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节
李霁摇头,眼中生了层层波涛,隐见眼底和着柔色的执拗:“我如今所在意的唯有一个你,我要顾你一辈子,不能留丁点隐患。”
魏熙怔住,继而怒道:“顾我一辈子?你知道我要的不过是你陪着我,你却毫不留情的丢下我,你打的是什么主意以为我不清楚吗?”
李霁握着魏熙的手更紧了三分:“阿熙,我知道你怨我,可兄长不肯能陪你一辈子,只有夫君才能。”
他说着,紧紧盯住魏熙的双眸:“如今我无事了,以后一定好好陪着你,再也不离开你了。”
“要走要陪都是你来左右,我是你养的猫儿狗儿吗?”
李霁闻言,身子晃了晃,面色愈发苍白,魏熙见状顿住,侧首对远远候在一旁的泉石喊道:“还不去喊林玉娘过来!”
“我没事。”李霁说着,勾了勾魏熙的鼻尖,一副无奈的口吻:“好了,别闹脾气了,我有些累,咱们回去吧。”
魏熙见状,以为李霁装病骗她,面色的担忧顿时就化作了冷色,可对着他这张病怏怏的脸,魏熙再也和他吵不下去了,她挥开李霁的手,转身就往外走。
魏熙当先出去,随便选了一匹马便翻身上去,策马而去,跟随她过来的侍卫们见状微愣,随即也忙上马跟了上去。
慢了魏熙一步的李霁看着魏熙一骑绝尘,脚步趔趄了一下,就要往地下栽去,泉石见状连忙扶住他。
闻讯赶来的李樟打了个呵欠,睡眼惺忪道:“好端端的你又逞什么能?大病初愈的,在她面前倒一下,谁还能顾得上恼你?”
李霁摇头,淡声道:“扶我上车吧。”
李樟扶着他上了马车,叹道:“死要面子活受罪。”
李霁上了马车后,李樟也随着他钻了进来,他看着李霁,有些苦口婆心的态度:“你现在是情郎,不是兄长,更不是她爹,该弱就弱,端着一点用都没有。”
“我不喜妇人做派。”李霁说着,莫名想到了温绍延,那个温和软绵,尚且要魏熙护着的人。
李霁想到此人,眉头蹙起,多想无益,如今那人也不过是个死人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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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熙一连两日都没有见李霁,所幸李霁也一反常态的没有耍赖皮,这让魏熙稍稍对他的知情识趣有些满意,又不免担心他的病情,着人探过,得知他无事后,心虽放下了,但却越发看不上自个的行径。
如今过的越久,她就越不明白那日她为何如此气愤,到底是气李霁行事,还是气自己没出息。
一心都琢磨这些,让魏熙心中烦躁,随意换了身衣服便带人出去散心。
逛多了,扬州也没什么好看头了,魏熙正准备吩咐人回去,却见前面人群熙攘,好不热闹,她见状问道:“那边是何地?”
郑修明答道:“是明光寺,今日正逢药师佛圣诞,前面应该是庙市,娘子可要去看看。”
魏熙以往对这些佛门清净地的喧闹向来是不喜欢的,眼下心中烦闷,却也不在意这些了,左右也没去过庙市,长长眼界也好。
魏熙下了马车,在庙市里闲逛,只见乱七八糟什么都有,兴致缺缺间,却见一道身穿白衣的消瘦身影在人群中一闪而过。
魏熙脚步一顿:“他怎么过来了?”
蕤宾疑惑:“谁?”
魏熙摇头,转身往回走。
“娘子您做什么去?”
魏熙道:“去寺里看看。”
等魏熙从明光寺里出来时,正是太阳正毒的时候,她走的有些累了,便站在一处树荫下歇脚,一抬眼却又见了那道白衣身影站在一家卖糕饼的铺子前。
那人侧身对着她,五官深邃,神情却是出奇的温和宁静,不带一丝棱角,身上有一股让人极为舒心的气韵。
原来不是李霁,魏熙摇头,有些自嘲,再看去,那人已经拿了糕饼走了,魏熙看着他手中提着的糕饼,觉得有些饿了,对夷则道:“去给我卖些糕饼过来。”
夷则应是,抬步过去给魏熙卖糕饼,等糕饼装好时,夷则拿出荷包正要付钱,却见不知从哪儿蹿出一个少年,一把抢走了夷则的荷包,转瞬就没入人群中。
“小小年纪便敢当街抢钱了。”魏熙神色不悦,侧首看向身后侍卫:“还不去将人拿了?”
魏熙话落,便有两个侍卫领命追去,过了不久,却见其中一个侍卫神色不善的回来了。
魏熙见状问道:“怎么了?”
侍卫道:“那小贼心眼不少,竟寻了个人当靠山。”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太忙,现在才更……困死了,哭唧唧
第78章 遇旧人
魏熙闻言, 有些好奇:“什么靠山?”
侍卫回道:“是一个仪表不俗的男子。”
魏熙点头:“过去看看。”
侍卫忙在前引路, 魏熙随着侍卫绕过一处拐角,便见一个少年可怜兮兮的缩在先前见到的那个白衣男子身旁,而她的侍卫, 正绷着脸看着少年。
魏熙见状忍不住噗呲一笑, 觉得若是少年换做少女,这画面便才真正是有意思的了。
魏熙笑声不大, 却引得那男子闻声看来, 此人目光清正柔和,一看就是个好人,也难怪那少年会寻上他。
魏熙抬步过去, 将目光移到少年面上,见他一副惊恐模样,唇角一勾, 眼中带了些深色,少年的视线和魏熙那双清澈锐利的眼眸对上, 顿时觉得无所遁形, 忙移开视线。
魏熙了然, 却是对侍卫嗔道:“冷着一张脸做什么,瞧瞧,将人家孩子吓得。”
这少年看样子也有十一二, 比魏熙小不了几岁,偏她一副长辈口吻,那白衣男子听了, 忍不住轻笑一声。
魏熙看了这人一眼:“这孩子是郎君的亲眷?”
少年闻言,神色有些紧张,微微往后退了一步,伺机逃跑,侍卫见状伸手按在他肩上:“老实些。”
“并非亲眷。”那人垂头看了少年一眼:“先前这少年说这位兄台要捉他去卖了,如今看来,却并非属实。”
那人话落,少年顿时噗通跪地:“求娘子救我阿娘一命吧!”
魏熙眉梢一挑,看着被少年攥在手中的荷包:“你的意思是你当街行窃,是为了救你阿娘?”
少年点头,神色凄惨:“我和我阿娘相依为命,她患了重病,无钱抓药,我只得出此下策,还请娘子和郎君可怜可怜我吧。”
“确实挺可怜的。”魏熙点头,问道:“你阿娘害了什么病?”
少年顿了顿:“……头风。”
“症候在脑,怕是得开颅。”魏熙说着,笼袖而立:“你孝心可嘉,我既然见了便不能不管,我认识个会开颅之术的郎中,不如让他去给你阿娘诊治吧。”
少年被骇住,忙摇头:“不必,我阿娘病的不严重,只抓些药就好。”
“一会病重,一会不重,你这话倒是矛盾。”魏熙说着,对侍卫道:“行窃终归是不假的,你送他去衙门,让人酌情处理。”
一听进衙门,少年顿时就炸了,叫嚷道:“什么道理,不过就是拿她一点银子救命罢了,你锦衣华服的还差这一点银子,竟想因为一点银子将我送进大牢!你如此分明就是为富不仁!”
魏熙见这少年如此颠倒黑白,面上顿时就冷了下来,还未来的急说什么,便听白衣男子道:“你若真为难,好生说道我等自然会相助,但你不问自取,便是不义不礼,作甚还要要求旁人对你仁慈?”
少年怔住,随即反唇相讥:“亏我还以为你是好人,原来也是个麻木不仁的,你们这些人高高在上,哪里懂我的苦楚,我这种人,便是想和你们说话,怕还未走到你们跟前便被打跑了。”
魏熙自小到大都未见过如此无礼无赖之人,闻言冷声道:“还不送去大牢,让当地官吏好生管教管教!”
少年见魏熙态度坚决,顿时怕了,态度也软了下来,他将荷包递给夷则:“我不要了,不要了,你们放过我吧。”
魏熙看了荷包一眼:“你阿娘的病你不管了。”
少年身子一僵,继而哭道:“我不能进大牢,进去了就没人照顾我阿娘了。”
他说着,将荷包塞到侍卫手中就要跑,白衣男子见状伸手截住了少年,少年一慌,抬手捂住袖子,却听白衣男子道:“我会在扬州多留几日,你若是无钱可用,不如这些时日跟着我做些杂事,我替你阿娘出钱看病,权当你的报酬。”
少年顿住,捂着袖子的手颤了颤,他嗓音低了下来:“多谢。”
他说着,抬头对他一笑:“郎君真是个好人,我这就去告诉我阿娘。”
说罢,不待众人反应,便跑了没影,魏熙眉头一蹙,示意侍卫跟上:“连你的地址都不问,去哪儿寻你?”
白衣男子道:“我就在这边等一会吧。”
魏熙第一回 见这么厚道的人,闻言道:“你还觉得他会回来?”
白衣男子摇头:“我不知道。”
魏熙看了一眼他手中的糕点,使人去将先前没付钱的糕点拿来,吩咐完,又看向那男子,多嘴了一句:“那少年心术不正,嘴里没一句真话,你又何必帮他。”
白衣男子道:“堵不如疏,这少年聪颖又年幼,虽有小奸小恶,但也是能掰回来的,放到牢中虽罪有应得,但他的罪过也不过是打几下便出来了,少年人最不记打,若是觉得作奸犯科不过是打两下而已,心中怕是没了顾忌,变本加厉就不好了。”
魏熙打量白衣男子一眼,啧啧叹道:“竟是一个教化世人,慈悲为怀的活菩萨。”
男子被魏熙看的有些不自在,略移开了视线:“娘子言重了,我不过是有些闲功夫,爱多管闲事罢了。”
魏熙道:“可你多管了这一遭,少年就趁机逃了,不也是没用?”
男子顿了顿:“是我的过错。”
他虽如此说,面上神情仍是温温淡淡的,毫无懊悔。
魏熙看着他,有些好笑自己方才竟觉得这人和李霁像,她道:“我猜你是想着,万一少年真有重病的阿娘该怎么办吧?”
男子点头:“若真如此,总不能让那妇人拖着病体担忧儿子。”
正此时,蕤宾拿着点心过来了,魏熙看着五颜六色的小点心,觉得有趣,伸手要去拿,随即想到这是街上,便停住了动作,示意蕤宾将点心收起来,她看向男子:“那活菩萨,你的钱袋去哪了你晓得吗?”
男子抬手抹向腰间,果不见了钱袋,他神色并无惊讶,如实道:“怕是让那孩子拿走了。”
“你不气?”魏熙猜道:“你该不会是想着万一他阿娘病了,正好帮他一把吧。”
男子点头。
魏熙对此烂好人行径不甚认同:“妇人之仁。”
男子微微一笑,不做应答。
魏熙对他身后招了招手:“权当我无聊吧,命人给你将人捉回来了。”
男子微微倾身致谢,魏熙不作理会,扫了一眼面色惨白的少年,对侍卫一伸手,侍卫将从少年那里拿回的钱袋呈给魏熙,魏熙接过,能听到里面铜板相撞的声音,她将钱袋递给男子,看着男子身上含蓄朴素的衣衫,道:“有善心是好,但也得顾着自己,你如此,便是有家财万贯也经不住,好事做尽,你自己怎么过活。”
许是因为男子太过和煦纯良,魏熙原不是爱多管闲事的,看着他,竟也难得多嘴了。
男子接过荷包,笑道:“多谢娘子关怀,我的钱来的容易,多画几幅画便有了。”
魏熙闻言有些好奇:“如此听来,你倒是一方大家,不知你名号是什么?”
男子摇头笑道:“在下名唤邹介琮,籍籍无名,谋生罢了,当不得大家。”
魏熙闻言笑道:“我在舅父哪儿看过一幅《游春图》很是不俗,便是你画的吧。”
邹介琮点头:“是在下拙作,让娘子见笑了。”
魏熙道:“能被我舅父收藏的都是不俗之作,你不必过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