里的情形谢蕴虽不清楚,可却能猜到个大概,关于姚黄此人,起初她在长信宫筹办年节的时候便与她有过交集,当时只觉这丫头有自己的盘算和想法,是个能干的。
  后来才知晓她曾饱受秦嬷嬷欺压,连母亲的遗物都被搜刮了去,她便在收拾秦嬷嬷的时候卖了个人情给她,那丫头倒是很懂投桃报李,先前青鸟去幽微殿找她寻仇的时候,便狠狠帮了她一把。
  这样有心思有胆量的丫头,若能扶持起来,必会是一个很好的帮手。
  谢蕴现在就想给她这么一个机会。
  只是事情毕竟有风险,姚黄大约要好生思量一番才能给玉春回复,她不着急,知道天色还早,便靠在床榻上闭上了眼睛。
  虽然一宿没睡,可这一觉她却睡得并不安稳,忽而是内侍手持圣旨疾言厉色的叱骂;忽而又是阴森牢房里那穿梭而过的鼠虫;忽而又是刑具落下时兄长护在她身前的高大影子。
  她不安的皱紧眉头,身体无意识地蜷缩了起来,温热的胸膛忽然贴上来,不同于睡梦中兄长给她的感觉,可仍旧是心安却熟悉的气息,梦中的阴霾逐渐被驱散,她在层层白雾里看见了一扇屏风,那屏风十分熟悉,却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直到轰的一声巨响,屏风倒地,周遭也跟着嘈杂起来。
  她微微一愣,这是……谢家的摘星宴?
  她骤然回头,本该被屏风阻隔在另一侧的众学子们豁然出现在眼前,挤挤挨挨的那么多人,可她眼里却只进去了一个。
  “谢蕴,醒醒。”
  殷稷的声音透过重重梦境,将谢蕴的思绪拽了出来,她有些贪恋那梦境,好一会儿才不情不愿地睁开眼睛。
  然而梦里还能看见人,此时眼前却是一片漆黑。
  她有些失望,在殷稷心口蹭了蹭试图再回梦里去,殷稷有所察觉,抬手揉了揉她的发髻:“是我不好,扰了你的清梦,梦见了什么?”
  还能是什么,自然是你啊。
  第439章 他知道的很多
  谢蕴戳了戳他心口,算作回答,殷稷也没追问,将她半托起来:“该用午膳了,今日又有一批大夫被送进了宫,等用完饭就让他们来看看吧。”
  谢蕴应了声好,哪怕他们知道希望渺茫,却仍旧对这些人抱有极大的期望,盼着能有一个华佗再世,妙手回春。
  “今日有什么?我想喝些汤水。”
  “说是有黄芪炖鸽子,若是不喜欢我让他们再做旁的来。”
  谢蕴摇了摇头,殷稷一向节俭,先前因为救济城外难民,将自己的用度又缩减了些,她回宫后,殷稷的开支才逐渐大起来。
  她不想给他再添负担,反正也尝不出多少味道,只是有汤水送着,有些饭菜她才好下咽。
  “今日这面纱挑得好,极衬你的脸色。”
  殷稷给她挑好了饭菜,递到她跟前的时候才瞧见她换了面纱,随口称赞了一句。
  谢蕴笑了一声:“皇上话说得再好听,也得转过身去,莫要看我用饭。”
  殷稷眼神暗了一些,很想告诉谢蕴他其实早就看见了,不必这般避讳他,他们本就该是最亲近的人。
  可他思虑许久,还是没能开口,只好顺从的转过身去,却不受控制的叹了口气。
  谢蕴只当他是累了:“皇上若是忙碌,不必回来陪我用饭,左右我也不会饿着自己。”
  殷稷背着身勾了下她的手指,他也知道人既然住进了主殿,那乾元宫的人就绝对不敢怠慢她,再说还有玉春贴身照料。
  更何况事有轻重缓急,当下最紧要的还是解决萧窦两家的麻烦,可他就是放心不下,不看着她,他连午饭都吃不下。
  谢蕴根本不知道他要多么努力才能将注意力从她身上转移到政务上去,才能维持住这副冷静的模样和她谈笑风生。
  刚才看见她在榻上睡着的时候,明知道她一宿没睡现在休息了很正常,可心跳还是在一瞬间凝滞了,他控制不住自己将她喊醒,他看不得她闭着眼睛,无声无息的样子。
  他简直疯魔了。
  “谢蕴……”他勾着谢蕴的手指轻轻一扯,将所有翻涌的情绪都压了下去,只紧紧抓住了那只手,“再急也不差这点时间,其实早在难民出现的时候,我就料到了会有这一天,安排得差不多了,不必担心。”
  谢蕴应了一声,她总觉得殷稷还有很多话想和她说,却不知为何没有开口,她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问,可就是这短短的思虑精神便疲惫起来,她放下碗筷,强撑着陪了殷稷一会儿,直到身体实在撑不住才开口:“你慢慢用,我想去歇一歇……”
  殷稷随手丢下筷子:“吃饱了……我扶你过去,很累吗?先让大夫来看看好不好?”
  谢蕴应了一声,怕自己一旦拒绝,殷稷会因为惦记这件事连午觉都睡不好。
  她由着殷稷将她送回了龙床上,半扇床帐子落了下来,她撸起袖子,摸索着用丝帕遮住手腕,却在帕子落下的瞬间忽然反应过来什么。
  上次她昏睡中那么多大夫给她诊过脉,是谁给她遮得手腕?是大夫还是……殷稷?
  她张了张嘴,却没能问出来,因为答案她其实是知道的。
  怪不得殷稷看她睡着了会那么紧张,原来这身丑陋的伤,他早就看见了,他知道的比自己以为的还要多一些。
  “谢蕴……”
  殷稷声音里透着几分紧张,大约也是猜到谢蕴知道了什么。
  谢蕴听出了他的紧张,有些无可奈何,这种时候畏惧紧张的不该是她吗?
  她苦笑一声,最后却什么都没说,已经发生的事情就不必再计较了,他们的时间本就不多,只要不让殷稷知道的更多就好。
  “是大夫来了吗?”
  她装作什么都没察觉,平平静静地揭过了这茬。
  殷稷却是好一会儿才答应了一声,手掌自帐子外头钻进来,用力摩挲了一下她的手腕:“没关系的谢蕴,总会有大夫懂这些,会好起来的,一定会好起来的。”
  谢蕴反手握了握他的手腕,算是回答,她实在是疲惫,只好靠在床头闭上了眼睛,意识却还是清醒的,她也想听听别的大夫怎么说。
  大夫鱼贯而入,看见皇帝如同上一批大夫一样,个个跪的哆哆嗦嗦,倒像是做了什么亏心事一样。
  殷稷见为首那人须发皆白,垂垂老矣,也不好再说什么话,只得示意他们起身:“好生看诊,但凡能看出一丝不对来,朕都重重有赏。”
  大夫们参差不齐的谢恩,互相搀扶着起身上前诊脉,殷稷见他们不停地瞥自己,总觉得这样他们不能安心诊脉,索性走远一些,在软榻上坐了下来。
  他一走远,大夫们顿时放松了许多,轮番上前诊脉,诊完脉也不说话,只聚在一起商量。
  殷稷等的心急如焚,正要上前询问,目光一扫却瞧见枕边有一点黑红的痕迹,他微微一愣。
  这是……血吗?
  不,这种颜色,不可能是血。
  他怀着莫名的抗拒起身走远了一些,可片刻后却再次折返,微微颤着手捻了捻那痕迹,等指腹收回去的时候,一丝极淡的血腥味涌入鼻腔。
  他不自觉僵住了。
  “回皇上,大夫们似是看出了什么,各执一词,正争执呢。”
  内侍上前一步禀报,殷稷被惊动,思绪逐渐回笼,目光却仍旧落在那点血迹上,早上他抱着谢蕴躺在这里的时候,还没有的。
  除了他和谢蕴,谁还在这里躺过?
  他心跳不自觉加快,呼吸逐渐混乱,不知为何忽然想起来谢蕴那换了的面纱。
  明明从再见时起就一直戴着,怎么今天忽然就换了?
  是因为……
  他猛地摇了下头,不愿意再想:“你去查查,上午都有谁进出过乾元宫。”
  内侍连忙答应一声退了下去,殷稷又看了一眼那痕迹,抬脚朝龙床走过去,隔着床帐子,紧紧抓住了谢蕴的手。
  第440章 奴才的本分
  “你们商议得如何?”
  眼见大夫们迟迟没有结果,殷稷忍不住开口催促。
  大夫们面面相觑,有人上前说话,却不过几句就被人反驳了下去,一群人很快吵成了一团。
  有说是消渴症的,有说是疠风的,最后连痨病都出来了。
  殷稷越听脸色越黑,他说有重赏是怕这些人诊出了什么却不敢说,没想到却激起了他们的贪婪,让他们明目张胆地在他面前胡说八道。
  “都给朕闭嘴!”
  他怒吼一声,大夫们齐齐一哆嗦,腿软的跪了下去,他目光一寸寸扫过在场众人,眼神逐渐阴鸷,这些人在胡说八道的时候有没有想过,床上躺着的这个人,不止是个病人,还是旁人的心头血,是旁人的命根子。
  这般无中生有,和诅咒何异?
  有那么一瞬间,他心里澎湃出了汹涌的杀意,可指尖却被人轻轻勾住。
  “莫恼,他们不行还有旁人,天下之大,总不会找不到一个能人异士。”
  谢蕴的声音透过帐子传过来,虽然也透着淡淡的失望,可兴许是早有所料,故而仍旧算是平静。
  殷稷抓住了那根伸过来的手指,用力摩挲了两下,才将心口的戾气压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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