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节

  苏清逸不想讨论这个:“你守在这里,是找我有急事?”
  陆励还真差点忘记了自己来找苏清逸要说的事:“喂,我说你怎么就那么傻?都成他孟有粮的女婿了,还不知道为自己捞点好处?工农兵大学的名额下来了,就是那个高峰,差点给乐晕了。”
  之前知青点里的人都在猜测这个事,以前名额下来的时间要早一点,今年却一直没有下来,大家就猜测,会不会是孟有粮另外操作了。毕竟苏清逸都成他女婿去了,这样的好事,难不成还便宜外人去?要是为了这个名额娶孟依依,也是能够理解了。
  陆励听着有些不爽,但哪怕是真的,也得向着好兄弟不是?
  当名额下来的那一刻,陆励是真觉得身心舒爽,他就知道苏清逸不是那种人,紧接着又觉得苏清逸犯傻了,有得到好处的机会都不知道去捞。
  “高峰做事踏实,为人又好,他当选也是应该的。”
  “你啊你……”陆励叹气,名额一直没有下来的时候,高峰可是说了不少苏清逸的酸话,但大家都能理解,毕竟那名额太重要了,“难不成孟有粮对你有另外的安排?”
  苏清逸面无表情的看了陆励一眼。
  陆励自以为是的猜测:“对了,他怎么可能放你离开,肯定是怕你读大学去了,把他女儿给抛下……”
  “行了,别胡乱猜测。他这事做得的确不地道,但并不能否认,他确实是一个好村长,做事赏罚分明不偏不倚。”
  陆励动了动嘴角,明显感觉到苏清逸态度松动了,当下也不再多说,否则惹人不愉快。
  而当苏清逸丢出了有可能恢复高考的事后,陆励当下就高兴疯了,完成忽略掉了“有可能”三个字。
  两人去到知青点,把这事给说了。
  国家似乎有可能恢复高考,现在还没有正式确定,有可能恢复也有可能不恢复,即使恢复了,也可能是今年或者明年,甚至后年,但现在就准备起来,准没有错。
  书拿回来了一些,现在在供销社那边搁着,想要书的,不仅得给买书的费用,还得去将那批书给拿回来,时间很急,马上就得去,否则明天割谷子了没时间去拿回来。
  好在大家的积极性都非常高,光是“恢复高考”四个字,足以让每个人兴奋激动得掉眼泪,全都主动要求去拿书,原本想着男知青们去就好了,但女知青们也被这消息砸得不轻,主动要求去搬书,哪怕她们抱两本书,也能减轻点别人的负担。
  知青们难得如此团结。
  一路上苏清逸都被人问与高考相关的事,苏清逸了解得不多,只听说上面的人一直在开会,似乎在争论要不要恢复高考的事,还没有一个结果,但既然在争论,那就是有机会的。
  现在准备起来,肯定有好处。
  一直到天黑的时候,知青们才把书给拿了回来,全都堆在孟家,然后分书。
  这些书,并不是全都给双溪村的人,孟有粮作为大队长,自然也得考虑别的小生产队里的知青,所以也让人去喊其它生产队里的知青,都来拿书。
  一直忙到大半夜,才把这事给处理好,从此以后,都能看到知青们见缝插针的学习。
  而另外一些不属于这个生产大队的知青,也因为听到了这风声,开始进县城买书,或者写信找关系问与高考相关的事宜,高考两个字,彻底成为知青们的话题,久久不歇。
  第21章
  正式割谷的这一天,孟依依老早的就被孟志琴从被窝里拉了起来,她从狭窄的木窗户看出去,外面的天色黑蓝,明显未天明,让她有点怀疑人生。
  “小姑赶紧起来洗把冷水脸清醒一下,然后吃饭。”
  孟依依擦了擦眼睛,还是赶紧起来了,她觉得这会儿太早了,但孟家人早就起来了,个个都武装好了。
  全都是长衣长裤,手上也缠着布,否则拿着镰刀割谷子,一会儿都得把手心磨出血泡来,茧子再厚都抵不住天天磨。
  至于手套,用那玩意手不活套不说,还得费钱,还不如用点烂布裹着,还能重复使用。
  今天是周艳和余玲起来做的饭,这会儿饭都已经做好了,起得有多早,简直难以想象,哪怕周艳和余玲都做惯了,孟依依还是觉得心疼她们,立即去把碗用清水清洗一下,然后盛稀饭出去大家吃。
  “大嫂二嫂,你们多早起来的?”
  “没多早。”周艳笑着道,“今天可不算早,明天开始得凌晨都起来割谷呢!”
  孟依依睁大眼睛看着周艳,周艳哈哈大笑了一声,笑着解释,白天太热了,干活速度跟不太上,所以晚上去田里割谷速度更快,至于晚上看不见的事,长年累月的干活,早就练出来了,一只手捏着谷桩,一只手割,速度半点不落下来。
  孟依依这算是体会到农人们的辛苦了,为了点粮食,那真正是拼命的架势。
  孟家的人全都被安排了活,孟志勇孟志强那是必须得上,既然不爱学习,那就回来干活,以后也得走这条路,至于孟志书和孟志琴,也得干活,只有知道在地里劳动多么辛苦,才会更努力的学习改变自己命运。
  说法不同,结果是相当的一致。
  在大家都兴致极为高昂的时候,孟依依当然也不得偷懒,当然了,她也没啥可以偷懒的。
  孟依依要做的事本就很简单,就是记录一下今天上工的人要干的活儿,以及分发农具。
  干活的种类也很不同,割谷子算一种,收谷子捆着然后挑回来算一种,在坝子上打谷子处理谷子又是另外一种活计,这些活得的工分是不一样的。
  双溪村的粮仓就在大地坝旁边,村里的农具也放在粮仓旁边的屋子里,所以孟依依就在坝子上记录,前面摆放着一张桌子,她则坐在凳子上,这工作比起村里别的人来说,简直不要太过轻松。
  这坝子让孟依依十分佩服。
  她怀疑,这地方压根没面积稍微大一点的平地,房屋地基高低不平,土大多也是倾斜严重,只有农田才好一点,毕竟里面得关住水才行。但把农作物拿回来处理,必须得有一块平地才行。
  她知道有些地方是在农作物成熟的时候,提前弄出一块地来碾,但这里不同,当地的人们直接人工做出一块永久可以使用的坝子。
  这块面积颇大的坝子,全是用石头一块一块拼接而成,每一块石头上面,都有用錾子一下一下打磨的痕迹,如此巨大的工程,不知道需要多少人的努力,才能够拼接成这块坝子,而且每块石头之间无缝拼接。
  双溪村两座桥连接着两个村,大溪村的叫大地坝,小溪村的叫小地坝,坝子都是通过这种方式拼接而成。
  孟依依刚坐下,就已经有人来排队领工具了,她只需要在对方名字后面打上一个勾,然后把在磨刀石上磨得锋利的镰刀交给对方就行。
  愿意割谷子的人很多,男女都行,在挑谷子这事上就得力气大的人干了,少数女性也会选择这个活计。
  镰刀也是有数目的,来得太晚的分不到镰刀,就得去干别的活。
  孟依依一一发着镰刀。
  直到苏清逸站在她的面前。
  她眼睛睁大了一点。
  天还没有亮,粮仓外面开了电灯,瓦数不大,但她这个地方处于灯光的中心,于是让苏清逸能够看清楚她眼中那亮莹莹的光,比那灯光更为明亮清透。
  她似乎很意外看到他的样子……
  苏清逸拧了下眉头。
  “镰刀给我。”苏清逸提醒她。
  “哦哦哦……我给你选一把好的。”孟依依看着装镰刀的箱子,一时间犯难,她好像并不知道,哪一把属于好的,“要不你自己拿?”
  苏清逸嘴角一抽:“你随便给我一把就行了。”
  好吧,只有这样了。
  孟依依把镰刀递给他,看到他手上也缠着布,那布条粗糙,但他缠得十分紧。
  “我会做手套。”她下意识的开口。
  苏清逸诧异的看她一眼。
  “我真的会做。”孟依依以为他不信。
  苏清逸叹一口气:“戴手套,手活动不方便。”
  “可以做把手指头露出来的手套。”
  苏清逸并没有露出感激和惊讶的眼神来,只是平静的告诉她:“手套和手上皮肤无法紧合在一起,干活不如缠着布方便。”
  孟依依瞪着他,然后不说话了,苏清逸也不说话,拿着手套直接走了。
  孟依依猛的吸进去一口气,这人怎么就不知道感动一下呢?不仅仅是不感动,大概还从用这手套知道她压根没有去割过谷子,否则不会不知道缠布的方式更好,虽然那是事实,但这样总让她觉得不舒服。
  她咬咬唇,继续发镰刀。
  孟依依发现,自己记录完以后,竟然就没有别的事了。
  至于苏清逸,却被好几个人笑。
  “我也想有人给我做手套。”
  “你想得美。”
  “我就是想得美,但没人给我做呀,哎!”
  陆励看看苏清逸的脸色,发现他似乎没有生气的样子,于是也不参与别人的嘲笑,同时也不去打断。
  众人调笑了一会儿,见苏清逸没有什么反应,大概觉得没啥意思,走到田里就老实干活了,也不再多话。
  孟有粮管的生产队,是做得多得的工分越多,并不是干活就可以得一样的工分,因此大家也并不会偷懒。
  苏清逸拿着镰刀,走到他要割的地里,弯下、身就干活,从一开始的不会甚至受伤也变成了如今熟练的干活了。
  熟能生巧,放到哪个行业都是一样。
  干活干得认真,时间不知不觉就过去了,从天亮开始,大家就要将割下来绑成一个个草把收起来,放到田埂上,再捆成草头,让人用尖旦挑着回坝子上放着。
  苏清逸猛一回身,才发现自己身后站了一个人。
  他愣了一下。
  “苏清逸,你之前是不是因为觉得我不会干活,所以才对我印象不好?”孟依依拧着眉头猜测着,也不等他回答,“我其实也会的……”
  她也不多话,就是弯着身,将放在谷桩上的草把一个个收进怀里抱着,她力气小,拿不到几个,两三个草把就得回一次田埂,把草把整齐的搁放在一起。
  苏清逸运气不大好,这块田里还有水,她走着路,深一脚浅一脚的,浅浅的泥水全溅在了她的裤子上。
  但她并没有放弃,还是一次次回来继续收草把。
  那笨拙又坚持的模样,让苏清逸抿了抿唇,他似乎也从心底有一个想法,她真不适合出来干活,不仅仅是别扭那么简单。
  苏清逸走到她面前去:“别收了,你回去。”
  孟依依咬咬唇:“我不要。”
  “你不会干活又非要干,并不能证明你勤劳善良,只会耽搁别人进度。”
  孟依依瞪着他,眼睛微微红了。
  苏清逸深呼吸一口气,也知道自己这话有些重,但并没有收回话的意思,不再理会她,仍旧弯着腰搁着稻谷。
  苏清逸听到背后传来的声响,没有作声,直到听到了吸鼻子的声音,手上动作一顿,不自觉的叹了一口气。
  算了,她知道有多辛苦后,就会放弃。
  然而,没多久后,他就没有听到动静……
  苏清逸回过头,看到她站在原地,非常艰难的想把腿抽出来,但一只脚就是陷进了泥中,怎么拔都拔不出来,偏偏另外一只脚也有陷进去的危险,而她咬着嘴唇,脸憋得绯红。
  苏清逸莫名的觉得好笑。
  他向她走过去:“怎么了?需要我帮忙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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