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节

  试探着走几步,见前面肃直的身影没有回头,她吐口气,猜对了。
  只是祖父找她有什么事呢?
  等到无人处,南崇起漠然回过头,看着她有些零乱的衣裙,垂下眼皮,南珊局促地用胖手随便整一下。
  “女子虽以贞贤为主,可若遇险,不愿伤及他人性命逃生,就击打章门穴,膻中穴,气海穴,使对方无力还手,得以逃脱,若性命攸关,则不用留情,直接拼力痛击百会穴,命门穴及肾俞穴。”
  南珊瞠目结舌地看着他,男子平淡的语调中带着浓浓的杀气,她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祖父这是在教她防身之术。
  “听明白了吗?”
  “明白了,祖父。”
  “好,下去吧,不要与他人提及。”
  她慎重地点头,南崇起看着她白嫩的脸,眼中的复杂之色更甚,终是什么也没有说转身离去。
  他高瘦的身形在树木的光影中远去,广袖垂下,被风鼓起,明明是进入夏季的气候,却让人觉得如在冬季,孤冷寂寥。
  南珊满腹疑惑地回去,丁氏见女儿这么快回来,发也乱了,衣服也脏了,忙拉着问,南珊不以为意地回着,“娘,我走路不小心,在花园中滑一跤,肉干都撒进泥里。”
  “让娘看看,可有哪磕着碰着?”
  “没呢,娘,我再包一份给表姐送去。”
  “行,等下你走路看着点。”
  “嗯。”
  南珊手脚麻利地又包一份,故意绕了一条道去钟蔻珠的院子,听见里面的读书声,她也不进去,直接将东西交给守门的婆子。
  那婆子将肉干交给南氏,南氏撇下嘴,二房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巴巴地送几块肉干是怎么回事,将纸包打开,诱人的肉香扑满鼻,捏起一片放在口中,味儿还不错。
  丁氏的娘家是屠夫,惯会弄这些个粗鄙之物。
  她听着里屋里女儿的声音,眼中全是骄傲的神情,她的珠儿要长相有长相,说才学也过得去,将来定要仔细寻摸一个好人家。
  此次府中的四个姑娘都要进宫参选,她可是磨得大哥许诺要给珠儿找个好人家,她美美地想着,京中都有哪家的公子能配上她的珠儿。
  珠儿什么都好,就是和二房走得进,她是说也说了,骂也骂了,全不管用,索性由着女儿去。
  正想着,魏氏派人送来四匹料子,都是京中如今最兴的软烟罗,绡绫纱,一匹淡绿,一匹嫩黄,还有银红,桃红各一匹。
  来人将魏氏的意思传达,大意是府中的姑娘不久以后都要进宫,特从公中拔出银两让大家置办几身衣裳,钟蔻珠也算一份。
  南氏听后大喜,忙让人搬进来,爱不释手地摸着细滑的料子,琢磨拿出两匹裁了做衣裳,另两匹留着给珠儿当嫁妆。
  西跨院中的丁氏也收到同样的四匹料子,她心中暗暗吃惊魏氏的大方,看来大嫂很重视这次的选秀。
  南珊则不这么想,魏氏那人,标准的无利不起早,她下血本的事情,绝对是于她自己得利的,看看这几匹料子的颜色,绿黄,银红桃红,怎么不见最显肤色的粉白,烟蓝和浅紫。
  若她所料不差,到时候南瑾身上必然不会出现这几种颜色的衣服,应该会是粉白和烟蓝。
  丁氏喜滋滋地将几匹料子收好,眼神儿瞄着女儿,“你大伯娘这次还算大方,这几匹料子,娘给你裁几身衣裳。”
  南珊没有接丁氏的话,反问道,“娘,大伯娘是个什么样的人?”
  正收着东西的手一顿,丁氏明显一愣,对哦,魏氏平日里最为精打细算,突然送四匹料子,太过不寻常,可女儿这么问是知道原因吗?
  “珊姐儿说说,你大伯娘是个什么样的人,这么做有什么用意?”
  南珊憨甜一笑,“娘,你坏,大伯娘是什么样的人,我做侄女的可不能说,不过若我所料不差,大姐姐肯定是不会穿这些颜色的衣服。”
  丁氏听她说完,一拍大腿,“对,瑾姐儿平日里从未穿过这些颜色的衣裙,去宫中自然也不会穿,我就说嘛,她怎么这么好心,原来是想让你们当绿叶,去陪衬她女儿。”
  到时候魏氏一句,瑾姐儿另外的衣裳是她自己用私房银子置办的,旁人半点错也挑不出来。
  好你个魏氏!
  “娘,陪衬就陪衬,反正我就是去走过场的。”
  丁氏想了想,这事确实不占理,说起来,人家好心好意地送来料子,你却嫌弃颜色不好看,说到哪里去都说不通。
  反正珊儿也只是去宫中走一趟,倒也无防。
  见女儿无聊地托着腮,圆圆的脸蛋儿吹弹可破,重下巴的肉被胖胖的手挤得变形,丁氏突然道,“珊儿,这眼看就要选秀,你是不是要收下腰身。”
  啊?
  神游太虚的南珊被她娘的话给惊道,收下腰身?这是要她减肥。
  丁氏却是下了决心般,“我将衣服做小一寸,最近你饭食减半。”
  南珊哀怨地看着她,“娘。”
  “撒娇也不行,必须要有个样子,从今日起,晚膳这顿开始。”
  第17章 又见
  南珊本以为娘只是说说而已,可晚膳时看着自己面前的小半碗饭和两碟子素菜,她不满是嘟起小嘴儿,筷子随意拔弄两下,半点肉星都不见。
  更过份的是,她娘怕她触景伤心,将饭菜直接端进闺房中,算是隔离,就不与他们一同进食,免得她触景伤情。
  她哀怨地看着面前的小半碗饭,说好的减半呢?
  这哪里是减半。
  平日里,她都要两碗饭加肉菜,如今小半碗饭加两碟素菜,如何吃得饱?再说素菜没油水饿起来也快,半夜不得挠破床单。
  果然她所料未差,半夜肚子饿得醒过来,腹内跟打鼓似的,胃中直冒酸水儿,正饥肠辘辘时,窗外传来小声的叫唤,“珊姐儿,开下窗,我是爹。”
  南珊心中大喜,连忙爬下塌,许是饿得头晕眼花,差点跌一跤,打开窗户,胖墩墩的南二父手里拿个纸包,她立马闻到里面的肉香味儿。
  够着手就要接过来,突然丁氏提着灯笼飞奔过来,一边跑一边叫,“南宏俊,你敢!”
  南二爷的手立马缩回去,南珊看着那包肉心疼得直想掉泪,她的肉啊。
  他转头讨好地看着气呼呼的妻子,“夫人,这么晚怎么还没有睡啊?”
  丁氏显是出门急,只披件衣裳,闻言冷哼,“二爷不也是睡不着吗,怎么你们父女俩这么晚还有什么话要讲?”
  “没,没的,我这就回去睡。”
  “站住。”丁氏大喝,“手里是什么?”
  南二爷“嘿嘿”地笑着,“夫人,为夫半夜醒来,腹内饥饿,弄些吃的。”
  “哦?原来是这样,那你现在吃吧。”
  现在吃?不要啊!他晚上可是吃得很饱,现在还堵着嗓子眼。
  丁氏眼一瞪,“还不快吃,吃完好睡觉,珊儿也没睡着,正好看着你爹吃完,咱们都回去安寝。”
  南珊幽怨地看着自己的娘,再看着她爹一口一口地吃着肉,肉香儿往鼻子里冲,腹内越发叫得欢。
  南二爷硬撑着吃完,只感觉那肉都快顶到喉咙,托着肚子,慢慢地踱着步子往回走,边走还回头看着一脸伤心的女儿,露出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
  丁氏好笑地看着他们父女俩,演得哪一出戏,弄得跟生离死别似的,接着又狠狠剐一眼丈夫,再坏她的好事,看她怎么收抬他。
  接收到妻子的眼神,南二爷连忙错开女儿的视线,挨着丁氏,一脸的谄媚。
  南珊知道今晚彻底没戏,抱着空空如也的肚子,无奈地躺在塌上,强迫自己睡去。
  如此几日吃素,她觉得自己头晕眼花得都习以为常,不眼花还不习惯,看着镜子中的脸蛋,好似真的有些瘦了,叹口气,到底没白受罪。
  自第一天后,她爹不怕死的还来送过两次吃的,可都被丁氏逮住,让他自己吃完,三次后,南二爷拍着女儿的头,长叹一口气。
  “珊儿,不是爹不帮你啊,实在是爹再也吃不下。”
  南珊欲哭无泪,失去一个盟友,只能在丁氏的威压下咬着牙齿饿肚子。
  又一次在深夜中饿醒,她习惯地按着肚子,忽然一股浓郁的肉香飘来,她吸下鼻子,暗道,她爹不怕死的又来。
  翻身下塌,正要打开窗户,适应了黑暗的眼睛,却瞄见桌上放着一个纸包。
  肉香味正是从那里发出的。
  不由得大喜过望,她爹到底学聪明了,知道偷偷将东西放下,这样不会惊动任何人。
  纸包里,是一只烤得正合适的鸡,鸡肉外焦里嫩,一口咬下去,满齿生香,她舒服地喟叹出声,还是吃肉的感觉好。
  黑暗中,一双幽深的眼静静地看着她,习武之人夜视力如白昼,见那圆胖的女子姿态不雅地坐在椅子上,大口大口地吃着肉。
  桃色的肚兜儿紧紧地裹着硕大的两团,颤甸甸的,随着她的动作晃动着,下面露出嫩生生的肚皮,如白藕般的手臂晾在外面,下面一条白色的亵裤。
  男子别过眼,垂下眼皮。
  南珊心满意足地吃完,吮下指头,正要上塌,一转头,暗影中,一个男子慢慢显出来,他的手指一弹,桌上的油灯便亮起来。
  灯光下,出尘绝艳的脸显出来。
  “狐…林公子。”
  她欢叫一声,怪不得今日的鸡肉特别好吃,原来又是在梦中,这个林公子,肯定是狐仙变的。
  以前的鬼怪故事里,狐仙会感恩图报,来报答凡人的恩情,送鸡之类的,她仔细地思索着,自己小时候是不是求过什么小狐狸之类的。
  男子清越的声音响起,“听说你要进宫选秀。”
  “对啊,”南珊收回发散的思绪,重重点下头,“所以我娘才让我节食,到时候穿衣好看,至少不丢人就行,不过以我的长相,进宫也是去凑个热闹。”
  说到穿衣二字,南珊后知后觉得发现自己的衣着不妥,这露着胳膊肚皮的,可是有伤风化,转念一想,不过是梦中,又有何防。
  男子定定地看着她,如海般的眸中让人看不出情绪,他缓缓地走出来,暗黑的长袍,玉白的皮肤,在灯光下越发的唇红齿白,美绝人寰。
  她咽下口水,喃喃出声,“林公子,若你身为女子,该有多美啊。”
  狐仙般的公子面上一沉,欺身上前,如玉的脸放大在她的面前,近到她都能看见那幽黑眼眸中自己的倒影。
  似是忘记呼吸般,她呆愣如傻子。
  胸前雄伟的两团子横在两人之间,正好顶在男子的精瘦的上身,桃红暗黑,如此相配,她不由得红了脸,心跳如擂鼓。
  不过一瞬,男子快速地移到一边,速度快得让她只觉得眼前一花,下意识地闭上眼睛,再睁开时,屋内哪里还有半个人影。
  不死心地前后查看,边屏风后面也不放过,半个人影都没有,连窗户都关得好好的,她转头朝桌子上看去,刚才吃过的骨头连同油纸都不见踪影,心道果然又是狐仙入梦。
  木然地吹灯上塌,盯着帐顶,然后闭上眼睛,倒是很快入睡。
  一夜好眠,她对着屋子摇头失笑,自己这做梦的境界越发的高超,越发的荒诞,简直逼真得如书上的仙狐故事。
  万福掀帘进来,手里捧着摞叠好的衣服,满脸的笑意,“三小姐,你起身了?二夫人做好两身衣裳,让三小姐试下合不合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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