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6、就很秃然

  浓而不透明的白雾遮天蔽日, 不止是前路, 就连天空也看不清。
  林槐坐在楚天舒的肩上, 一下一下地呼吸。明明满天都是白雾, 空气却并不湿而黏,反而极冷——冷到一呼一吸间,都仿佛有冰渣被带出。
  他闭上双眼,再度睁开时已经是一片血红的色泽。接着, 他轻声道:“我看不到前方有什么了。”
  “没事,有我背着你呢。”楚天舒安慰他,“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
  林槐看了看自己此刻坐在楚天舒肩膀上的体/位:……
  楚天舒很从善如流地闭上了嘴。
  “也不知道这片雾是会一直持续着,还是很快就会散去。”楚天舒安静了没一会儿, 又探着头道,“我们看起来是已经抵达嫉妒魔女的地界了,不知道雾气散去之后, 我们会看到什么……”
  一片阴冷的风拂过了他的脸庞,像是有一只阴冷的手,在他的脸上一扫而过。
  雪白的浓雾像是被撕碎的幕布一般向着四周散去,然后……
  无数条人影出现在了他眼前!
  林槐:!
  林槐双腿使力,他手一撑楚天舒的头顶,就要从他的身上飞出。与此同时,眼前的所有人影也都做出了攻击的姿态。
  “哎哎哎,别动,别动!”楚天舒一边一个按住他的两只腿,再次把他按回自己身上, 且夹好自己,“影子!都是影子!”
  与此同时,所有即将发动进攻的人影,都被位于他身下的人影所压制住了。
  林槐:……
  他这才发现他眼前的所有人影居然都是他的影子。而他们居然正身处在……
  一个满是镜子的走廊里!
  他们所站立的是走廊的中心,在他们的两侧,走廊延伸着,前方则是一个t字形的转角,不知道两侧通往何方。然而这个走廊最特别的,却是它的两侧。
  走廊两侧立着的并非水泥又或者砖瓦的墙壁,而是一面面镜子。这些镜子极高,耸入云霄,林槐往上看去只能看见一片如他来时所见的雾气一般的白色烟云。两边的镜子里均映着两人的身影。当林槐转头看向一面镜子时,镜子里坐在猎装美人身上的小红帽,也转过头来看他。
  林槐数不清镜子的数量——每一面能映照到他的镜子里,都映照着他和楚天舒的身影。一时间,仿佛有成百个他正位于这个空间里,而空间的大小也因此变得大而无垠,让人只看过去一眼就头晕目眩、找不到应该前往的方向。他回头看向自己的来处——他来时的道路也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也是许多镜子,与镜子里回头看向这面镜子的他。
  这个空间实在是古怪而隐秘。林槐一时间感觉自己仿佛在被无数个人所窥视着一般——而窥视他的人,则正是他自己。
  “喂,”他拉了拉楚天舒的头发,“把我放下来吧。”
  楚天舒松开了手,林槐于是便顺畅地从他的身上跳了下来。他落在地上,裙摆飞起,像是一朵红色的花。他腿上的小短靴的跟也敲击着地面,发出清脆的声响。
  镜面空间里,无数朵红色的花也在此时落到了地上。
  “我们得想想办法……”林槐刚回过头,就看见楚天舒正面对着一面镜子,伸出右手,他五指张开,掌心距离镜面还有一段距离,皱着眉,似乎在沉思什么。
  林槐哒哒地跑到他身边来,扬起下巴看他:“你发现什么了吗?”
  楚天舒沉痛地说:“我发现……”
  “……我发现,这里的镜子,好像没办法被收进包裹里,你怎么跑了!回来!”
  哒哒嫌弃着跑开的林槐又跑了回来——其原因当然是楚天舒一把拉住了他斗篷的帽子,把他拉得向后一个趔趄。被命运扼住咽喉的小红帽很不满地轻轻踹了楚天舒小腿一下,楚天舒只好蹲下来,小心地把小红帽胸前的蝴蝶结系好。
  “走吧,我感觉这里怪怪的。”不知怎的,这些镜子给林槐一种很古怪的感觉。他看着满世界的镜面,如此道,“咱们从这里走出去,去找那个绿帽子魔女……”
  不知怎的,他感觉自己在说出绿帽子魔女这句话时,忍不住打了个被人在背后说坏话时的喷嚏。
  林槐心念一转,开启了逆言灵的能力。楚天舒也瞟了一眼两侧的镜面,对他点了点头。
  “抓住我的手。”楚天舒向后伸出手来。
  林槐刚要抓,就听见楚天舒道:“要是你太矮了,抓大腿也行……”
  林槐:……
  楚天舒再次被轻轻踹了一脚,这次不是在小腿,而是在腰间——林槐专门抬起腿来踹的,甚至为此差点劈了个叉。
  两人手牵着手在走廊里行走。走廊的地板似乎是某种洁白而坚硬的玉石,非常干净,上面看不出任何曾使用过的痕迹。
  除此之外,它还有一个特性是非常光滑——光滑到林槐走起来时都带着一点小心。要是换了一个粗枝大叶的人,非高级玩家,只是大大咧咧地走在上面,搞不好都会脚一滑跌一跤、又或者劈了个叉。
  楚天舒牵着他直到t字型路口,思索了一下,问林槐道:“你身上有硬币吗?”
  林槐:?
  他身上还真有几枚金币——那些金币,是在他正当防卫不小心弄死猎人时,从他的兜里找来的。
  林槐对于自己正当防卫的行为供认不讳、且毫无愧疚之心。他停下脚步,从包里找出了那几枚金币:“有,有个人想杀我,我就顺便把他杀了,然后从他的包裹里得到了这几个金币。”
  楚天舒接过金币,欣慰地道:“干得漂亮。”
  他把金币放在手心里,抛了抛。林槐忍不住虚起眼来:“喂喂,你拿金币是要做什么?用来投掷看正反面来决定命运的方向吗?”
  楚天舒哼哼地笑了:“理论上来讲,正面和反面出现的概率是相等的,各自是二分之一。这是一个玄学的预言家行为,我怎么会用玄学来决定我命运的方向呢?”
  林槐:“那……难道你要把金币扔到地上,然后像一个童话里的公主一样跟着金币活动的轨迹奔跑吗……”
  楚天舒:……
  “让我们科学一点。”他敲了敲对方的脑袋。
  林槐抱住自己的脑壳:“我们现在是在被扭曲的童话里。”
  “其实,也差不多。”
  楚天舒蹲下身来,他把自己整个人都趴在了地上,像是要和大自然共享快乐。接着,他小心翼翼地掏出了手心里那枚金币,将它以一个绝对静止的姿势,立在了走廊里。
  林槐:?
  他不是很懂楚天舒这个行为的目的,只能也蹲下身去看。
  原本静止在光滑地面上的金币,缓缓地动了起来。它渐渐地滚向了t字型路口的一个方向,先是有了一点初速度,然后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在它即将滚向另一个方向之前,楚天舒伸出手来,把它捏在掌心里。
  “我们走这边。”他站起身,用下巴指着背向金币方向的位置说着。
  林槐:?
  “为什么要走这边?”林槐问道,“刚才金币所指的方向难道不才是命运的指示吗?”
  “在重力的作用下,金币会滚向地势更低的一方,这就是重力势能。”楚天舒道,“疼疼疼,不要揪我的头发……方才在看镜子时,我就感觉这里的地形似乎是歪的——原因在于诸多影子的排列,因此,我用金币做了一个尝试。结果果然如我所料。”
  “在童话故事里,公主的后妈住在高高的城堡之中,里面则放置着一副魔镜。一般来说,高处的地方总代表着生机和光明、天堂,而低处则是黑暗和低洼、地狱,又或者是小矮人们居住的矿洞。因此,我们往高处走。”楚天舒自信满满道,“这是我的初步推论,实在不行……”
  林槐:?
  楚天舒:“我们就倒回来走。”
  林槐接受了他这个推理。
  两人继续手牵着手往t字型路口的左边走,镜子里的所有影子也在这一刻牵起了手来。楚天舒刚走了一步,又像是想起一件事般的,道:“这里看起来是个由镜子组成的迷宫,我们得想想办法,把走过的路径标注出来,不要迷路。之前有个故事,一个王子被关进了全是牛头人的迷宫里,他靠着把身上的衣服撕开,做成绳子,来标注自己所走过的道路,在他身上所有用来蔽体的衣服都被用干净之前,他终于……”
  听着楚天舒的话,林槐虚起了眼来:“总觉得你说的这个故事和普通的故事不太一样,我听的版本是王子用了毛线球,然后他走出了迷宫?”
  楚天舒:“他在迷宫里终于闯入了牛头人的巢穴。”
  林槐:……
  楚天舒:“然后他最后一件衣服也……”
  林槐:“……你管这个叫童话故事?”
  楚天舒:“是恐怖故事。”
  “恐怖故事……”林槐虚着眼道,“与其说是恐怖故事,不如说是某种带着奇怪颜色的故事啊!”
  “在○棠或者某绅士,这或许是带着颜色的故事,然而在某些网站上,王子刚进入了聚集地,就没有了脖子以下的部分,而牛头人们,也变成了只有脑袋的空中飞牛。一群脑袋飞在天上,所以这是个恐怖故事……”楚天舒一边翻找着包裹一边贫嘴,“感觉包裹里没有合适的用来指路的东西,而且看起来这个迷宫很大的样子,只是用一点东西的话,或许不太够,得找个数量很多的东西。”
  林槐说:“我有个想法。”
  楚天舒:?
  “用你的头发吧。”林槐真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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