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转身(下)- 夜静春山空,人间桂花落。-079
爱情,转身(下)- 夜静春山空,人间桂花落。-079
一顿晚饭,母女两人各怀心思,只有殷父和李烟霄吃得快活。
「来来,李先生,再喝一点。」
「是,伯父您叫我烟霄就好。谢谢伯父。」
殷父听见”伯父”两字就呵呵笑,一整个晚上下来,不知笑了多少遍,脸都笑红了,喉咙都喝哑了。
「烟霄好烟霄来,我再敬你一杯。祝你生意兴隆,财源广进,哈哈。」
殷母终于看不下去,一把抢了殷父手上的酒杯,喝斥一声,「贺啊啦!麦搁拎啊啦!小露啊,你陪李先生吃啦,我带你爸先上楼去。阿李先生夜深了,你饭店订了哪里?等下让小露送你去啦。」眼神却充满着质问。
好像在问:”女儿啊,你朋友怎么又来了?这次来找你又是甚么事?看把你爸给喝的!”
殷露霜用母女心灵相通的眼神回答:”阿母,我哪知!没事啦,我等下就把他送到饭店。”
哪知殷父才被殷母一扶起身,就大声叮嘱眾人,「谁要去住饭店!今天谁都不许走!烟霄来,烟霄你,留下来喝!不许走!」
殷母只能拼命抓住殷父,才能避免他往后倒,一时之间,场面滑稽得很。殷母无奈,只能又用眼神告诫自己的女儿:”给他睡客房喔。小心大野狼!”
饭桌从喧闹到静謐,空气从温热到冷静。
殷露霜隔着桌子将眼神聚焦在李烟霄坚毅的下巴上,印象中总是光洁的地方,长出了几根鬍渣,看上去
「看什么呢?小露。」
殷露霜忽然抬眼,一脸惊讶的表情,「你还是叫我其他的吧,这都是家人叫的小名。」
李烟霄抿着薄唇,一脸打算玩笑开到底的表情,「那你看什么呢?霜霜。」
这次可把殷露霜吓傻了,「你你,是从哪里听来这个称呼的?」
李烟霄挪动身躯,坐到了殷露霜的旁边,带着微笑静静地看着眼前的女孩,「你朋友都这么叫你,你没发现吗?」
殷露霜继续瞠目结舌,「我知道啊,但是你,又不是……」
话还没讲完,就看李烟霄的脸拉得老长,殷露霜一时间拿不准眼前的男人到底几个意思。
忽然一个震天炸地的声音,「我离婚了。」
殷露霜的脸上没有太多表情,只是同情地看着李烟霄,「喔,那,真是,遗憾。」说完,又将眼神移至李烟霄的下巴处,心里默数着一根一根的鬍渣。
李烟霄握住了殷露霜的手,问对方:「Frost,你愿意,再给我一次机会吗?我知道你或许不信我,但是这次是真的。我,李烟霄,这辈子定不负你。」
语毕,伸出一根指头至殷露霜的下巴处,缓缓抬起。殷露霜又看见了李烟霄眼底的闪闪星光,她以为是餐桌上的灯光反射,越看越想要确认,越看越靠近。
此时李烟霄的心脏跳漏了一拍!莫非女孩对他的誓言心动了?可是等了半天,人家除了刚才一句遗憾就没有其他的话。
李烟霄又问:「你的回答呢?」
「什么回答?」殷露霜一头雾水的表情。
感情这女孩的神经特别大条?
李烟霄循循善诱,「Frost,你愿意,再给我一次机会吗?你不用担心孩子的问题,我不介意。我只要你,我只想要你。我们重新来过,好吗?」
本应该是世界上最美的几句话,李烟霄说了,殷露霜却无动于衷。
殷露霜沉默着,像是有一世纪那般久。
「Edward,现在也晚了,我先去整理客房给你住一晚吧。」殷露霜说完,逕自起身走了。
徒留身后的李烟霄一人落寞。
殷母听见脚步声,赶紧打开卧室的房门,半遮半掩拦住女儿,「小露,你朋友怎么又来找你,是有甚么要紧的事?」
「没有啦,妈。他就是失恋了,找人讲讲话啦。」
殷母露出释怀的笑容,「哦,这样。没事啦,失恋又不是公司倒闭了,那你多开导他啊。」
殷露霜这才想起在澳洲看到的新闻,香港李氏集团早就四分五裂,「但是,妈,他公司也没了。」
殷母这一惊可非同小可,「夭寿喔!啊这男的也太倒楣了吧?那你还是带他去我们庙里拜拜啦,观世音菩萨一定会保佑他。」说完,还做了一个虔诚的双手合十的动作。
殷露霜点点头,答应明天一早就带楼下的朋友去。刚抬脚要走,殷母又开口叫住她。
「ㄟ,小露。你自己也,去庙里的月老庙拜一拜啦,保佑你恋爱顺利,知道吗。」
殷露霜很反感被自己的母亲嫌弃,自从她坦白和高风是因为离婚才回到台湾,殷母时不时就拜託媒人替自己女儿作媒。而且介绍的对象已经不限单身,凡是个男的行走生物,殷母都告诉媒人婆可以尽量安排。
在大多数乡下母亲的观念里,被婚姻捨弃的女人要更早未雨绸繆,才能保障下半辈子的幸福人生。
殷露霜无语,但是还是安慰着自己的母亲,「好啦,我知道啦。你不要操心这些,我会自己照顾自己啦。」
每次讲到这里,母女两人都要槓上,可是今天没有殷父和弟弟殷家豪劝阻,殷母打算畅所欲言,于是也不压着声音说话了,「你怎么照顾自己啦?你老了一个人还怎么照顾自己?又没有下一代,谁来给你照顾?」
殷露霜不打算把父亲吵醒,也不打算让李燕霄看笑话,只好继续敷衍着母亲,「对对对,所以我明天会记得去拜月老。你先去睡觉,我去给我朋友准备房间了。」
李烟霄被引领到客房,洗漱后躺在乾净的床上,被一股淡淡的阳光味包裹。脑中回放着刚才殷露霜向他鉅细靡遗地介绍客房的样子。床单、被单和枕头套都是新换的,浴室在房间对面,平时只有我弟弟回来住的时候使用,桌上有新的盥洗用具,毛巾也放纳编了。
喔,对了!你有带行李吧,要不然我去我弟房间找看有没有免洗的,要不然,24小时超商也有卖……
一句话逼死出门不带行李的男人。「不用麻烦,就,看你弟弟房里有没有免洗的就好。」
殷露霜没觉得哪里奇怪,转身就去拿来。李烟霄这才想起来万一尺寸不合怎么办的问题。
后来又回想起两人刚办好手续假装新婚夫妻,住进上海那栋别墅里的时光,虽然很短暂但是却是李烟霄最珍藏的回忆。夏季傍晚的热浪还没散走,一身浅粉色连身长裙的女孩,坐在水池边晃动雪白双脚打水的情境,至今难忘。
曾经为了权力而放弃感情,直到现在人已经躺在女孩家的客房床上了,才靠回忆想要温暖自己的身心。如果这世间有报应,李烟霄现在可是信了。
殷露霜那房也不平静。她一边洗漱时就一边回想这一年来的起起伏伏。如果不是李烟霄,她不会认识高风,如果不是高风,安排殷家豪住进先进的疗养中心,她弟弟能不能好转也难说。而如果不是高风,她更不会体会一次隆重的婚礼和一段心碎的婚姻。
殷露霜自认攀过感情的高峰,进去了神圣的殿堂,可是当她走出那里,依然孓然一身,两手空空。她一翻身,想着若是再谈感情,还有可能吗?图得又是甚么呢?
周末的早晨,乡间小镇上照常飘着烧饼油条和豆浆的香气。殷家四人先后起床,殷父殷母出门关上门的时候,李烟霄才敢起身,而这时候殷露霜也才敢下来一楼,坐在客厅等楼上的那人下来。
看了不到半小时的晨间新闻,李烟霄就下楼来了,「早上好。就你一人?伯父伯母呢?」
「他们去爬山了。走吧,我带你去吃早餐。」
两人一路晃到了上次李烟霄和殷父一起吃过早餐的豆浆店,没想到老闆眼尖,一眼把人认了出来。
「ㄟ,小露啊,这就是上次跟你爸来吃早餐的人。今天又跟你来?啊他到底是你爸的朋友还是你的啊?」
老闆一放下蛋饼、萝卜糕和两杯豆浆,就和殷露霜聊起来。
「蒋叔,他是我朋友啦。上次也是来找我的。」殷露霜把萝卜糕和一杯豆浆推到李烟霄的面前,看着李烟霄热络地也和老闆间聊两句香港的局势,忽然觉得更像是带着丈夫返乡的女人。
「蛤?你是香港来的喔!最近香港很危险的,要不然你留在台湾好了啦。」
店里的人一听有香港来的客人,你一言我一语都是关心李烟霄的话,殷露霜这才定定地望着李烟霄。等眾人都表达完意见,该干嘛就干嘛去了之后,李烟霄才吃上第一口早餐。
殷露霜忽然开口问道:「你还打算回香港吗?」
「怎么不回?除非你让我留下来。」李烟霄笑着爽快地吃完了一盘大份萝卜糕,正在喝豆浆。
殷露霜叹了一口气,「Edward,我是说真的。如果你有需要我帮忙,我一定帮你留在台湾。」语气中有一股正义凛然的味道,好歹两人曾经做过纸上夫妻,这一点小忙,殷露霜还不会怕麻烦。
李烟霄难得脸上又出现笑容,「我也是说真的。」
殷露霜忽然发现自己真的难以和眼前的男人沟通,乾脆低头愤愤地吃完自己的蛋饼,然后鼓着脸庞喝豆浆。
李烟霄这才问,「生气了?我和你提早解约那时候怎么没见你这么生气?」现在两人已经没任何关係了,眼前的女孩竟然会为了自己的安危生气。
这下子殷露霜更不说话。在她心里,解约的事情从始至终都是李烟霄的意思,她完全没有立场可以左右那纸合约何时结束。
「我看你还是早点回香港吧。」
殷露霜此话一出,可把李烟霄急了,马上放下手中的豆浆,一手抓过殷露霜的手腕,「Frost,我跟你道歉。刚才是我说错话了,你别往心里去。」
这个小镇的人是不知道,香港李家的大公子向来做事情不给人留任何把柄,所以说要跟人道歉的机率也比天下红雨还低。
殷露霜看男人一脸紧绷的肌肉,才知道这男人是认真的,「你到底想说甚么?」
李烟霄还是定睛在殷露霜的脸上,「我昨天都告诉你了,可是你并没有听进去。没关係,我可以重复很多遍,Frost,我想重新追求你,你答应好吗?」
人来人往的露天早餐店,上演着一对年轻男女的告白戏码,有人视而不见,就有人也爱插个话,小镇本就不是个大城市,一言一行很容易就传开来。
这不,媒人婆碰巧也来买早餐,一听这话就疑惑了,赶忙上来问清楚:「小露啊,啊你一大早就在相亲喔?你妈昨天才让我帮你找了一位离婚的老师耶!啊现在还要不要看?」
殷露霜唰地立马站起身,拿着豆浆就随便扯了个这只是我朋友的理由,和媒人婆告别。李烟霄哪里肯放过这澄清的大好机会,一手拉起媒人婆的手一手去拿皮包,把身上的港币全部给了媒人婆。
「阿姨,谢谢你!承蒙您金口,我就是小露的新男朋友。不用帮她介绍了,今天遇到您真是太好了,谢谢您的祝福,谢谢,谢谢。」随后也赶紧跟上女孩的脚步。
两人一前一后,也不知道怎么走的,等到殷露霜回神过来的时候,一抬头就是观音庙。李烟霄赶紧上前,两人这才并肩走进庙里,各自拿了香站到了观音的面前拜拜。
殷露霜正犹豫要不要再转到后方的月老庙的时候,李烟霄拿着香符回来。
「Frost,给你的,收好了。」
李烟霄郑重地牵起殷露霜的一隻手,把香符稳稳地放在她的掌心,然后主动帮她合掌,一枚红色的香符就这么躺在了女孩的掌心。
一股温度透过掌心传到殷露霜的心里,她道了声谢,忘记了要拜月老庙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