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忧

  马车缓慢地行驶在官道上,离开宣家已经三天了,距离那次大堂的对话,也已经过去了一月有馀。原本当时决定隔天就啟程,但碍于宣啟的身体还没完全好转,而伊仲勛又坚持要跟着眾人前往离国,所以只能等到宣啟不再需要伊仲勛的治疗再啟程。
  而这三天夏侯于虽然每日都会与眾人说笑几句,但所有人都看得出来他的心不在焉。
  在这一点上,夏侯于与宣月几乎是一模一样的,即使心中再难过,也不想让身边的人担心,所以强顏欢笑。
  「端木绎怎么说?」夏侯于伸手摘下了面具,原本只有在宣月面前才摘下的偽装,如今也能在眼前这些朋友面前卸下了。这一次,依旧是十个人,他们决定接下来的路程,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不离不弃,多少人出行,最终也要多少人回来,儘管前路兇险,但即使拼尽全力,也要保住身边珍爱人们的安全。
  若是为了一个心怀仇恨的敌人而失去至亲好友,那将会后悔痛苦一辈子。
  而此刻,他们所乘坐的马车中,只有夏侯于、宣月、陆孟喆与连戈四人,陆生负责驾驶马车,另一辆车的车夫则是伊仲勛。
  连戈摊开了手中的纸条,递给了夏侯于,「离国目前的位置已经变了,在姜朝和乾国的交界,途经封国。」
  「消息可靠吗?」夏侯于皱了皱眉。
  连戈点了点头,「应该不错,是连伐探查到的消息。」说出这个名字时,连戈的表情明显有些不自然,自有记忆以来就不曾听到过的名字,在几十年后这个名字突然成为了与自己有血缘关係的亲兄弟,而这兄弟却对自己丝毫没有手足之情,这感受着实令人难过。
  夏侯于抬起头拍了拍连戈的肩膀,「辛儿知道吗?」
  「知道,上次偷偷进宫的时候就提过。」连戈一脸黯然,想起自家妹妹那难过又开心的表情,心中一阵酸楚。本以为世上仅剩他们兄妹二人相依为命,但老天垂怜,又多了一位血脉相连的兄弟,只是不知道还要多久才能一家团聚,又或许,连伐根本就无心与他们相认。
  夏侯于点了点头,将纸条交给陆孟喆,「既然是他们传来的消息,姑且相信他们吧。」
  陆孟喆皱了皱眉,看着信中所附的地图,心中不安。
  「怎么了?」宣月看着陆孟喆不断搓揉着纸张的边角,心知他定有想法。每当他不安或者在思考的时候,这个小动作就会出现。
  「有什么路线可以不经过封国?」陆孟喆紧皱着眉头问向连戈。
  连戈一脸为难,「没办法,从雍朝过去,一定得经过无名湖,而无名湖紧邻封国,若要绕过他,以马车的行进速度,没个三四个月很难到达。我们没有那么多时间了。」
  陆孟喆叹了口气,抬起头看着夏侯于和宣月疑惑的神情,便将到达雍朝前在封国发生的一切说了出来,「距离我当初承诺的时间不到半年了。」陆孟喆拿下眼镜,用衣角随意地擦拭了一下。
  夏侯于皱了皱眉,「若这种关键时候被封疆缠上,的确很难脱身。」
  「但他们未必就能知道我们会经过他们,毕竟我们不会进入封国地界。」宣月说道。
  连戈摇了摇头,摊开了地图,「无名湖就在封国界内。」
  夏侯于等三人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地皱紧了眉头,姑且不论封疆疯癲的性格,即使单看他一国之君的身份,没个自己的势力是不可能的,况且,能在半路将陆孟喆截回皇宫,那封国祭师也不容小覷。
  「如果实在不行,就只能硬碰硬了。」夏侯于折好书信,放进怀中后说道。
  「若真得如此,靠我们十个人,难。」陆孟喆摇了摇头,即使他们之中不乏武功高强的人,但也有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若以这样的阵容对上一国的军队,恐怕尸骨无存。
  「他们要招揽你,定不会下杀手。」宣月冷静地说道,「虽然据一年之约还剩不到半年,但毕竟还有时间,当初能放你走,这次未必不能。况且,我们人都还不到无名湖,担忧这些也没用,或许人家根本就没注意到我们入境。到时候加快脚步离开就是了。」
  陆孟喆叹了口气,点了点头,也只能这样了。
  而另一边厢,鐘灵一脸沉思地看着马车地板,宣昱偷眼看了她一下,见她的失神,不禁心有酸楚,想着她定是想起了夏侯钦。本来会成为一对神仙眷侣的他们,却因为一场阴谋而失散,如今重逢心中怎么可能不激动万分,更遑论过去的一个月夏侯钦天天都往宣家跑,一进门招呼都来不及打就往鐘灵的院子奔去,谁都看得出来他们仍然旧情绵绵。
  但一想起这些,宣昱的心中就很不舒服,二十年,他怎么敌得过他们之间二十年的相思与情分。
  宣昱闭上了眼睛,靠在软榻上,不再看着鐘灵恍惚的样子。
  而一旁的魏天和与向晚看着两人的默不作声,也不敢交谈,用眼神和嘴型交流着,但双手却未曾松开分毫。
  这段时间魏天和已经与向晚说开了,彼此之间再无隔阂,也坦白了自己真实的身份,儘管向晚还是难以置信,甚至一度认为这是魏天和不想娶自己的托词,但有了夏侯于一行的保证,向晚终于慢慢相信魏天和,并提出如果允许,想同他一起回现代看看。
  就在他们卿卿我我的时候,马车突然停了下来。
  魏天和心中一惊,有了上一次的刺杀,现在魏天和对任何风吹草动都很敏感,他将向晚护在身后,儘管自己没有丝毫武功,但保护心爱的女人,几乎是他的本能。宣昱也坐直身体,将鐘灵挡在身后,戒备地看着仍然垂着的帘子。
  「怎么了?」宣昱低沉着嗓音问道。
  「要进入一城城门了,例行检查而已。」伊仲勛慵懒地声音响起,他曲起一隻腿,手拎着韁绳,有一搭没一搭地将马车往前赶。
  听到这话,宣昱和魏天和都松了一口气。
  他们如今正在往雍朝的北面驶去,原先以为离国在雍朝南面,但有了端木绎的书信,他们便往完全相反的方向走,而从雍朝到无名湖有五城,五城均为雍朝地域,而无名湖畔就是封国的地界了。
  没过多久,马车又开始行进,四人也暂时卸下戒备,听着车外从清冷到喧闹,他们知道,已经到了一城中心了,而显然,他们不会在这里逗留,进了城门,很快便要从西北门出城,前往二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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