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节
卫珩挑了挑眉,对于会元之位,他本就是志在必行,是以现下虽是欢喜,却没有半点惊讶在其中。小厮一脸希冀的看着卫珩,后者沉吟片刻,看着怀中熟睡的秦婉,抿出一个笑容来:“你回去吧,过些日子,我再请诸位同窗吃酒。这里有比会元之位更重要的东西在。”
小厮愁眉苦脸的,他方才还庆幸自己找到了卫公子,现下可好,卫公子不肯跟自己回去,还不如找不到呢!但看着卫珩抱着秦婉时那温柔的神色,还是决定不再开口求了。苦兮兮的走出几步,他又转头看着卫珩:“卫公子不愿跟小的回去,那小的回去就只能说找不到卫公子了,烦请卫公子来日见了我家大爷,就说小的不曾找到公子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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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珩再次得了文武会元,此事在当日便传得沸沸扬扬,连中两元之事本就不常见,更不说他文武双科皆是连中二元,如此一来,卫家愈发的水涨船高,朝中也有不少人亲自登门拜访,祝贺卫珩必将为大熙的栋梁之才。
而相比之下,又居第二的柳穆清便有些寥落了,但他和卫珩兄弟情深,也不去计较这些。倒是夏竟成被夏将军接连教训了几次,总算是发愤图强,在此次会试之中斩获第二。夏竟成脑中不觉得自己胜过卫珩,所以居于他下也在意料之中,但仍然不妨碍这人成日耀武扬威的到处走,那模样,俨然是得意忘了形。
而和上次秋闱之后一样,放榜之后,便有一系列的赏赐来了,独独卫家极为丰厚。上次皇帝赏了一枚玉佩,卫珩细细看过,见上面刻着五爪龙,意为“如朕躬亲”,这物件胜过旁的任何事物,是以卫珩一直珍藏着,更知道,皇帝既然将随身的玉佩给了自己,必然是对自己有着更高的期望。想到这里,卫珩不免浑身一热,想要在殿试中大放异彩的心便愈发重了。
“这卫家小子,倒是着实有些能耐。”京中是没有秘密的,更何况是三年一度的会试放榜。现下太后不着喜怒的说出这话来,让秦婉背后微微起了一层薄汗,还是不动声色的给弟弟妹妹喂点心吃。太后含笑道:“不怪婉儿当年这样抬举他。”
太后的话虽是含着无尽的慈爱,但秦婉只觉得有些后怕。皇祖母是不会对她做什么的,但对卫珩可不一定。对于喜欢的小辈,太后素来都是极为疼爱的,但是一旦遇上了和赵王母子有关的东西,太后便是近乎病态的偏执。当年钱贵妃母子俩给太后留下的阴影太大,让身为天下最尊贵女人的太后至今无法释怀。
作为小辈,秦婉是不可能说什么的,但心里也渴望皇祖母能放下对卫家的偏见,毕竟这些事和卫珩都没有关系,为了一个隔房的姑妈,让卫珩也这样被太后敌视,未免过火了些。是以被太后骤然点名,秦婉想了想,只做听不懂,笑道:“这不就说明婉儿有眼光么?”
“这倒是,哀家的婉儿,眼光固然是很好的。”太后笑道,“只是你还小,难免识人不清,皇祖母不能让你被包藏祸心的人给害了。”又笑盈盈的让秦婉坐在身边,“你呀,总是让哀家不省心。”
秦婉盈盈含笑,知道太后对于卫珩的偏见很大,当即无声一叹,却也不敢说什么。而正值此时,凤鸾从外面进来,见祖孙俩如此亲昵的样子,笑道:“太后和郡主在说什么悄悄话,让老奴听一耳朵可好?”
“去!倒是来招我了。”太后笑着啐了她一声,“让你去给皇后送雪参,偏偏这个时候才回来,去哪里野去了?”
“太后这话才是折煞了我。”凤鸾笑道,“方才从凤仪宫回来,又遇见陛下身边的督太监过来,便问了一问。说陛下方才在朝上,说此次春狩,要将卫公子、柳公子和夏公子一并带去。”
大熙素来是有春狩的惯例,到时候,京中的青年俊彦、皇帝的宠臣都会随行,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在围场去。这是在皇帝跟前展露自己的大好机会,是以众人都不会放过。而此次春狩,皇帝竟然要破例将会试榜首给带去,实在是匪夷所思。
秦婉第一个反应是要糟,果不其然,太后蹙着眉,方才还和颜悦色的,现下脸上阴云密布:“皇帝是愈发的回去了!为了冯氏的儿子,全忘了当年是怎么被卫氏相逼的么!”
双生子被吓得顿时噎住,吓得众人忙不迭给他们拿水。伺候在太后身边多年,凤鸾对其脾气摸得透透的,又笑着为皇帝剖白:“怨不得陛下,是温大人在朝上提出来的,泰半朝臣都附议了,说是这次会试榜首都年轻,也是不易,卫公子更是不易,这可是文武双科连中二元,放眼古今也是没有的。娘娘,得放手时须放手,多久的事儿了,再一直拧着也不好。况且,连娘娘自个儿都说,卫家那哥儿的确是个能耐的。就当为了陛下的千秋功业,太后娘娘忍一时之气吧。”
“泰半朝臣都附议?”太后难免惊诧,到底不能拧着自己的性子违了过半臣子的意思,冷笑道,“罢了,大熙祖训,女子不得干政,既然朝臣都附议,哀家也不便再说什么。让卫珩好自为之,莫要想着不该想的事,否则……”她说到这里,望向了秦婉,“他自己知道他是什么身份,婉儿不是他能肖想的。”
这样直白的说出这话,秦婉立时白了脸,但着实不敢和太后争执,只安静的给弟弟妹妹喂水。两小着实噎坏了,可怜巴巴的包着眼泪珠儿,秦婉心疼不已,将两人抱住宽慰。
被卫珩要去的这件事气得着实不轻,太后脸色十分难看,静默了好半晌:“传哀家的话,让昭华也去,若是皇帝不同意,也不必来请哀家一同去围场了!”
作者有话要说:
咳~醋缸准备要和太后正面刚了~
俗话说得好,女追男隔层纱,男追女,中间隔着一个丈母娘。
可惜醋缸的丈母娘已经去世了,所以说中间隔着个皇祖母。
看咱们的醋缸如何用人格魅力征服皇祖母~
春狩
临近四月的天气, 难免也带上了几分夏日才有的热气。沿途也能听见几声蝉鸣, 人群经过的时候, 声音又小了下去。
今日一早, 秦婉就被打发起身,跟着帝后和太后一并往围场去了,随侍者多达几十人,既有如雍王一样的皇亲,也有如温一枫一样的皇帝宠臣,还有各世家适婚的男儿。自然, 其中最被关注的, 就是皇帝钦点跟上的卫珩、柳穆清和夏竟成三人。
这三人之中,柳穆清和夏竟成自不必再提, 都是家族鼎盛的世家子,尤其是柳穆清和宋夷光议亲之后,更是如鱼得水。只有卫珩一人, 颇有几分争议。
因今日起得太早, 双生子早就在马车上呼呼大睡,秦婉打了个呵欠,掀了车帘张望着外面。大熙当年马背上定天下, 故此对于骑射都十分看重, 大熙自皇子往下,各世家子自幼便要学习骑射之道。是以随行的男儿大多骑马, 一行人浩浩荡荡,沿途引了不少人侧目。
去岁的春狩, 因为雍王妃去世之故,秦婉并未参加,而今年的春狩,想到太后不喜卫珩,秦婉心中没由来的一阵紧张,只怕是太后想要自己多和京中的世家子接触,从中选出自己的夫婿。
但经历了前世,秦婉眼里早就容不下别的男人了,除了卫珩,她一个都瞧不上眼。
其实最要命的并非是京中的世家子,而是温一枫。太后所最属意的男子是柳穆清和温一枫,柳穆清和宋夷光定亲,不必再说,而温一枫……想到此人生性阴毒,秦婉便止不住的打了一个寒战,更不说这人在朝堂上亲自向皇帝建议,将卫珩请来参加春狩,秦婉总觉得,这件事不会那样的简单。
温一枫从来不做对自己无益的事,何况朝中如今对卫珩都是欣赏有加,让卫珩出现在大众视野之中,难保不会打一场漂亮的翻身仗。一旦卫珩让太后改观,温一枫可就被动已极了。
这样想了一路,秦婉也始终没有想出来温一枫会以什么法子对付卫珩,一直到下车都心神不宁的。宋夷光开开心心的拉着秦婉去见柳穆清,这两人如今愈发的如胶似漆,来日若是成亲了,可不知道要腻成什么样。今日的世家子皆是京中鼎盛世家出来的人,自然也明白太后将秦婉带来的深意。现下四公主还被关着呢,一时半会怕是放不出来了,五公主才一岁多,更不必去想。而眼前这位和宁郡主,得宠的样子可不比皇女差。加上她本就是个美人,好些世家子皆投去目光,却也不敢上前,唯恐唐突了她。
卫珩、柳穆清和夏竟成三人正在一起说话,夏竟成本就是个纨绔公子哥儿,离得老远就听见他的笑声,宋夷光飞扑到柳穆清跟前,笑道:“既然在围场了,可要好好地表现,不许跌了我的份。”
见她竟然过来,柳穆清自是欣喜,笑盈盈的点头:“自然,我不敢跌了安定郡主的份。若是郡主恼了,到时候不肯出闺房,我才只能哭。”
宋夷光臊红了脸,还是嘴硬说:“你晓得就好,到时候让你抬着空轿子回去,做京中的笑柄。”
柳穆清只是笑,悄悄地将她拢在自己怀里:“你不出门,我就是扛也得将你扛出来。”
宋夷光当即恼了,小爪子不停地拍他:“什么扛!你当是扛猪仔呢!”两人嬉笑打闹成了一团,卫珩引秦婉到一旁,低声道:“如今太后在,你便不要过来了,人多眼杂,若是捅到了太后那里,我不愿你为我被罚。”
“无碍的,皇祖母不会那样待我。”见他分明是想自己的,但却还是为自己着想,秦婉心中一片动容,又四下看看,见并没有盯在这边,这才叹道:“这几日多多小心一些,温一枫那人,你知道的……”
卫珩颔首,他当日听到温一枫竟然向皇帝进言,要将自己也带去春狩,他便提高了十二万分的警惕。温一枫心思深沉,绝不会做于自己无益的事,只怕是还想到了什么。偏生为了这件事,京中又对温一枫赞不绝口,说他身居高位也不忘拉拔同门两位师弟,如此重情重义。
他若真心拉拔也就罢了,只怕他的拉拔背后,藏着锋利的钢刀,就等着人自投罗网。
“我知道,你也多多小心。”卫珩轻声嘱咐,见秦婉含笑的小模样着实美艳,让他都有几分想入非非,便轻声说,“不许对别的男人笑,哪怕是应景儿也不成。”
秦婉撅嘴,一派委屈的样子:“你也忒霸道了些……”尽管如此,她还是绷不住笑了起来,“你这坏东西。”
卫珩扬了扬嘴角,声音低沉:“那我坏,你喜不喜欢?”
红着脸儿,秦婉好半晌才低声说:“喜欢,怎么不喜欢?不过……你也只能对我坏。”
见她这般小女儿情态,卫珩心情很好,笑出声来,起先声音倒小,渐渐的就大了起来。那模样好不欢喜,秦婉红着脸不理他,嘴角笑意藏都藏不住。
“原来两位郡主在这里,”身后传来凤鸾的声音,“太后娘娘找两位呢。陛下一会子还要训话,两位郡主且和老奴回去吧。”
糟了!秦婉暗道不好,凤鸾是太后的心腹,保不齐便要现在的事告诉太后,太后何等厌恨卫家,如此一来,只怕卫珩又要给太后厌弃一番,如此想着,秦婉也不敢再留,赶紧要跟了凤鸾回去。凤鸾只是笑看着三个少年,特特行了一礼,旋即笑道:“三位年轻有为,来日必然是大熙的栋梁之才。只是有一句话,老奴劝一劝,太后她老人家的心思,就是陛下也违抗不得,还是不要想着不该想的,到时候惹恼了凤颜,只怕吃不了兜着走。”
这话明摆着在警告卫珩,后者脸色陡然变了,看着秦婉和宋夷光悻悻的跟在其身后回去,愈发郁卒。柳穆清拍拍他的肩膀想要安慰他,夏竟成则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这话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