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节

  下一刻,宁会长想起了这青年是谁。
  因为那位十分稳重的东皇岛主,已经抱住了这青年。
  第159章 今夕共此灯烛光
  只要有元婴的境界,想通过朝夕网络前往其他世界还是非常方便的,不然苍苍子当初是怎么意外跟着应泊回去的?
  此处唯二的问题,一是应泊只算曾经元婴,二是朝夕网络开辟的穿界之门,只能通过……科学一点讲,只能通过纯能量。
  元婴境界,通体上下不染尘埃,因为这时候的修士,血肉、骨骼、神经,皆是凝固的“炁”,表面看起来和普通修士没有差别,实际上已经是另一种生物。
  若非如此,毫无三足金乌血脉的苍苍子怎么能变成三足金乌?
  朝夕网络打开的穿界之门微小如芥子,合道之上才有可能隐隐察觉,也只有非人的元婴真君合道道君们,才能从其中通过。
  应泊现在不是元婴真君,但他不久之前才从元婴境界打落到金丹,想通过朝夕网络的穿界之门不容易,却不是完全办不到。
  更别说他还有朝夕网络的完整权限在手中。
  一时心血来潮,回过神就发现自己已经来到了云梦泽,要不是遇见龙游梅的下属,说不定这时候还在水面上跑路。被人家好心送到东皇岛,东皇岛正在举办庆祝的大宴,难得满岛是人,东皇岛一派先祖晓得了恐怕都会高兴,应泊却挤得心累烦躁,好不容易才找到方向,踏上上山的小道。
  东皇岛不是一片仅仅由泥沙堆积起来的沙汀小岛,自然是有山的。
  山不高,顶端有一风格粗犷的庙宇式建筑,他寻找的人站在大门前,挽着袖子修建一株小树苗的枝叶。
  细枝绿叶窸窸窣窣落下,那人动作不急不慢,眉眼不温不火。
  应泊很少用这个视角看苍苍子,不由伫立山道上。
  云梦泽水多,气候冬暖夏凉,哪怕深冬,山风也非常柔软。应泊陷入恍惚中,觉得应该把龙洲种满小树苗,然后不准那人用真炁,拿小剪刀一棵棵修剪过去。
  苍苍子修剪的时候他就在旁边看,光说话不动手。等苍苍子从第一棵月桂修剪到最后一棵,最开始的第一棵大概又长成不修边幅模样了。
  当然了,修剪之余,他们还能干些这样或那样的事,比如……
  想到这里,应泊就被拥入熟悉的怀抱中。
  片刻后拥抱松开,苍苍子仔细瞧了瞧应泊,把一缕长发替他别在耳后,眼里泛起温和的笑意。
  他道:“我以为你现在很忙。”
  应泊又把那一缕长发扯下来,镇定地说:“也不是一点时间都没有。”
  苍苍子姑且信了他的话,顺着应泊眼神的意思改变了话题,道:“明日上元,本想去看你……我很开心。”
  应泊绝不曾想让他把话题改到这个方向,被直球打得愣了片刻。
  愣完,嘴上向来不输人的应泊轻咳了一下,道:“我也……看到你我也很开心。”
  苍苍子点点头,道:“多日不见,我心如刀割。”
  在甜言蜜语上输了他还算骗子吗!不甘落后的应泊红着脸道:“你以为我为什么在这时候跑来?”
  “晓得的,”苍苍子眼角弯起,“你也很想我。”
  “……”
  应泊有点牙酸,因为脸颊上的高温好像已经把牙齿烧融了,而且,哪怕运起真炁,似乎也压不下这高温。
  应泊定定看了看苍苍子,发现这人脸上毫无羞涩之意,一点点泛红只是因为开心的激动,于是应泊只能一边吃惊于自己比脸皮竟然比输了,一边问:“你最近又看了什么不好的东西?”
  “你们大世界论坛的图文艺术版里有些小故事。”苍苍子毫不忌讳地承认了,“都挺有趣的。”
  图文艺术版?这个版块应泊很少去。
  虽然很少去,但应泊还是忍不住吐槽:“……你回云梦泽打鬼魔的空闲时间就看了些这个吗?”
  另一人同时道:“什么有趣的小故事?”
  这才发现此地有另一个人,难得迟钝的应泊抬眼,看到的是一个模样仿佛少年的修士。
  少年修士披着紫色的法衣,长发束高冠,臂弯里搭着一支玉笛。他眼神浮动不定,周身云雾缥缈,掩住膝盖以下,似乎已经踩上云梯,下一刻就要登天仙去似的。
  一样没注意宁会长的苍苍子有点尴尬,替应泊介绍:“这位是诸天万界修士大会会长,宁忽公宁会长。”
  应泊在宁会长出声时就已经切换到工作状态,脸上的笑容无懈可击。
  “竟是宁会长!”如果是在地球上他大概已经几步上前握住宁忽公的手摇一摇,现在也态度十分热情地说,“久仰大名!晚辈一直想拜访您!啊,宁会长是找苍苍子有事吧,抱歉抱歉,是我打扰了正事,苍苍子,你……”
  苍苍子又咳了一声,遭遇应·隐形工作狂·看到机会在眼前就不忍错过·泊不满地一瞥。
  诸天万界修士大会目前仅仅联系着数个大世界,远远不到诸天万界真正的规模,当是名不副实口号喊得响亮的典范。但这并不会降低应泊对宁会长的评价,很早之前,他搜集修真界资料时,就注意到了他。
  这位出生昆仑宗的合道道君,是一个真正有手腕的人。
  毕竟不是谁都能靠个人魅力调停两个大世界之间的战争。
  应泊的热情态度仅仅是个友好的表态,这位宁会长却眼见得放松了一些,他同应泊臭味相投地客套的一番,仿佛一见如故,直到苍苍子皱起眉,才轻咳一声回到他突然插嘴的原因上。
  “我的确有一些事同苍苍子道兄说,哈哈哈哈,别先急着走,这件事同鹰道友也有点关系。”
  他都这么说了,本来便是假意推辞的应泊哪敢不从。苍苍子作为地主,把他们带到一间偏殿之中,又开启了禁制,免得人偷听偷看。
  而后苍苍子在殿后泡茶,应泊和宁会长对坐在窗边。
  殿中空旷,宁会长和应泊若说了什么,在殿后的苍苍子也能听见。所以宁会长并没有等苍苍子回来,直接开口道:“其实,一开始我并不想把自己的人带进云梦泽。”
  一开口就砸了自己苍天大好人的牌匾,宁会长却笑起来。
  “至今愿加入诸天万界修士大会的大世界,不过七个,加上摇摆不定的,也只有十个。而真正强盛的大世界,如我出生的昆仑大世界,本身就有强大的宗门庇佑,昆仑宗门下的大世界有十二个,比我这挂假牌子的诸天万界修士大会海多两个呢。”
  “七个已经加入的,还有三个摇摆不定的……”应泊笑了笑,“这难道不够多吗?宁会长好不容易把他们领上正轨,不愿人手牺牲在云梦泽,可以理解。”
  他搭好梯子,宁会长自然跟着跳下来。
  他随着应泊的话道:“云梦泽同诸天万界修士大会的地盘距离太远,我虽有心,却无力干预。不想,就在前段时间,我修士大会辖下的龙鱼麟大世界……竟也出现鬼魔了。”
  苍苍子就在这时候提着茶壶出来,咔哒一声,将冰瓷杯子摆在宁会长面前。
  不知道为什么,明知道他在殿后也能听见,窗边两人虚伪说话时还是流利得很。现在苍苍子一出现,就像是鸡圈里出现了一头哥斯拉,应泊没什么感受,宁会长却觉得气氛陡然压抑起来。
  苍苍子默不作声,在应泊面前也摆好杯子,先给他倒了一杯,又抬手要给宁会长倒。
  “不用不用,我自己来。”宁会长忙道,接过了茶壶。
  壶嘴倾泻,琥珀色的茶水徐徐注入冰一般的茶杯中。刚才给宁会长搭梯子搭得很好的应泊现在捧着茶杯老神在在假装发呆,苍苍子则轻声给应泊说了一下这茶叶的由来。
  说完,披着金氅的道人转过头,突然问宁会长:“鬼魔踪迹从未断绝,就算不提走火入魔的心魔,诸天万界没有哪里没有流窜过去的鬼蜮鬼魔。龙鱼麟大世界的鬼魔是哪一种?”
  宁会长手腕一动,壶嘴抬起,茶水注满茶杯,没有一滴溢出。
  他放下茶壶,沉痛道:“是同鬼蜮建立起一道裂缝通道后,从通道中冒出来的鬼魔。”
  苍苍子和应泊对视一眼,想起不久前打破“过去”产生的裂缝不知为何连上了鬼蜮。
  “鬼蜮鬼魔由来,我看过道兄直播,已有猜测。但现在的问题是,小裂缝好解决,从裂缝里冒出的鬼魔小心一些,便是漏掉一两只没杀死,也不是什么大麻烦……可出现这种情况的,并非龙鱼麟大世界一例,昆仑宗下乐游大世界,北山经下涿光大世界,鲁班神门下诸天之野,还有其他不太知名的大世界,光是用朝夕论坛朝夕直播朝夕文字上的言论算,出现这种情况的,已经有八个了。”
  他看着苍苍子与应泊道:“这不是好兆头。”
  “咳咳,”应泊问,“宁会长是想从我这里借走苍苍子?”
  今后苍苍子要守的不只有云梦泽,还有其他大世界?每天巡逻,一个大世界一个大世界的巡逻过去?
  应泊觉得这个方法没什么效率,宁会长想法似乎也一样。
  他为应泊的说法愣了一瞬,继而哈哈大笑。
  笑完,宁会长道:“我不是想从鹰道友这里借走苍苍子道兄,而是想从苍苍子道兄这里……借走你啊!”
  “……”
  应泊反应极快地握住了苍苍子放在桌下的手。
  在他二人对面,宁会长以口型说出两个字。
  ——中州。
  ——
  宁会长近子时才走。
  他一走,应泊就瘫在了苍苍子身上。
  “中州……呵呵,”他说,“我就知道。官方还做着地球成为交通枢纽后发大财的梦呢,不想分肉给别的国家吃。怎么不想想,地球要是真的成了诸天万界的交通枢纽,那是中国一个国家守得下来的吗?”
  就算不入侵,只是在背后扶持美国什么的,也有中国好受。
  宁会长没有表达要扶持美国的意思,他只是说,对抗鬼魔非云梦泽一界能行,但诸天万界也得联合起来——潜台词是应该加入他的诸天万界修士大会——才能对抗以曾经天道为首的鬼魔们。
  但诸天万界的联合不好做啊。
  网络上是联合了,地理上却没法联合,不坐彩凤镖局的船,诸天万界里也只有道君才能离开天地胎膜,平安行走在混乱虚空中。
  为了促进诸天万界联合,共商对抗鬼魔大计,中州应该站出来,承担它作为“中”州的责任,比如重新成为诸天万界中转站什么的。
  应泊怕的就是这个,时间太急,龙洲第一批学生还没招上来,地球根本没准备好。
  “那宁会长烦死了,”应泊道,“下次见到记得提醒我坑他一把。”
  “好。”苍苍子道。
  “往右边去一点,别绷着,你肌肉碍着我脸痛。”
  “好。”苍苍子道。
  他们两个静静地倚靠了一会儿,东想西想的应泊睡意渐起。
  他眯了一下眼,忽然见到一道流光冲上天空,在夜幕里绽放大片寒梅。
  更多的流光接二连三,在天上绘出神仙仙女,天宫楼宇,奇葩朵朵,仙乐阵阵,都是非常高兴的。
  苍苍子道:“是前面大宴上放得幻术烟花,你要去看看吗?”
  问完,披着倒映烟花流光溢彩的金氅的道人等了片刻,发现应泊没有回话。
  他低头一看,发现只是两三朵烟花炸开的时间,应泊就已经睡着了。
  苍苍子动都不敢动,小心翼翼地托着应泊。好半晌才一挥手,叫烛光熄灭,纱帘落下。又抱起睡熟的应泊,送到自己平日休息的厢房。
  把人放在榻上,盖好铺盖,他在应泊眉心落下一吻。
  “已是十五了,上元平安……应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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