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杺莯

  在被珞王拉到皇太子生前画的叁幅画前狠狠地教训了一通后,蒙杺莯总算准备振作起来了。自皇太子逝去后,她就一直躺在床上,醒着就落泪,哭累了就睡,清醒的时候不是假装他还在,就是一门心思想跟他走,不愿思及其他。珞王的手段虽然粗暴无礼,但行之有效,就像走在错误的道路上被他一脚踹了回去。
  蒙杺莯第一次意识到这张高足床是如此空旷,一想到自己身边永远都不会再有他,泪水剎那又溢满了她的眼眶。
  不行!我不能老是哭个不停!蒙杺莯马上用手背拭去泪水,阻止它又一次顺着鬓角滑落,沾湿绒枕,为了防止自己又会沉浸在悲痛中,她索性起身。
  在晨浴时,蒙杺莯想起自己第一次见皇太子就是在浴池中,想到自己当时的狼狈模样,她想笑,可是本应浮现在脸上的笑意却瞬间化为悲伤的泪水,在泪水再次绝堤之前,她索性将整个人都泡在水中,将咸湿的泪水与温暖的池水融为一体,待情绪稳定许多后,她方才起身穿衣。
  离开浴房时,蒙杺莯见隐娘满面忧虑地站在门外,想必是因为上次她进浴房时就试图淹死自己吧,那次她是被珞王救回来的,回想起当时他的愤怒和威胁的话语,蒙杺莯这才觉得他应该是在担心自己。
  昨天珞王告诉蒙杺莯让她今日随他到封郡,但她并未依他所言收拾东西,因为她在皇都还有事要做——查出是谁杀了皇太子!
  「隐娘,兏崢在府里吗?」蒙杺莯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情绪正常,但只要看到跟他有关的一切,她依然抑製不住泪水的溢出。
  「太子妃殿下,我在。」昨天珞王特意叮嘱兏崢守在蒙杺莯身边,所以今天他都会跟着她。
  「他已经不在了,我不再是你们的太子妃,以后还是叫我杺莯吧。」蒙杺莯的声音带着些许颤音,喉咙哽得厉害。
  隐娘和兏崢对望了一眼,只得应声。
  「玄泽呢?」
  「玄泽被任命为宗辅,已经搬出去了,前日来向我们告别,小姐在房里睡着,他不忍叨扰,所以托我们代为转达。」隐娘回答。
  蒙杺莯点点头:「玄泽精明能干,他任宗辅也是实质名归。」
  「小姐,这些天你都没好好吃东西,隐娘替你弄些,你多少吃点吧。」隐娘已经感觉到蒙杺莯已经不像前两日那般一心求死,看来昨日珞王的劝解颇为有效,她暗暗庆幸珞王并没有因为皇太子逝去而置她于不顾,否则恐怕她早随他离开。
  蒙杺莯点点头,隐娘面露喜色,随即退下。
  「兏崢,请你把你知道的一切都告诉我,那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蒙杺莯望向兏崢,她知道兏崢是皇太子的贴身护卫,向来与他形影不离,然而那晚他却不在他身边,第一发现人也不是他。
  那晚发生了什么?这个问题一直徘徊在兏崢心里,他无数次地问过自己这个问题,无数次地后悔当时自己离开皇太子,如果当时他在,皇太子就不会死,至少死的不会是他!
  「那晚皇都的情形很混乱,少府军早已撤离皇都,粮仓已经见底,所幸珞王从封郡紧急调遣了珞賁军和食粮救急,但人手不足,发放食粮的速度极慢,所以皇太子殿下让我去下层帮忙,一直忙到天亮,我才回府復命,还没到府邸,就看到珞王殿下……抱着皇太子殿下……回府。」兏崢的性子沉稳内敛,向来少有表情,但是他叙述时数次哽咽,以至于停顿多次。
  「那第一个发现他的人是珞王?」蒙杺莯眼里含泪,但她很快拭去,极力将情感压抑,戴上理性的面具。
  「是玄泽。」兏崢道。
  「玄泽?」蒙杺莯有些奇怪,「玄泽是什么时候发现他的?」
  「快天明的时候。玄泽说他也去了下层帮忙,天快明时他忙完回宰府想看看有没有要紧的政务处理,却看到……皇太子殿下……。」兏崢自然问过玄泽这些问题。
  蒙杺莯点点头,详细的情形她还要再问玄泽,这时她见兏崢双目低垂,眼里含泪,知道他身为皇太子的贴身护卫,必定自责、懊悔不已,道:「兏崢,你知道这不怪你的,对不对?」
  「殿,小姐……」兏崢抬眼望着蒙杺莯,却不知说什么才好。
  「这不能怪你,」泪水又一次充斥着蒙杺莯的眼眶,她尽力瞪大眼,不想让它轻易滚落,「我跟他都知道。」
  兏崢突然转过身,双肩微颤。此时泪水又一次赢了蒙杺莯,她捂着嘴,无声落泪。
  蒙杺莯强迫自己吃了些东西后,和兏崢一起前往宰府。
  皇太子的逝去令亚纳加结束了休息,回府内主持政务,在士侍通传蒙杺莯到后,亚纳加起身相迎:
  「太子妃殿下。」他微微欠身。
  「亚大人。」蒙杺莯知道皇太子对亚纳加的评价,虽然他满头鹤发,她却丝毫敬重不起来。
  「太子妃殿下亲临是有何要事?」亚纳加虽然年长,但还是毕恭毕敬地问。
  「就是想看看他走的地方。」面对亚纳加,蒙杺莯无泪可流,她平静地说。
  「太子妃殿下请。」亚纳加将她带往首相的政堂,「我听说,珞王殿下捉了两名峒羫郡的匠人审问,据说是他们刺杀了皇太子殿下。」
  「是嘛?!」蒙杺莯略微吃惊。
  「太子妃殿下不知?」亚纳加也露出吃惊的神情。
  为何珞王从未提起?蒙杺莯觉得奇怪。
  宰府早已恢復了从前的模样,已经没什么好看的了,而且亚纳加的话令蒙杺莯很是在意,她走马观花地看了一下,一离开宰府,就问兏崢:
  「兏崢,你知道这事吗?」
  「是的,当时那两名匠人承认刺杀皇太子殿下的利刃是他们所製时,我正好在场,随后就将他们押往斗兽台,是珞王殿下亲自审问的。」兏崢道,他之所以没有提及,是因为在看到珞王试过路离的武艺后,他相信不是他们刺杀了皇太子。
  「是他们干的吗?!」蒙杺莯的声音高亢又充满了恨意。
  「珞王殿下亲自试过,以他们的武艺要刺杀有神能傍身的皇太子殿下,很难。」虽说如此,但兏崢亲眼见过路离发力时连手持斩天的珞王都略逊一筹,他觉得若他真的有心刺杀皇太子,恐怕连他的神能在他面前不会起作用。
  兏崢之所以选择相信皇太子非路离所杀,一是他从未见过一个刺客杀人后还会回到现场并当着眾人的面承认那把利刃是自己的;二是以他的力量,当时应该有可能劫持珞王,安然离开,而他却选择了自己受伤而获取被判清白的机会。基于以上理由,兏崢并不认为他们是刺杀皇太子的兇手,只是他的性子向来少言,自然不会将整个过程完整地告诉蒙杺莯,只说了他认为最重要的部分。
  「他们现在在哪?我要见见他们!」蒙杺莯担心他们是在欺瞒珞王。
  「珞王殿下将他们关在斗兽台,但看守将他们卖给了斩兽商人,殿下已派出两队军士前去追赶。」兏崢简短地说。
  「看守?是少府的人吗?他们为什么要将他们卖给斩兽商人?是想灭口还是救他们出去??」蒙杺莯一串连珠炮地发问。
  「看守是外请的凡民,他说他们将罪人卖予斩兽商人已经很久了,是少尉主事的。应该只是凑巧。」
  「不,这世上没那么多的巧合!」蒙杺莯冷绝凝视着前方,将话语从喉咙里挤出,却并没有直接说出结论,而是问道:「玄泽在哪?」
  「应是在宗府。」兏崢带路。
  因最近要进行皇太子的葬仪和珞王的继任太子大典,还要准备太子监国的宣文,宗府已经忙得人仰马翻,五名次相和十名士侍都走路带风,更别提身为首相的玄泽了,但玄泽看到蒙杺莯还是放下手中的毫笔,迎向她,欠身道:
  「太子妃殿下。」想来他们上次见面还是那天玄泽阻止蒙杺莯用餐刀自尽时。他将她请进政堂,这里没有旁人,方便他们说话。
  「玄泽,」蒙杺莯看到玄泽,虽然他身穿锦袍,双肩由彩虹肩授相连,但他清瘦憔悴,目光忧郁,好似哀毁瘠立,「请你告诉我,那天你是怎么发现他的?」
  玄泽早就料到会有不少人问他这个问题,而他早已在心中定好了说词,他深吸了口气,双目微垂,剑眉轻蹙,像是不愿回忆起,却又不得不告知,缓缓从凉薄的唇跡吐出:
  「那日我与珞賁军中一名叫典阜的军士一起离开,至皇都下层帮忙分发食粮,」这话不假,当时在他听到皇太子要他到珞王的封郡后,正好典阜来,他伤心欲绝,不想在皇太子身边多呆一刻,便与典阜一起离开,现在此人恰恰成了他最有利的证人。「直至快天明的时候,我想起还有一些政务没有处理,返回宰府,却看到……」说到这,玄泽泫绝欲涕,「皇太子殿下躺在首府的政堂……,我奔过去,而他已经……」说到这,玄泽嘴唇发颤,就如真的看到那般触目崩心,他的悲伤浸入肝脾,心中痛如刀绞,因为深爱着皇太子,他的摧心之痛绝无半点作秀和虚情假意,这让他的话多了很多可信度,也让旁人不忍再问,更加不可能怀疑是他杀害了皇太子。
  「现场,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为了不让自己哭,蒙杺莯的拳头已经握得不能再紧,她的指甲深深陷入肉中,刺出了滴滴血跡,而这与她心中的痛楚相比根本不算什么,但她还是要问。
  玄泽脸上悲不自胜,心中却在冷静地猜想蒙杺莯为什么这么问,在确定她没有怀疑自己的理由后,他道:「我并未留意。」
  「那,现场是否凌乱?他,当时是什么样?」想到皇太子独自惨死在冰冷的政堂,蒙杺莯已经忍不住地泣数行下。
  「全身完好,不像是被人刺杀,倒像是……」玄泽说到这,故意停了停。
  「是什么?」蒙杺莯感觉他知道些什么,向前跨了一步。
  「毒杀。」
  「毒杀?!」蒙杺莯和兏崢都没想到这个可能性。
  的确,回想起来皇太子当时身上并未有半分伤痕,除了脸上没有血色、身体冰凉以外,就如睡着一般,蒙杺莯心存疑虑,问兏崢:
  「不是说刺杀他的利刃是两名匠人所製吗?」
  「是他们亲口承认,而且还说那把利刃是用妖兽傲彧的尖爪所製,杀人可不伤及外表。」兏崢参与了珞王对路离他们的审问,自然清楚,只是玄泽并不知道,所以听到兏崢的话,他心中多少有些慌乱,但神情自若:
  「还有这等事?」他不敢再多说,以免言多必失。
  「如果那把利刃杀人不伤及外表,又如何得知是死于此刀之下?」蒙杺莯问。
  这个问题倒把兏崢难住了,珞王是从木曜星君口中获知皇太子的死因,而他并未向任何人提起过,所以听到蒙杺莯的问题,兏崢犹豫了,玄泽觉得自己的机会来了,道:
  「的确,殿下有神能,这事不少人都知晓,刺杀他绝非易事。有没有可能,那把利刃只是刚好在那里,所以大家才会以为殿下是被利刃所伤。更何况,我清楚地记得那把刀上并没有任何血跡。」
  听了玄泽的话,蒙杺莯皱起了眉头,思索着:玄泽说得没错,因为现场有一把刀,大家都会先入为主地认为这就是兇器!虽然玄泽说他并没有留意现场的情况,但若是有打斗的痕跡,他肯定会註意到,即是说现场并不凌乱,才不会引起他的註意;我们遇到赤妖时,他可以仅凭一人之力就将二十多只兇狠的赤妖轻松斩杀,全身未沾一滴血,寻常人绝不可能轻易伤他,即使有能人刺杀,他绝不可能束手;另外就是动机,他虽罢免了宰府和宗府的官员,这些人并没有伤他的能力和勇气,他亦未将他们置于死地,他们不可能以命相搏;出事的地方是亚纳加的地盘,他虽有机会害他,但他那天早上说过他准备与亚纳加握手言和,还说此人老奸巨猾、工于心计,但做事有分寸,不会莽撞行事,所以亚纳加对付人的手段应是智取诈巧,刺杀并非他所擅长。所以唯一想害他又有能力害他的人,只有少辅!
  在蒙杺莯看来,少辅是皇太子唯一的敌人,玄泽一直是他最信任的人,连一分伤他的动机都没有,她压根儿没想过兇手会是玄泽,更猜想不到动机是因爱生恨。
  「若他真是被毒杀,下毒的人会是谁?」蒙杺莯问。
  玄泽和兏崢都不假思索,异口同声地说:「少辅。」
  是的,只有少辅!!蒙杺莯在心里狠狠地刻下他的名字:広宏义!
  在心中确定了兇手后,蒙杺莯望向玄泽:「玄泽,我想见见他。」
  玄泽知道蒙杺莯一定会提这个要求,但他不知道的是珞王有没有将他的打算告诉她,于是试探着说:
  「殿下尚在龘堡,在葬仪之前都不能扰他英灵。」
  「连我都不行吗?」蒙杺莯的声音颤抖着。
  从她的话语和神情中,玄泽看出珞王并未将他准备让皇太子復生一事告诉蒙杺莯,想必是武皇将她改许给珞王一事,令他的态度有了些许转变,这正是玄泽想要的结果:「抱歉,太子妃殿下。」
  「那什么时候举行葬仪?」
  「我已经请少宗计算最佳时日,只是——,太子妃殿下也知皇太子殿下才罢免了宗府的次相,这位少宗刚接手没几日,恐还需一些时候。」玄泽的话听起来合情合理,令人无法怪责于他。
  「那他不会……」说到这,蒙杺莯已经讲不下去,她完全无法想像他的身体会变成什么样。
  「我们用的是最好的琉璃棺,可以保持生前的模样一载之长。」玄泽道。皇太子在木曜圣殿被木曜星君看顾,这点他倒不担心。
  「我一定要见他!拜托你帮我想想办法!」蒙杺莯用哀求的语气道。
  玄泽知道自己若是再叁拒绝反而会让她起疑,而他对蒙杺莯亦有所忌惮,他不知道皇太子有没有对她说过自己什么,现在她虽并未对自己表现出怀疑,但稍有差池,恐怕不利于他的计划。
  而且在玄泽看来,蒙杺莯智力极高,若是谁可以查出皇太子被害的真相,必定是她无疑。唯一对他有利的是,蒙杺莯伤心欲绝,一心求死,如今等了近叁日才开始查探,他亦早有应对之举,只是他依然要小心行事,以免露出破绽。
  「玄泽一定尽力而为。」他满口应下,却并未承诺她时间。
  「谢谢。」蒙杺莯由衷地道谢。
  玄泽轻轻点点头,看着蒙杺莯抹着眼泪的样子,回想起第一次见她,现在她虽比那时多了几分成熟的韵味,但举手投足间依然还是个小女生,谁会想到就是这样一个女孩会让皇太子倾心爱慕,眼里再也容不下其他。
  如果殿下从未遇到她,也许不会……。玄泽情凄意切,他垂下双目。
  离开了宗府,兏崢见蒙杺莯脚下有些不稳,暗想一定是她这几日泣血慟心,没有好好吃东西,又大病了一场,身子虚弱,提醒着:「小姐,我们回府吧。」
  蒙杺莯想了想,她能去的地方都去过了,想问的事都问过,答案她已经有了,但她还不想回去,而是望向龘堡的方向,看着它的褐色城墻和城墻后方高耸的木曜圣殿:「兏崢,我们能不能想办法进堡?」
  兏崢知道她还是想见皇太子,劝解道:「小姐,玄泽会替你想办法的。况且武皇……」他想说她没有了皇太子的保护,恐怕武皇会对她不利。
  如果凤凰君在的话,他一定会帮我的。蒙杺莯知道兏崢是在担心自己,她低下头,不情愿地说:「回去吧。」
  此时凤凰君在远处的一棵树上遥望着蒙杺莯,他依然不敢在她面前现身,只能看到她用泪水一遍又一遍地洗刷着身心,跟着心痛不已,却是徒然悲伤。
  还没到太子府邸,蒙杺莯就看到府门前停着一辆梨木紫漆紫顶的宽大移轮,旁边是腾玧和几名骑着色鹿的军士以及盛怒的珞王,她还没来得及说话,他已叁步并作两步走到她面前,怒道:
  「你去哪了!!」她刚走不久,珞王就依言来接她,却被告知她出去了,若不是听隐娘说兏崢陪着她,他非把皇都翻个底朝天不可。因隐娘并不知蒙杺莯去了哪里,珞王就一直等在太子府门前。
  「出去了一下。」蒙杺莯被他吼得莫名其妙,什么时候她去哪儿要跟他请示了?
  「你随我回封郡。」珞王见她没有像前两日那样躺在床上泣涕如雨,再加上她已安然回来,放心了不少,语气也缓和了下来。
  「我不去。」蒙杺莯说着往府内走去——万一玄泽很快找到进入龘堡的方法,可以让她见他怎么办?所以她想在府上等着他的消息。
  珞王刚刚才消下去的火气顿时像被倒了桶汽油,怒火直冲大脑,他大力地揽过她,将她甩在雪豹的背上,不等她出声,他已跨坐在她身后,死死地拥着她,雪豹像是知晓珞王的心思,霎时跃出几十米。
  腾玧看着珞王带着蒙杺莯骑上雪豹很快不见了踪影,只得将本想跟她打招呼的话生生咽回肚里,同时汗顏不已,暗想:珞王殿下又开始闹了。
  「珞王殿下这是做什么?」兏崢昨日在忙着找路离和李昱江,并不知珞王准备将蒙杺莯带回封郡。
  「珞王殿下担心太子妃殿下伤悲过度,想将她带回封郡。」腾玧简短地解释。
  刚才珞王吩咐隐娘替蒙杺莯收拾好东西,准备在他们回来后就搬到珞王在皇都的王府,想必是已经准备迎娶她,可是就他们这状态……。腾玧只能苦笑着摇头:殿下这性子不改,太子妃殿下怎么可能会知他的心意?
  珞王殿下要带杺莯小姐回封郡?兏崢暗觉奇怪。
  雪豹载着两人一路狂奔,周围的民眾见是珞王纷纷快速退让,同时用惊奇的眼神看着珞王紧抱着先太子妃骑着雪豹风驰电掣地跑过,却不敢吭声。
  「你干什么你!!!」蒙杺莯愤懣地大叫着。
  「本王告诉过你,今天要随本王回封郡!!」珞王也是恼怒不已。
  「我没答应你!!」蒙杺莯想跳下雪豹,却被他看穿了她的心思,将她死死抱住,令她连移动都困难。
  「本王不记得问过你的意见。」珞王的声音冷若霜天。
  「你这人怎么能这样!!」蒙杺莯已经无法用语言形容心中的愤怒。
  「本王就这样。」珞王冷哼道。
  「你讨厌死了!!快放开我!!」蒙杺莯想反抗,可无奈他像钳子一样死死地卡着她的身子,仅给她呼吸的空间。
  任凭蒙杺莯如何挣扎、斥责,珞王都不予理会,骑着雪豹,带着她往珞王郡的方向飞奔而去,直至他们到达珞王郡郡内,才在一处溪边停下,一待珞王放开她,蒙杺莯就跳下雪豹,气急败坏地吼道:
  「你这人怎么这么不讲理!!」
  「本王怎么就不讲理了??昨日本王就告诉过你,今天要随我回封郡,你并没拒绝!!」珞王有些忿忿,他下了雪豹,站在蒙杺莯面前,怒视着她。
  蒙杺莯当然记得这事,她知道自己当时的确没有说「不行」,可她还是气不过:「那不一样!!今天玄泽已经答应我,会想办法让我见他!你把我带走了,万一玄泽来找我怎么办??万一只有这一次机会怎么办!!!」
  「既然玄泽能让你见皇兄,为何你认为本王不能?!」珞王听她这么说,知道玄泽并没有告诉她自己准备让皇太子復生一事,他略略感叹玄泽的懂事。
  珞王的话像一盆冷水将蒙杺莯的怒火彻底浇熄,她冷静一想,对啊,珞王是武皇的宝贝儿子,他将她带进龘堡不是轻而易举的事吗?但她还是不服输地大声道:「那你怎么不早说!!」
  「你没问过我。」珞王悠悠地回答。
  好吧,反而成我的错了。蒙杺莯郁闷地想。
  「那我们现在回去!」
  「不行!」珞王冷冷地拒绝了。
  珞王冰冷的语气气得蒙杺莯直跺脚,她重重地推了一把与她近在咫尺的珞王,虽然她用尽全身力气,他却纹丝不动,蒙杺莯不管叁七二十一,在推了他一把后,快步跑向雪豹,此时它正在溪边悠然自得地喝着水。
  「驾!!」蒙杺莯不知如何驾驭它,它身上并没有安放鞍座,珞王并没有使出任何口令,所以她只能通过常识判断。
  雪豹抬起头,有些不爽地抖了抖身子。
  旁边的珞王却没有阻止准备逃走的蒙杺莯,而是双手抱胸斜着头看着她坐在雪豹身上,雪豹却完全不理会她,继续低头喝水,看着她脸红筋涨的样子,他忍住笑意,淡然地看她到底想怎么样。
  「快走啊!」蒙杺莯不知道如何指挥雪豹,她用腿夹了夹它的肚子,谁知却惹怒了它。
  「吼!」雪豹发出低吼,侧身一滚,将蒙杺莯拋下背,同时一个猛豹扑食,呲着獠牙将她按倒在地。
  「小白!」珞王见雪豹动了杀气,喝止道。
  听到珞王的声音,小白收起了尖牙利爪,退后两步,跳开了。
  「你们两个都欺负我!!」蒙杺莯恼羞成怒地顺手拾起旁边的一块小石子掷向珞王,却被他轻松接过。
  想到自己与皇太子天人两隔,想见他一面却如此艰难,好似全世界都在与他们作对,愤怒全部化为了悲伤,她双臂环着膝盖,将头埋在两膝之间,带着哭腔哀求道:
  「求你了,让我见他一面!」
  听她这么说,珞王原本坚若磐石的心都快融掉了,他很想告诉她,待他继承皇位后就会让皇太子復生,虽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实现,但他一定会让他回来!可是珞王知道,这样他将永远得不到他真正想要的。而他现在,已经不想把她再拱手让人,哪怕是最敬爱的皇兄也不行!
  所以珞王无比矛盾,他知道自己不可能瞒蒙杺莯太久,至少在举行葬仪之前,就应该让她知道,可难的是,如何在让她知道皇太子总有一天会復生,却愿意留在自己身边,而那时,他将如何面对死而復生的皇太子?
  在这些问题找到合理的答案之前,珞王并不准备告诉蒙杺莯自己的想法,现今只有一个办法——拖。
  「我答应你,」珞王走到她身边,蹲下身,轻声道:「待我们回皇都后,我就让你见皇兄。」
  「真的吗?!」蒙杺莯抬头看着他,虽然眼中带泪,但黑瞳中却闪着希望之光。
  珞王微微頷首。
  太好了!!蒙杺莯抹去眼里的泪水,如负重释,在心里说。
  在达成共识后,蒙杺莯的心情好了许多,在她看来,他们应该很快会回皇都,而那时她就能见到皇太子,虽然他已经不会再回应自己,但她还是想看着他的容顏将心里话全告诉他。
  雪豹的脚程比色鹿快了一倍,腾玧等人被他们远远地甩在后面,珞王决定在这里稍作休息,等他们一起前行。
  珞王知道蒙杺莯一早离开太子府邸四处奔波,午时刚回去就被他强行带走,没有吃东西,想必会饿,于是到附近的林子里为她摘了些果实。当珞王把果实递给蒙杺莯时,她确实饿了很久了,她接过两串龙眼大小的暗红色果实时,由衷道谢:
  「谢谢。」她註意到珞王将摘到的十来颗果实全给了她,问:「你不吃吗?」
  「不饿。」珞王没说他只找到这两串。
  蒙杺莯暗想他一定是早餐吃得比较晚,而且应该是无肉不欢的人,不爱吃这个,也没有多想,摘下一颗放到嘴里,轻轻咬破,霎时赭色汁液爆出,浓郁的清香瞬间填满口腔,舌尖被蜜汁侵入,满嘴都是甜味,蒙杺莯很久没有如此食欲大开了。
  这时,小白抓到了两只野兔,趴在珞王旁边大块朵颐。
  「你刚刚是不是叫它小白了?」蒙杺莯突然想起这事了。
  「对。」珞王轻揉着雪豹颈项的皮毛。
  给这么帅气的雪豹取《蜡笔小新》里的那只棉花糖小狗的名字真的好么?蒙杺莯撇撇嘴。
  「不行?」珞王看出她有些不满。
  「没有气势耶。」蒙杺莯认真地回答,她本来想说可以取名叫白泽君比较好听,突然想起之前珞王说过只有他的王妃才能替它取名字,暗想自己还是别乱说的好,于是住了口。
  「那叫什么才有气势?」珞王似乎没看出蒙杺莯的想法,继续问。
  「还是让你未来的王妃取吧。」蒙杺莯道。
  「我现在不就在问吗?」
  欸?什么意思?珞王的话把蒙杺莯问懵了,她一脸惊讶地望着他,不知是何意。
  珞王与她对视着,见她嘴边沾着猩红色浆汁,好似红妆画到了嘴唇以外,伸手想替她拭去,蒙杺莯急忙往旁边一闪,她也感觉到唇边黏黏的,知道他这是想干嘛,但总觉得这样不好,脸颊略微泛红,道:
  「我自己去洗。」
  珞王看着蒙杺莯娇小的身子缩成一团,蹲在清澈见底的溪边用绢巾擦拭着脸上沾上的浆液,难以抑製心中的悸动,索性起身走向她,一把将她抱起,按倒在草丛。
  「你想干嘛?!」蒙杺莯惊呼着。
  「想。」珞王快速作答并马上堵住了她正要发出抗议的唇,贪婪地吸吮着她嘴里残留的浆果的甜味。
  「吼!」小白的低吼切断了珞王的幻想,他回过神,看到蒙杺莯还蹲在溪边,他扶额叹气,暗怪自己总是想太多。
  「呜——吼!」小白继续发着警告的低吼,原本趴着啃食大餐的它此时低伏着身子,用金瞳带有敌意地瞪视着蒙杺莯的方向,全身毛发乍立,如临大敌。
  珞王这才註意到在小溪对岸,有十数头全身皮肤粉红无毛,脸上没有眼睛,只有一张大得不像话的嘴巴裂到了耳跡,就像脸被獠牙劈开的困兽正停下脚步,往他们这边张望着,虽然它们看不见东西,但是两只与脑袋有同等大小的耳朵令它们的听觉异常灵敏,它们听到了雪豹的低吼,也发出沉沉的吼叫。
  而此时蒙杺莯丝毫没有察觉到危险,她以为这是雪豹正常的叫声,依然低头自顾自地洗着沾上浆汁的脸和手。
  珞王叁步并作两步,却步履轻盈、无声无息,他趋至蒙杺莯身边,一把将她抱起。
  「你想……」蒙杺莯惊呼着,但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珞王用厚实有力的手掌捂住了嘴,她这才看到前方那十数头困兽,它们大的如棕熊、狮子,小的也如野狼、家犬,尤其看到它们好似无毛猫却长着一张异形的脸,令她不由倒吸一口凉气,从她到幽州后虽然也遇到了一些小挫折,但总的来说都是在与人打交道,还从来没见过幽州如此妖异的一面。
  「别出声。」珞王虽也是第一次见困兽,但从它们的长相就已经判断它们是依靠听力来捕获猎物,他在蒙杺莯耳边低语着,抱着她一步步往后退。
  两人屏着呼吸,慢慢退后,却看到那十数只困兽并没有听到其他可疑的声音后,继续往长野郡的方向奔去,而在它们后方,陆陆续续跟着的困兽已经多达几十上百只。
  怎么回事?这是什么?蒙杺莯在心里发问,她仰头望向还紧抱着她不敢松手的珞王,见他严阵以待地环视着四周,看出他也不清楚这是怎么回事。
  突然,雪豹发出一声狂吼,同时倏然扑向珞王的后方,将一头正准备偷袭他的有老虎大小的困兽扑倒在地,一口咬破它的喉咙,那头困兽嘶声惨叫着:
  「嗷——!!」
  困兽的嚎叫引起了其他困兽的註意,它们向珞王和蒙杺莯的方向奔袭而来,珞王见战斗已经不可避免,将蒙杺莯放开,一边拔出腰间的斩天,一边向小白道:「保护她!」然后冲向兇狠狰狞的困兽群。
  不要!蒙杺莯在心里呼叫着,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越来越多的困兽奔向珞王,将他围在中间,直到他的身影完全消失在她的视线中,只能看到斩天的黑色剑影将困兽如切豆腐一样轻易撕开,困兽的断肢残体不断地在空中飞舞,迅速向四周倒下,有的肝脑涂地,有的拦腰斩断,困兽们的哀嚎吼叫不绝于耳,因此也吸引了越来越多的困兽,它们踏着同伴的尸体呲牙裂嘴,从齿缝中流出饥渴的唾液,散发着骇人的杀气冲向珞王。
  同时,偶尔也会有几头困兽意图扑咬蒙杺莯,都被小白一口咬死。
  蒙杺莯第一次觉得自己是那么没用,珞王被几十头兇暴饥饿的困兽围在中间浴血奋战,困兽的鲜血已经染红了小溪和周围的草地,她不知道珞王单凭他一人之力还能坚持多久,她只能眼睁睁地站在一边,什么都做不了。
  不行!我也要帮忙!!蒙杺莯四下张望着,终于发现了一块石头,紧紧地握在手里,可是只凭一块她拳头大小的石头能做什么?
  「吼!!」这时小白的叫声引起了正为珞王担心的蒙杺莯的註意,只见它刚刚扑倒了一只困兽,一口扯断它的喉咙,鲜血喷射,染红了它雪白的毛发,却没註意到旁边还有一只家猫大小的困兽,它已经扑向了小白,咬住了它的后颈。
  小白吃痛地低吼着,同时奋力甩起着身子,想将困兽从自己身上甩下,却被它死死咬着皮肉,鲜血从它唇跡滑落。
  蒙杺莯急奔过去,一把抓住困兽的肚子,想将它从小白身上扯下,可是越扯,困兽的牙齿咬得越深,只会让小白更痛,它不停地低吼着,甩动着身子,看起来痛苦不已,蒙杺莯急了,丢下石块,一把抓住困兽像兔子一般的长耳,用尽全身的力气往两边扯。
  「嗷!!」困兽吃痛,终于松开了咬住小白的獠牙。
  蒙杺莯像是小时候摘下一片树叶却发现上面有一只毛毛虫一样,将它甩在地上,不等它起身,一脚狠狠地踩在它的身上。
  「嗷——!!」困兽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蒙杺莯这一脚就已经将它的双脚踩断。
  看着它可怖的模样,蒙杺莯丝毫怜悯不起来,她又提起一脚,这次她对准的是它的头部,一脚、一脚、又是一脚。
  蒙杺莯的表情和眼神已经变得兇狠,在她眼里,躺在地上惨叫哀嚎的不是困兽,而是杀死皇太子的広宏义!!她咬着牙,想到皇太子死于此人之手,心中只有无尽的恨意,对准它的头一下一下又一下,力道却越来越重,以至于困兽的利牙砰出、头颅破裂,脑浆从裂开的头骨中散开,四溅的鲜血染红了蒙杺莯的衫摆。
  不知何时,困兽已经没了声息,可就算将它的头部踩成一滩肉泥,与青绿色的草皮混在一起,难以辨认,她依然没有停止的意思。
  所有人都看不到,此时凤凰君正飞在蒙杺莯上空,它扑打着翅膀,吸食着她身上散发的黑气,在吸食完后,它的身形又比以往大了许多,它担心困兽源源不绝,最终会伤到蒙杺莯,往困兽的方向扇着翅膀,不让它们再靠近这边。
  「杺莯,行了!」珞王的声音突然从她身后传来,同时一把抱起她,让她离开那滩恶心的肉泥。
  蒙杺莯这才如梦如醒地颤了颤,她转过身,看到珞王脸上、身上全是淋漓鲜血,在他身后,他刚刚浴血奋战的地方,困兽的尸体被围成了一圈一米高的尸山,四周还有不少困兽的残肢,目测珞王斩杀了绝不少于半百头困兽,它们的鲜血早已浸红了周围的草地,就连溪流的水也是一片猩红。
  「你有没有受伤?!」蒙杺莯急忙查看珞王的身子,见他虽然全身沾满了不少鲜血,衣服上却没有破裂的痕跡,在确定这都不是他的血后,蒙杺莯紧紧地抓住他的衣衫,垂下头,长长地舒了口气,由衷地说:「太好了!!我真的好怕你也会……。」她的声音发着颤,她已经无法再承受周围的人逝去了。
  珞王一把环住蒙杺莯,紧紧地抱住她,让她靠着自己的宽厚胸膛:「我不会丢下你一个人,……」相对地,我绝不会把你再让给任何人。
  珞王正准备说出后半句时,突然,「咚、咚、咚」,就像大炮出膛的声音,震得小溪发出阵阵水纹,连大地也跟着发颤,小白不顾伤痛,朝着他们的左边呲牙怒吼。
  两人望向声音发出的地方,别说蒙杺莯,就连珞王也着实骇了一跳。
  只见一只高约四米,体重绝不亚于叁头莾牛的巨型困兽出现在林边,除了体型巨大这一点外,它的长相、特征与其他困兽一般无二,而且它的嘴巴两侧还有一尺来长的月牙型獠牙,在蒙杺莯看来,它体型和獠牙很像世界上最大的非洲象。
  被这头巨型困兽打断,这令珞王非常恼怒,他松开蒙杺莯,拔出斩天隔空一挥,虽然他们相隔有近五十米,但黑色的剑气带着呼啸和厉声直袭困兽,同时剑气所到之处,小草被吹到一边,像是在为它开路,直到从巨兽的两腿之间延伸到林中。
  「吼——!!」巨兽发出震耳欲聋地咆哮,似乎斩天的剑气并没有伤到它,反而惹恼了它,可是不等它抬脚奔向珞王,它的额心竟出现了一个细小的血缝,很快,血缝逐渐裂开,就像被扳成了两半的桃子,它的喉咙虽然还发着吼叫,但它的身体却已经往不同的方向倒下,同时脑浆、内脏也都从剥开的身躯中滑落,「哗啦啦」,掉了一地,堆成一团冒着热气和散发着血腥和恶臭味的污物。
  收拾完了最后这头巨型困兽,珞王转过身,却见蒙杺莯已经蹲在小白身边,担心地查看着它的伤势:「痛吗?小白?」同时小心翼翼地拔开它伤口的白毛,轻轻替它吹着,想借此减轻它的伤痛。
  「吼。」小白抖抖身子,将蒙杺莯的手弹开。
  珞王知道自己错过了最好的时机,他轻叹了口气,还没来得及说话,腾玧和兏崢等人的身影出现在前方百米处,他们听到了巨兽的咆哮,已经以最快的速度赶来:
  「珞王殿下!!太子妃殿下!!」腾玧见珞王身上满是血污,蒙杺莯的腿部也有血跡,而在他们周围,堆满了可怖的困兽尸体,惊骇不已。
  珞王又带上了冰冷的面具,他知道是因为雪豹脚程太快,跑在太前面,怪不得他们保护不力,道:「这些妖兽都是东北边的峒羫郡来,向着长野郡的方向去的,之前听你说有困兽伤人,没想到竟如此之多。」他俊眉紧皱。
  「殿下的封郡正好在峒羫郡和长野郡的必经之路,困兽沿途伤了不少人,虽然珞賁军斩杀了不少,但困兽越来越多,源源不绝,军士和凡民都略有伤亡。」腾玧道。
  珞王郡虽然在幽州的七郡中不是最大的,但其略呈长方形,将幽州最富饶的地方都囊括其中,困兽要从峒羫郡前往长野郡,珞王郡是一条必经之路。
  「困兽也要迁徙吗?」蒙杺莯虽没有到过峒羫郡,但她在珞王郡和长野郡都呆过,从来没见过这种怪物。
  「从未听说。」腾玧摇头。
  珞王蹙眉沉思,过了半晌,他对另外八名准备随他一起回首府尨城的军士道:「你们分为两队,一队前往长野郡,一队前往峒羫郡,尽可能地了解两郡的情况,回来报予本王。记着!遇到困兽不要出声,不要恋战,不可白白牺牲性命。」这八名军士都是他特意挑战出的驍勇之辈,准备随他回封郡担任军职的。
  「是。」八人应声,分头行动。
  随腾玧和兏崢追上来的还有珞王特意为蒙杺莯准备的移轮,因为小白受伤,珞王骑上兏崢的色鹿,兏崢则陪着蒙杺莯和小白一起坐在移轮中,凤凰君也远远地跟着他们,而现在,在饱餐一顿后的它从鸽子那般大变得犹如猫头鹰大小了。
  「它还在流血,兏崢,你有没有止血的东西?」蒙杺莯见小白趴在移轮的地毯上,微睁着眼,时不时地喘着粗气,而它后颈被那头困兽咬伤的伤口还在汩汩出血,又急又忧。
  兏崢是护卫,身上随时都带着必要的药品,他先将小白伤口周围的毛发刮掉,再把止血粉倒在伤口处,用绷布替它缠上,有了止血粉,绷布上仅有少量血跡,看来血是止住了。
  「没事了小白,不痛了哦。」蒙杺莯轻抚着小白的毛发,低声轻语着,与以往不同的是,这次小白虽没有理会她,但也没将她的手弹开。
  「小姐,你有什么打算?」兏崢问蒙杺莯。
  「珞王答应我回皇都后会让我见他,所以现在只能先跟他回封郡。」蒙杺莯一想到回皇都就会见到皇太子,无比期望现在他们就已经是在回皇都的路上。
  兏崢皱眉不语。
  「怎么了?」蒙杺莯见兏崢神色有异。
  「珞王殿下现在已经是皇太子了。」兏崢不知道蒙杺莯清不清楚这件事。
  蒙杺莯倒从来没想过这件事,不过从逻辑上说得过去——他们并没有子嗣,所以珞王兄终弟极是情理中的事,只是她不知道兏崢在担心什么。
  「然后呢?」蒙杺莯问。
  兏崢不知如何开口告诉蒙杺莯,既然珞王已经兄终弟极,那她这个太子妃极有可能像皇太子的名号一样予给珞王,这仅仅取决于珞王是否接受,如果他不接受,她才可以改嫁他人或是终身不嫁——这是幽州的规矩,虽然没有丧期,但女子依然是男子的依附。不过他的个性向来不喜多言,于是兏崢轻轻摇了摇头,表示并没有什么。
  此时一名军士赶着移轮,珞王和腾玧则骑着色鹿走在移轮的后边,看顾着四周,他们从府道向尨城的方向行进,经过了几个小村,看到路边竖立的榜木上多少都写了一些东西,人们都忙忙碌碌、行色匆匆,原先荒芜的田地在分给珞賁军军士后已经种上了食粮、蔬果,郡内已经是一片欣欣向荣的场景,所幸困兽路过的地方只是珞王郡的边境地区,对郡内并没有造成太大影响。
  「明日是第一次庭议,都准备好了吗?」之前珞王一直留在皇都,封郡的事宜全是腾玧协办。
  在这期间,珞王郡根据之前蒙杺莯之前的设计,以五千人选一名鉅子,选出了八百名泛鉅子,又在这八百名泛鉅子中选出了四十名庭鉅子,参加由珞王亲自主持的庭议,他们都带着各个地方收集的合理化建议,需要在庭议会上向珞王稟报、探讨。这也是珞王郡第一次庭议,所以珞王才会在百忙之中抽空回到封郡。
  「是,殿下,四十名鉅子已经全部抵达,我已安排他们住在驛所。明日的庭议暂时安排在城中的宰府,不知殿下以为如何?」腾玧问。
  自珞王将封郡中叁府派遣的缮相全部判处斩首后,叁府就再没有派遣新的缮相,他乐得免于再应付他们,将叁府原先的郡府收为鉅子议事的地方。
  听了腾玧的话,珞王心中已然有了答案,他却道:「传令下去,以后事无巨细,全部先问过太子妃。」
  「可是太子妃殿下未必有心思过问这些事。」腾玧犹豫道,皇太子逝去不久,蒙杺莯怎么会有心情代替珞王处理政事?
  「我就是要她忙得没时间想别的事。」珞王道。
  腾玧頷首,暗暗感叹珞王的用心良苦。
  临近傍晚,珞王一行抵达了珞王府。
  趁着蒙杺莯被内侍带到浴房沐浴更衣时,珞王向总管吩咐道:
  「将太子妃安至西房。」
  「西房?」总管一怔,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为免是自己听错,再次向珞王确认,「殿下,是西房吗?」
  「对!」
  「是按先后生前的居室布置的那间西房?」总管依然不敢相信。
  「本王说得不够清楚?!」珞王不耐烦地反问。
  「是。」总管急忙应声、退下。
  那间西房是珞王到封郡建造王府时亲自督建的,紧邻他的王居旁边,房里的所有家具、摆设全都按照他母亲生前房间的样子布置。
  这间房在珞王心中就如一片圣地,连他本人也仅在母亲的生辰和忌日时才至房里悼念母亲,其余时候任何人不得染止。而现在他竟然要太子妃住进这间西房?!而且还是在王府内到处都是空房的情况下?!
  总管真怀疑自己是不是老糊涂了,但他不敢问珞王,只能去找腾玧,他担心万一是自己会错意,性命不保。
  「腾玧大人,」此时腾玧正和兏崢说着话,总管趋至,细声道:「有一事请教。」
  「总管,请说。」
  「方才珞王殿下吩咐将太子妃殿下安置在西房,我怕是自己老耳幻听,又不敢再问珞王殿下,腾玧大人长伴殿下左右,大人认为殿下是想让太子妃殿下住进『那间』西房吗?!」总管怕自己说得不够明确,还特意加重了「那间」的语气。
  腾玧跟随珞王已经多时,对王府的情况自然很清楚了,答道:「对啊,珞王殿下很快会迎娶太子妃,所以应该会让她住进『那间』西房吧!」他学着总管,加重了「那间」的语气。
  「多谢腾玧大人解惑。」总管这才恍然大悟,可是大悟之后又多了很多问题:就算珞王殿下要娶妻,若他对妻子没有非常特别的感情,不可能让她住进那间房啊!若是有特别的感情,依珞王的性子,为何不索性让她住进他的王居?
  待总管离开后,兏崢忍不住问:
  「珞王殿下很快会娶杺莯小姐?!」他加重了很快二字,虽然之前他就已经有所察觉和怀疑,但亲耳听到,还是令他有些难以接受——虽然这在幽州不是新鲜事,但他知道蒙杺莯与皇太子的感情有多好,皇太子逝去仅仅才几天,就要她很快改嫁给他的弟弟,即便没有丧期,好歹等个一载半载啊。
  「嗯,我是听新任宗辅亲口告诉珞王殿下的。」腾玧点头。
  「玄泽为什么这么做?」少有表情的兏崢有些气恼——他当然不是想让蒙杺莯在皇太子逝去后无依无靠,就算改嫁至少也应该等等吧,而腾玧却说很快。他不知道玄泽在搞什么,竟然提出这样的事,他也生珞王的气,他与皇太子肝胆相照,会不知杺莯小姐与皇太子有多恩爱?既然知道,为何珞王会同意马上接收皇兄的女人?
  「呃——」腾玧不知如何回答兏崢的问题,他当然不可能告诉他珞王其实也深爱着蒙杺莯,更不可能告诉他珞王意欲復生皇太子,但他一个大老粗,要让他说出很高明的谎言太为难他了,只能打着哈哈:「那我就不是很清楚了。」
  兏崢皱起眉头,和腾玧寒暄了两句后回房准备写信给玄泽。
  与此同时,在浴房的蒙杺莯刚刚将身子浸在热水中,浴房的门就开了,透过蒸腾如烟的水雾,只见一名橙发紫眸的绝色女子赤裸着身子站在浴池边。
  两人见到对方都同时怔住了,蒙杺莯以为她是珞王的侍姬,也是来沐浴的,红着脸道:
  「抱歉,我不知道你也会来。」
  这名绝色女子叫荷姬,是王府中的一名婢姬,先前她服侍珞王沐浴时被他拒绝,后他又独宠一名叫漫姬的婢姬,令荷姬颇为不甘,当听到珞王将漫姬遣送出府后,她欣喜非常,又想找机会再亲近珞王,但他一直忙于政务,没找到机会。方才她听内侍说珞王回府,便趁机潜入浴房,想与他初试云雨,没想到竟是一名年龄看起来与她相仿的女孩,荷姬这才想起内侍提到太子妃随着珞王回府,顿时猜到了她的身份,现在她不便退出,只能硬着头皮道:「太子妃殿下,荷姬前来服侍您。」
  「欸?」蒙杺莯吃了一惊,她没想到在珞王府还有这种服务,「没关系,我自己洗就好。」她实在不习惯这样。
  「若太子妃不允,荷姬会被责骂。」荷姬已经不由分说地走下浴池,她之所以没有离开,也是想仔细看看这位传闻中的太子妃。
  皇太子在大婚前,曾带着蒙杺莯到珞王郡,荷姬虽没能亲眼所见,但听说皇太子俊美绝伦,与珞王是完全不同类型的美男子,她也想亲眼看看他的太子妃是何等绝色美女,可是当她看清楚蒙杺莯的相貌时,难以掩示眸中的失望。
  在荷姬看来,蒙杺莯的相貌只能算清秀,略有些圆润的脸颊让她看起来比实际年龄更小,与美女根本搭不上边,而且她还听说这个太子妃本是畜兽,相貌身份都配不上皇太子,无非就是运气好,在皇太子祈婚时闯入,才能与他成婚。
  蒙杺莯见荷姬紧盯着自己,极不自在地缩紧了身子,将下巴以下的部位都浸入水中:「请问,你是珞王的——?」
  「婢姬。」荷姬看到姿色相貌样样不如自己的女孩竟然是堂堂太子妃,而她在珞王府已经多日,依然还是稚女之身,颇为气恼和不甘。
  「哦,我还以为你是他的……」蒙杺莯说到这,脸红了红,没再说下去。
  本来只是寻常的一句家常话,在荷姬听来却格外刺耳,她慍怒地轻咬下唇:「请太子妃殿下转身,荷姬替您洗背。」
  蒙杺莯见荷姬的态度如此坚决,暗想定是珞王要她这么做的,若是自己拒绝,她肯定会受罚,于是乖乖转过身。
  荷姬的脑子被怒气填满,再加上蒙杺莯看起来软弱好欺,她没有拿用于洗浴的皂果,而是不知哪来的胆子,竟拿了平时用来洗池子的铁瓜络,铁瓜络本是一种植物,但在青绿色的果皮下是纵向十余条綾线,綾线如铁丝般粗硬,主要用于擦洗浴池的水垢。
  荷姬握着铁瓜络,胸部剧烈地起伏着,用兇狠眼神瞪着她,却柔声道:「太子妃殿下,可能会有点疼,不要怕哦。」
  蒙杺莯想起以前每年的大年二十九,都会随妈妈去桑拿房,让阿姨帮忙搓背,说是可以搓去一年的霉运,每次都疼得她哇哇大叫,现在回想还有些心有余悸:「麻烦轻点。」
  荷姬对蒙杺莯的叮嘱充耳不闻,左手抓住她的肩膀,右手用铁瓜络狠狠地从她颈项往下刮去。
  「啊!!」蒙杺莯只觉得好像有只猛兽在自己后背留下了深深的爪印,痛得她叫出了声。
  「不怕不怕,很快就好了。」听到蒙杺莯的惨叫,荷姬还加重了力度和速度,看到她背上十来道红肿的印跡,荷姬心里有说不出的舒畅,她一边假意安慰着,稳住她的情绪,一边更加用力在她背上使劲刮刷,她的力道之重、速度之快,很快就在蒙杺莯的后背留下数道血痕。
  「痛痛痛!不要弄了!!」蒙杺莯生气了,不管荷姬是不是真的为她搓背,这种力道就像要剥下她的皮一样难受,她骤然转身,推开了荷姬,但背上火辣辣地痛,再加上泡在热水里,后背好似被灼烧着一般。
  「对不起,太子妃殿下!」荷姬急忙道歉,「荷姬只是、只是想帮您。」
  蒙杺莯见荷姬一脸惊惧,不忍再责骂她,暗想一定是幽州搓背都这样,是自己怕痛受不了,道:「哎,算了,我不洗了。」她说完起身穿衣,可是稍微一动,背上的伤处就牵扯着痛,她咬咬牙,暗想可能跟刮沙一样,痛则不通,便没再说什么。
  荷姬见蒙杺莯没有责难她,微微舒了口气,刚才她是一时气不过,现在回想起来才觉得有些后怕,她暗想幸好蒙杺莯没有察觉到她是故意的。
  沐完浴后,内侍带着蒙杺莯去了餐堂,珞王和腾玧、兏崢已经等着她了,这次珞王特别交待晚上的餐食只上四人份,其余的直接分给府中眾人,以免蒙杺莯又像上次在皇都的珞王府时以为他浪费食物,让她不开心。
  吃饭期间,腾玧开始问蒙杺莯关于明日庭议的安排,比如庭议开始的时间啦、桌上需要摆放些什么东西啦、要不要先向大家说两句啦之类的,全是些小事,弄得蒙杺莯有些莫名其妙,她望向珞王,见他只是轻抿着琉璃盏中的美酒,并不答腔,就好似这些事跟他没关系一样,而腾玧又一直在问她,她只能一一作答。
  虽然背上的伤好似火焰灼烧一般,双手稍微一动就会撕扯着痛,但腾玧的发问也转移了蒙杺莯的註意力,在不知不觉中,她吃了不少东西,用完餐食后,蒙杺莯准备回房,她刚走到门口却被珞王叫住了:
  「站住!」他的语气慍怒。
  「啥?」蒙杺莯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
  珞王起身,抓住她衣衫的后领往后一扯——在她刚才背对他准备离开时,他才註意到她颈项处有些带着血丝的印跡,方才叫住她,没想到扯开衣领发现她的背上竟有不少好似被鞭打过的血痕,而珞王非常清楚这绝不是困兽留下的伤,厉声喝问:
  「你背上怎么回事??」
  蒙杺莯被珞王这么一喝有些懵了,她顿时明白一定是那名婢姬替她搓背导致的,见珞王如此生气,担心那名婢姬受罚,只得道:「没啥,我不小心蹭的。」
  「你再蹭一个给我看看!!」珞王看出她在说谎,气极了。
  「我干嘛要蹭给你看?」蒙杺莯也有些气恼,这跟他没关系吧?怎么搞得好像欠了他似的?
  原本气氛和睦的餐堂顿时剑拔弩张,腾玧和兏崢这才註意到蒙杺莯颈项上的伤,急忙走过去。
  「太子妃殿下,这伤怎么回事?」腾玧先说话了。
  「伤口很新,应该是刚弄的。」兏崢也蹙起了眉头。
  「没什么啊,你们不要这么大惊小怪。」蒙杺莯见他们叁个大男人将她围在中间,有一种身高劣势上的压迫感。
  「大惊小怪?!」珞王见她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更是恼怒,他一把揽住蒙杺莯,用结实有力的手臂将娇小的她夹住,同时大声向一边的内侍道:「把药膏拿来!」
  「你干什么!!」蒙杺莯想挣扎,可动得太厉害,后背上的撕裂感更甚,她甚至能感觉到伤口裂开,鲜血浸出染红衣衫的黏稠感。
  珞王不理会她,快步往他的王居走去,将她面朝下按在床上,不等她起身,就跨坐过去,同时将她的衣衫撕成两半。
  虽然刚才从她衣领的间隙就已经窥见她后背的伤势,但当他看到她从颈项至下腰处有无数竖状血痕,轻微一点的红肿,严重的还在浸血,好似被鞭打过,又气又急又心痛。
  「你疯了你!!」被珞王压着,蒙杺莯恼羞成怒,她想起身,但背上的伤的确疼得厉害。
  「殿下。」内侍拿来了药膏,却颤微微地站在门边,不敢靠近。
  「拿过来!!」珞王喝道。
  内侍急忙趋入,当他看到蒙杺莯背上的痕跡时,不由倒吸了口凉气,与珞王盛怒的目光相撞,急忙低下头,将药膏双手奉上,然后逃命似地离开了。
  珞王将药膏涂抹在蒙杺莯背上的伤处,原本光滑柔软的背部纵横交错着无数沟壑,指尖的触感凹凸不平,多处伤口浸出的鲜血将乳白色的药膏染成了粉色。
  「疼疼疼!」蒙杺莯只觉得背上好像被万蚁啃噬一般,忍不住叫出了声。
  「忍着!」珞王瞪了她一眼,「你刚才不是说没事吗?!」
  蒙杺莯疼得眼泪直打转,却又不服输地咬着下唇,怎么也不吭声。后背的伤处被药膏敷上的一瞬间就如被沷了硫酸,滚烫且巨痛,当药膏慢慢浸入,疼痛感骤减,好似被封印了一般,只有些许刺刺又凉悠悠的感觉。
  珞王将药膏尽数涂在她的伤处后,道:「趴着别动!」随后他起身将绒被盖在她身上,转身离开。
  见珞王离开,蒙杺莯这才舒了口气,她环顾四周,发现自己躺在一间居屋的大床上,床被柔软得就像躺在羽毛中,令身子轻盈好似在云端,盖在身上的绒被如丝绸般光滑、舒适,虽然很轻薄,却一点都不会觉得冷。
  床上的卧具都是深紫色带着金色的暗纹,上方悬掛着深紫色的纱帘,一看就是珞王的风格。
  我的天,我是在他房里吗?!蒙杺莯惊出一身冷汗,她尝试着起身,但好不容易在药膏作用下沉睡的疼痛瞬间苏醒,更加剧烈地撕裂着她的神经,再加上药膏再次侵入伤处,又犹如硫酸淋下般的巨痛只能让蒙杺莯打消了离开的念头。
  离开王居,珞王叫来内侍:「让服侍太子妃沐浴的婢姬到浴房。」蒙杺莯之前并没有受伤,是在沐浴后才出现伤痕,他当然不会相信她说是自己蹭的这样的鬼话,唯一合理的推断只有这个。
  「是。」
  当听内侍说珞王让服侍太子妃沐浴的婢姬到浴房后,荷姬又惊又怕,她不知道是不是蒙杺莯向珞王告状,还是珞王只是心血来潮,但她不得不带着忐忑的心情进入浴房,当她看到珞王像上次见她一样坐在浴池下方的台阶上,双手搭在池边,神情淡漠,微微舒了口气,柔声道:
  「珞王殿下,荷姬来服侍您了。」她暗暗下决心,以她的姿貌,一定要让珞王为自己开苞。想到这,荷姬的俏脸上微微泛红,对他郝然一笑。
  「方才是你服侍太子妃的?」珞王的语气寻常,听不出任何感情。
  「是,殿下。」荷姬不知他所问何意,颤声回答。她暗想自己下手应该没那么重,可能只会令太子妃的后背有些红肿而已。
  「你怎么服侍她就怎么服侍本王。」
  荷姬怔了怔,她自然不敢用铁瓜络往珞王身上招呼,但她还是带着令人倾倒的微笑拿起了皂果。
  「慢着。」珞王冷冷地说,「这东西不可能造成背上的伤吧?!」他被婢姬服侍过无数次,自然知道皂果仅是清洁身子,不会造成伤害。
  听了珞王的话,荷姬噤若寒蝉,她身子一抖,手中的皂果顿时掉落池底,带着哭腔哀求道:「殿下饶命!」
  「本王再说一次,你怎么服侍太子妃,就怎么服侍本王。」珞王的声音足以将原本温暖的池水冰冻叁尺。
  荷姬没办法,只得拿起铁瓜络,她心虚地抬眼看着珞王,见他依然面无表情,不敢让他转身,只能牵起他的手,在他粗壮的手臂上轻轻一滑。
  铁瓜络如钝刀的刀刃滑过珞王结实的手臂,由于荷姬并未用力,只有些许扎刺,并不痛,但珞王已经明白蒙杺莯的伤是怎么来的了,无非就是眼前这个婢姬吃醋争宠,趁机作怪。
  想到自己的母亲也是因为侍姬争宠,导致惨死于自己剑下,珞王怒不可恕,瞬间砰发出骇人的杀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把卡住荷姬的喉咙:
  「你好大的胆子!本王的爱妻你也敢伤她?!」
  「殿、殿下……」被珞王像钳子一样卡住咽喉的荷姬煞时脸色苍白,她想求饶,可从喉咙里只能发出些许呜咽声,连一个完整的字句都无法吐出,连泪水都挤不出来半滴。
  看着这张绝美的容顏在自己的手下逐渐变得扭曲和丑陋不堪,珞王心中没有丝毫的怜悯,他只恨自己当年年幼,不能保护母亲,而现在,他不会让任何人伤害所爱。
  「哢啦」一声,珞王单凭一只手就将荷姬的纤颈拧断,将她放开后,她的尸身浮在了池中,双目圆睁,面容扭曲,看起来可怖不堪。
  珞王起身,从容地穿上衣衫,问候在外面的内侍:「府中的婢姬有多少人?」
  「十二人,」内侍说着不经意间看到浴池中荷姬飘浮的尸体,骇得寒毛乍立,急忙改口:「是十一人,殿下。」
  「明日本王会让卫尉长到府中,每人送一名婢姬,」珞王道,目前珞賁军一共近九千人,他已有九名卫尉长和一名统尉长,统尉长就是腾玧,「统尉长送两名。」
  「是,殿下,还需要另找婢姬吗?」内侍知道珞王时常赏赐婢姬给臣属,这本是寻常。
  「另找叁名年长的婢娘。」珞王道。
  「……,是,殿下,」内侍暗觉奇怪,珞王府上的婢姬向来都是年轻貌美,她们的主要工作就是侍寝,婢娘一般都是四十多岁已经生產过的妇人,为何现在珞王的要求如此奇怪。
  交待完毕后,珞王回到王居,见还趴在床上的蒙杺莯面向里面,双肩轻耸,似乎在闷声流泪,他知道一定是她思念皇太子,走到床边,合衣躺下,只是离她尚有半米距离,轻声问:
  「你在思念皇兄吗?」
  「……,嗯。」蒙杺莯带着浓浓的鼻音应着,她没有转头也能感觉到珞王躺在旁边,离她还有些距离,虽觉得不妥,但并没有让她觉得被侵犯。
  「我也是,无时无刻。」珞王道。
  蒙杺莯瞬间泪崩,眼泪顺着鼻梁、鬓角,浸湿了绒枕,她颤声吸气,却没有应声。
  「杺莯……」珞王似乎想说什么,可是唤了她的名字后,就没再说话。
  蒙杺莯等了许久,都没听他出声,她暗暗奇怪,拭去眼中的泪水,缓缓回头,却见他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睡着了。
  珞王的睡顏和白天的他完全不像是同一人,他侧身躺着,左手放在绒枕上,拳头微握,就如刚出生的婴孩,呼吸平稳,安静如夜。
  看着熟睡的珞王,蒙杺莯这才意识到他其实比自己仅年长叁岁,在现代世界,只是刚刚成年。最敬爱的兄长骤然离逝,对他的打击当然也很大,但他并没有像自己一样成天哭哭啼啼,而是马上肩负起皇太子的责任,坚强得就像没有感情,让蒙杺莯忘了他也有悲伤的权力。
  蒙杺莯咬牙强忍着后背的疼痛,挣扎着起身,原本是想迈过他离开房间,却赫然发现自己的衣衫之前被他扯破,破损的衣服根本就不足遮羞,她急忙用手护住胸衣,想出声叫内侍,又怕吵醒了珞王,只得将宽大的绒被一边盖在他身上,以免他受凉,一边盖在自己身上,同时移到了床的另一边,尽可能地离他远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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