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节

  她一直想让女儿嫁回京中,可是刘大人区区七品小官,祖上三代都是赤贫。他们刘家的家世,便是想攀上京中一般人家都难。
  嫡母那边,自来不愿意看到她。往来都是面子情,若不是她的夫君还有些用处,只怕连娘家的门都登不了。
  何况,她以前就是庶女,在闺中时的朋友亦同是庶出。各自嫁得不尽人意,许多都是嫁在京外,近些年往来的不多。
  一听锦安侯来到石门镇,怎能不让她心动。
  「我儿莫气,既然侯夫人在,我们没有不去拜见的道理。你放心,世间男子,哪有不纳妾的,娘自有法子说服侯夫人同意你进门。」
  在水氏看来,锦安侯夫人若是聪明的,就知道以侯爷的身份,以后身边定然会有妾室。与其纳京中人家的女儿,还不如选择他们这样小官家的姑娘。
  一来好拿捏,二来还能培植心腹。
  水氏想得好,忙联络几家有头有脸的大户,各自带着女儿再次登了郁云慈的门。
  郁云慈看着浩浩荡荡的一行人,只觉得不胜其烦。她还想趁着在京外自在些,与侯爷好好培养一下感情。
  谁料这些女人,还真是不达目的誓不甘休。
  将人请进来后,水氏等人看清她的容貌,俱都吃了一大惊。刘宝珍本就嫉妒她的好相貌,回去只与水氏提她如何的无礼傲慢,半句不提她的长相。
  是以,在水氏的想象中,一个傲慢据说还不得宠的侯夫人,必定是长相上差强人意。也就是仗着出身,背靠国公府和将军府才能嫁进锦安侯府。
  谁能想到侯夫人是这般的芙蓉玉面,仙姿佚貌。简单的服饰,丝毫不掩她的贵气天成,仪态万千。女儿在她面前,被衬得黯然失色,土里土气。更别提其他的几位姑娘,两厢一对比,简直是丑陋俗气。
  不只是水氏心里没了底,其他随行来的夫人们都在心里打着鼓。娶妻娶贤,纳妾纳色。若是妾室连正室的颜色都比不上,又怎么能指望得到男人的宠爱?
  郁云慈将她们的表情全部尽收眼里,合着这些人是来探自己的虚实,顺便推销自己的女儿。她就不明白,嫁一个小户当正妻,真的就比进高门大宅当妾要差吗?
  难不成这些人以为自己的女儿能进世家后宅当妾室,就能提携到娘家?说句难听话,妾室不过是随意可以发卖的玩意儿,便是再得宠,还能越得过正室夫人。
  这些人的想法,真令人费解。
  水氏自认为对京中的事情了解得多,将道听途说来的传言与面前的女子一比对,发现怎么都合不起来。
  不是说行为不检点,差点被侯爷休弃?不是说为人刻薄,不敬继母吗?
  怎么如此一副万事顺遂,面泛桃花之相?
  在场的夫人们都是过来人,哪里看不出一个女子被丈夫宠爱的模样。侯夫人滋润的脸宠,一看就是深得侯爷的疼爱。
  水氏的心开始发堵,因为自己是庶女的缘故,她生平最讨厌的就是出身好又命好的女子。比如说她的嫡长姐,比如说眼前的侯夫人。
  几位夫人阿谀奉承的话说了一大堆,见郁云慈始终淡淡的。既不主动问话,也不随意跟着她们的话题走。
  她们心里越发的没底,若说侯夫人不明白她们此行的目的,那是说不通的。女人对于此种事情最为敏感,只稍看上一眼,就能瞧中端倪。是不是正是因为侯夫人知道她们的想法,暗生恼怒,所以才不接她们的话。
  京外的妇人们,比起京中有过良好教养的夫人们不同。绕了一圈的话,见还是没有达到目的,不由得心浮气躁起来。
  对于她们来说,这次机会千载难逢。
  错过这一次,想再碰到贵人,不知是猴年马月。
  一位面黑些的夫人把心一横,开始意有所指地把话绕到刘夫人的身上。赞叹刘夫人贤慧,是刘县令的贤内助,上个月还替刘县令纳了一房美妾。
  又说什么女子当如刘夫人,不嫉不妒,贤慧大度,是女子的楷模。
  郁云慈抿着茶水,心中好笑。
  就这几位姑娘的姿色,放在小地方还算不错。可是在京中,她敢说,有些人家的丫头都比她们长得好。
  刘宝珍在几人当中,是最为出色的。无论是穿着打扮,还是家世长相。但在她看来,姿色不过尔尔。
  「刘夫人确实是贤慧,想必亦是一位慈心的嫡母。」
  她淡淡地说着,不期然看到刘夫人变了脸色。其他几位夫人脸上亦是精彩,进奉县的人哪个不知道刘大人惧内,妾室的姿色都极为普通。
  刚才那黑脸妇人说的什么美妾,不过是个有些姿色的奴籍女子。刘大的另外两个妾室,则是刘夫人的陪嫁丫头。
  至于庶出子女,一个都没有。
  从几人的表情中,郁云慈就能猜出事情的大概。这位刘夫人表面上大度,实则在后宅上必是把控得十分严厉。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这位县令夫人真令人无语。
  「我们侯爷一直忙于公务,我有心想替他置办妾室,又怕不合他的心意,凭空惹他不快。若是侯爷有瞧中的女子,我必定二话不说,立刻扫屋布置,抬她进门。」
  她倒是很想拿出现代人的气势,说什么在她这里只有守寡,没有与人共侍一夫的道理。
  但这是古代,与其败坏自己的名声,还不如把麻烦丢给惹麻烦的人。这些人听到她如此表态,必会去侯爷那里下功夫,她就坐等着她们铩羽而归。
  要真是侯爷想享其人之福,哼…她可不奉陪!
  果然,几位夫人在她这里得了话,告辞离开后。私下都对自己的女儿耳提面命一番,大意是想法子入侯爷的眼。
  只要侯爷看中了,侯夫人那里就好说了。
  刘宝珍昂着下巴,很是不忿,「娘,她是不是哄骗我们。哪家夫人不是自己张罗替丈夫纳妾的,怎么到了她这里,就得先要侯爷愿意…」
  「你个傻姑娘,这样岂不是更好。你说是讨好男人容易,还是讨好主母容易?侯爷是男子,只要是男子,都改不了本性…你听娘说…」
  水氏凑近女儿的耳朵,低声如此说了一通,只把刘宝珍说得面红耳赤,心头火热。
  「娘…这样能行吗?」
  「有什么不能行的。」水氏得意地哼着,想着几年前就是有一个女子,用了同样的法子诱惑了老爷,老爷不顾她的反对,坚持纳那女子进门。
  好在她沉得住气,等老爷新鲜劲过,再寻机捉住那女子的错处,提脚卖了。
  想到这里,水氏面色复杂起来。
  刘宝珍脸上红霞飞满,要真是能一举成事,她以后就能进锦安侯府。侯爷那样的人才,她自是千万个愿意。
  水氏脸色有些不好,强打着精神鼓励了女儿几句。
  刘宝珍没有注意到她的脸色,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再重新精心打扮起来。约半个时辰后,乘着轿子出门。
  景修玄正在虎圩峡的半山中,身后是一群侍卫。对面站着的是虎圩寨的几位当家,个个看起来凶悍勇猛。
  自虎二一死,几位当家便矮了气势。人心一旦不齐,就容易各自打起小算盘。朝廷给的条件实在是令人心动,几人此次就是与景修玄谈判,想再多争取些好处。
  景修玄冷着脸,好处是不能再给了。
  若不是他现在腿上有伤,那声音最大的二当家此时已被他出手给打到趴下,看谁敢讨价还价。
  僵持了半天,虎圩寨的几位当家见他丝毫不为所动,有些泄气。其实好处已经够多,不过是人心贪婪而已。
  眼见着景修玄要拂袖离开,二当家忙说了软话。
  此时,刘宝珍坐着软轿上来,一落地,就真奔景修玄那边。
  她妆容精致,含情的眼神恰当好处。怀着满心的急切,像多日未见情郎的怨女乳燕投怀般朝景修玄奔去。
  景修玄眼尾一扫,眉头紧皱。
  「侯爷…」
  娇软莺啼般的声音,尾音拖得老长,掩着面就奔了过来。
  景修玄身形一动,人已闪开三步之外。那刘宝珍心跳得厉害,直直地奔到对面,撞进最前面的二当家怀中。二当家先是一愣,尔后紧紧地抱着她,一脸的喜色。
  感觉有些不对,刘宝珍惊恐地抬头,就看到二当家满脸横肉的方脸,当场吓得魂飞魄散。
  「啊!」
  她放声尖叫着,挣扎起来。
  二当家已瞧出侯爷无意此女,若不然美人投怀,也不会闪到一边。他们这样的山匪,对于镇里县上的大户人家清清楚楚,哪里会认不出来刘宝珍。
  趁着刘宝珍挣扎之际,他抱着狠狠地香了几下。
  胡茬扎得刘宝珍呆若木鸡,反应过来羞愤欲死。更让她崩溃的是不远处长身玉立的男子,那一脸的冷漠无视。
  「啊!!」
  她再次尖叫起来,无奈挣不脱二当家,一时间,想死的心都有。
  「恭喜二当家!」
  后面的几个当家看出门道,忙连声贺喜着。二当家哈哈大笑,「侯爷,先前的条件我全部答应,还望侯爷赏脸来喝我与刘小姐的喜酒。」
  「那是自然,恭喜!」
  景修玄凉凉地说着,抬脚就要走。
  刘宝珍绝望地高喊着,「侯爷,小女子是来寻侯爷的,求您怜惜…」
  余下的话,被人堵住。二当家一脸的狠相,捂着她的嘴就扛进山寨,丢进房间里。不管她的哭感,扒了衣服就按在大炕上。
  水氏那里得了信,人赶到时,木已成舟。
  可怜刘宝珍发髻散乱,嘴角都破了,渗着血丝。她裹着被子缩成一团,目光呆滞眼神空洞。而二当家则不慌不忙地穿着衣服,和水氏打着招呼,口里称着岳母。
  水氏两眼一黑,差点没晕死过去。
  是她给女儿支的招,说只要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对男子示爱,又有了肌肤之亲,就没有男子能够拒绝。
  她怎么能料到,此举居然害了女儿。
  侯爷真是好狠的心!
  这什么二当家,一看年纪大不说,出身如此不堪,还长得那么吓人。她苦命的珍儿,以后可要怎么办哪?
  她唤了好几声,刘宝珍都没有反应。
  心里痛得如千刀万剐,放声痛苦起来。
  二当家横眉冷对,粗声粗气地道:「岳母是不是看不上小婿,既然如此强扭的瓜不甜,这门亲事就此作罢,还请岳母把女儿领回去。」
  水氏被他的话堵得,一口气差点上不来。
  他还知道自己看不上他?若真是有自知之明的人,怎么会对珍儿…分明是土匪行径,得了便宜还要拿捏她。
  她缓了缓气,忍着心痛说了几句好话。
  无论她愿不愿意,刘宝珍和二当家的亲事都已成定局。
  郁云慈收到刘府送来的喜帖后,捧着身边男人的俊脸,狠狠亲了一口。还是这男人给力,一举震慑了所有人。
  景修玄眸色一暗,不发一言地抱着她就进了房间。
  一番折腾,她的手几乎都抬不起来。暗自祈祷着侯爷的腿快些好,他们快点离开石门镇,要不然,她的手怕是要废。
  刘宝珍哭哭啼啼地嫁给了二当家,听说成亲的当日还寻短见,是水氏发现得早,及时救下来。县令家的千金尚且如此,何况进奉县的其他姑娘。
  那些原本要行动的姑娘们,听到刘宝珍的遭遇后,人人自危,个个打了退堂鼓。再也不敢做高门大户里的绮梦,安安分分地呆在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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