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5节
年纪小的人往往比年纪大的人更有拼劲,叶孤城完全不知道,自己的无心之举竟然成为了田均不断学习的动力。
等到小孩子走了,他又陷入了思考,但与之前想着做做小买卖不一样,他现在已经将思想境界上升到了更高的层次。
周游列国可以干什么事?
叶孤城想,可以干的事情可多了。
因为他现在目标有了调整,原本的计划就无法再度使用,原来不过说是到处游历游离,了解一下春秋的风土人情,顺便看看能不能与各种豪侠任侠交手,来提升自己的实力。
但是从与伍子胥见面之后,他无比清晰地意识到,自己是在参与一段混乱的历史。
而且这里还与江湖不同,是有法度的,每个国家之间都有不同于大一统朝代的错综复杂的联系,想要一心修习武道,其实一点儿也不现实。
身在江湖之中,怎么可能不受影响?
但他也从来都不是一个随波逐流的人,叶孤城想。
如果,他是说如果。
如果还有到这附近时代的机会,他就要先做好准备。
从他一人开始建立一个大的氏族是不可能的,那起码要倒退到周朝以前,但如果不是贵族,怎么样获得能够撼动天下的力量?
叶孤城眼神一深,他已经有了答案。
经济!
他要成为富可敌国的大商人!
战国末期的大商除了吕不韦那个异才之外,还有哪一家不是绵延几百年的?这时代家族的力量比他想象得要强大,就算是行商也要讲究历史与区域。
所幸,他这时候操办还来得及。
唯一的问题就是,他应该怎么样选择一条,可以在比较短时间内就能积累出大量财富的商道?
别说他异想天开,这是可能的,叶孤城绝对是个聪明的人,要不然也不能把曾经的白云城建立得如此繁华,现在只不过是白手起家罢了,这对他来说并不是很艰难的事情。
果然还是先去各国考察一下吧,叶孤城想。
他得在春秋时代为自己建立一个破碎虚空之余的小目标,比如说挣他一个亿。
伍子胥挺快就与公子光搭上线了。
他是楚国大夫,在有异心的公子光心中就是值得招揽的对象,两人之间的关系简直可以说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各取所需。
但就算是各取所需,伍子胥也牢牢记住了叶孤城说“公子光有异心”这句话。
且不说是不是真的,总要记在心里。
公子光可不知道自己心中埋藏还挺深的野心一下子就被看破了,或者说一开始他在伍子胥面前就是赤条条的。
如果抱着目的去观察一个人,就很容易从他的话语中发现一些蛛丝马迹,心中怀揣着对公子光的最初了解,过了一会儿也就在心中点点头。
这人确实有夺取王权的意思。
伍子胥在见公子光之前就试图多了解他一些,他有自己打听事的手段,用不了多久就知道这公子光不仅喜欢与豪侠之流结交,还在秘密供养死士。
他再一次陷入了两难的境地,有太多事情等着伍子胥去判断。
就比如说,他是应该把宝押在吴王僚身上,还是应该相信公子光的能力?
公子光并不知道对面的楚国大夫在想什么,相反,对伍子胥他是慕名已久,可惜以前只有一面之缘,不能深谈,现在他既然入了吴国,可不就是天助他。
说不定还能靠这人完成大业。
公子光以一种求贤若渴的姿态道:“不知先生可有推荐的人选?”
这句话成功将伍子胥从思想的海洋中拽了出来,他花了零点几秒从脑子里翻出了公子光之前说话的内容,知道他在向自己求豪侠的人选。
这不是搞笑吗?伍子胥想。
明明自己才到吴国没有多久,竟然就朝他问人选,这公子光想拉关系也有点急躁了吧?
当然,也可以理解为对方对人才的渴求,或者说是对他的信任,但这好歹让伍子胥心中留了个底,能判断出对方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
至于豪侠……
他心中最显闪过的当然是叶孤城的脸,然后一秒钟没停顿就让他给驳回了。
伍子胥道:“专诸。”
他道:“豪侠第一人,非专诸莫属。”
叶孤城已经准备着从吴国撤离的事情了。
他接到了一张单子,钱不多也不少,能养活手下的人,但最重要的是,这一次能经过不少国家。
齐、楚、曹、陈、卫,整整五个国家,而且商业发展得都还不错,绝对是视察的好路线。
但他却没有想到,在自己走之前,竟然还出了一桩事。
或者说他没有想到,伍子胥的上手速度竟然这么快。
他的小破院子里迎来了一位客人。
一位他根本没有想到会来的客人。
专诸!
叶孤城并不是很清楚专诸最近的动态,好像自从他开始侍奉公子光开始,与任何人之间的联系都淡了。
这可不是因为专诸是趋炎附势之辈,看不起他们这些贫贱之交,而是他隐隐察觉到了公子光的目的,为了让他们这些老友不被卷入吴国的政治更迭之中,所以便疏远了关系。
归根结底,反而是为了保护他们。
至于专诸为什么明知道危险还在公子光的门下,只能说这时代就是如此。
这是一个讲究义的时代。
叶孤城看见专诸,也是一愣。
对方手上提着一壶醪酒,酒液浑浊,同他们第一次见面时一样。
是吴国的好酒。
叶孤城看着他如此做派,心中已经有了猜测。
他道:“进来吧。”
专诸入了内院。
田均在一旁探头探脑,就好像是普通小童,而不是足智多谋的神童。
他善于隐匿,绝不在外人面前表现出自己的非凡。
叶孤城道:“你来找我就是喝酒的?”
专诸道:“不错。”
说着就将装酒的容器狠狠地砸在了桌上。
叶孤城没有拿出自己托人打造的小凳子,而是示意田均拿出了两张垫子。
铺在地上,两人相对而坐。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只能听见觥筹交错的声响。
也孤城原来是不喝酒的,但是这段时间,他好像逐渐学会了喝酒,每一次他喝酒,就仿佛代表着某种庄重的送别仪式。
有关于生与死。
叶孤城将酒杯放下道:“我教你一件事。”
专诸道:“什么?”
叶孤城道:“我要教你,怎么用短剑。”
专诸心头大震,说不出话来,只是抬头看向叶孤城。
对方什么都没有说,但却好像什么都知道。
叶孤城道:“我要教你,怎么样一击必杀,怎么样保证人一定会死。”
专诸沉默一下道:“好。”
人的选择是无法改变的。
选择了君主,就一定要为了君主的伟业而尽忠。
鱼腹中藏着鱼肠剑,身后是公子光,专诸忽然感受到了剑沉甸甸的重量。
他是公子光养得门客,所以他要为了对方的伟业而死。
这是义。
什么是义?
马车已经从吴国的都城之内缓缓驶出。
叶孤城知道,明天起,吴国的天就会变,所以他要趁着还能安全出去的一日,去别的国家。
约定好被保护的小商人连同车队在前,而他殿后。
他忽然想到了专诸离开时的表情。
他的脸上只有坚定。
什么是义?
又回到了一开始的问题。
他为公子光的伟业而死是义,而公子光则是要实现自己的王道,所以要杀了吴王僚。
不不不,这时代,能够说得上是王道的,只有最没有存在感的周王室罢了。
公子光所走的道路,是霸道。
什么是霸道?
叶孤城又在想另外一个问题。
他自己的王道,到底是什么?
孟子说,以德行仁者王。
虽然现在孟子还没有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