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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6节

  车里没人说话。
  我看看外面的黑天,心想这可麻烦了,晚上说不定要露营在外面,这几个人如果小肚鸡肠,守着帐篷不让我进,那就坏了。
  车子在山里颠簸了一个多小时,到达了山中的湖边。太阳已经彻底没入云层,月亮刚刚露个头,平静的湖面上倒影出迷蒙的光,看不清具体有多大的面积,只觉得目光所到,都是微微波淼。
  众人下了车,打着手电,围着湖边绕圈,湖水边缘能看到一些破败的房屋,还有一些破烂的木头船。众人进到房屋察看,里面空空荡荡,遍地落叶,透着一股常年无人居住的腐味。
  从屋里出来,我们又到了船边,找到一艘还算完整的木头船。这条船半搁浅在岸上,有缆绳拴在柱子上。周春晖有个朋友,招呼大家一起把船推到湖里。
  小木船飘浮在湖水上,那人第一个跳了上去,从里面翻出一只木浆,和我们说,他先到湖水里转一圈。
  所有的人都齐齐反对,说太危险了,不能一个人去,至少也得两个人。
  和我们同来的和尚也劝说,湖水中阴气太盛,如果不是有法力在身,他不建议任何人下水。
  周春晖说道:“大家都别去。等晚上的时候,我和王强去湖里看看。”
  众人齐刷刷看向我。
  如果是其他人这么要求我,我肯定拒绝,但毕竟是周春晖,我心跳加速,大晚上的孤男寡女在一艘船上,不由得我不心猿意马。
  众人在湖边找了一处避风干燥的地方安营扎寨,搭起了两个帐篷,一个男的住,一个女的住。他们只准备了自己的睡袋,我和杨溢都没有,杨溢这人是老油条,愣是靠三寸不烂之舌,混了个垫子和毛毯,虽然不及睡袋保暖,好赖也能对付一宿。
  和我一个帐篷的,是这次开车过来的司机,也是周春晖的朋友,叫毛子,就是刚才招呼大家推船的那个。
  他长得人高马大,不善于说话,喜恶全都挂在脸上,对我掩饰不住的讨厌,根本就不和我说话。他搭好了自己的睡袋,问和尚,你晚上怎么休息。
  和尚坐在帐篷一角,闭目禅坐,闻言睁开眼睛,轻轻说,一会儿他的那些师兄师弟都会过来,自有休息的办法。
  帐篷里气氛压抑,我实在不耐烦,便拿和尚打趣,问道:“大师你法号叫什么?”
  和尚垂头:“不敢大师称呼,小僧法号青木。”
  “那你也是日本阴阳道曹洞宗的?”我问。
  “正是。”青木说:“小僧老家在京都。”
  毛子正在看手机,抬起头惊诧地问:“你是日本人?”
  青木点点头。
  毛子生气地说:“我最讨厌日本人,我不欢迎你住在我们帐篷里,请出去。”
  正文 第一百八十五章 湖水中央
  青木和尚略有些错愕,什么也没说,站起来默默走出了帐篷。
  杨溢对毛子说:“兄弟,不至于吧。”
  毛子哼了一声:“怎么不至于,当年日本人来我们中原烧杀抢掠,杀了多少人,我今天对他是客气的,要早知道是日本人,我都能揍他。”
  我实在忍不住说:“他就是个和尚,也不是战犯,你不要混淆概念。”
  毛子看着我,“谁替日本人说话谁就是汉奸!”说完,直眉瞪眼地看我。
  他这么大的帽子扣下来,谁都吃不消,我和杨溢都不说话了。
  杨溢还算不错,把垫子分出一半给我。我们和毛子都没有话,感觉话不投机半句多。闷了一会儿,杨溢道:“毛子,你是工作了还是学生?”
  毛子玩着手机:“大三学生。”
  杨溢呵呵笑了笑:“难怪。”
  毛子也不搭理我们,翻个身,继续摆弄他的手机。这时,有人撩开帐篷帘子探头进来,是周春晖,告诉我们吃饭了。
  我们三人钻出帐篷,去另一个女生的帐篷,地上摆着一堆速食产品,众人团团围坐,简单吃了点东西,整个过程中没人说话,气氛有些压抑。
  吃完之后,周春晖拉着我的袖子:“你跟我出来。”
  外面天色愈加黑暗,四面如浓墨罩顶。周春晖抱着肩膀站在树下:“吃好了吗?”
  “嗯。”
  她说道:“咱俩坐船进去,到湖中心看看。”
  “会有危险。”
  她笑笑:“危险来自你,还是湖水?”
  我心猛地一跳,这小丫头啥意思。
  我没吭声,跟她来到湖边,打手电照过去,那艘木船飘在冰冷的湖面上。我到岸边,费力把它拖过来,搀着周春晖上了小船,我一纵身也跳了上去。
  我拿着缆绳说:“我要解开了。”
  周春晖点点头。
  解开缆绳,我用船桨一推岸边,小船晃晃悠悠离开了湖岸。我没有过划船的经验,只能现划现学,小船摇摇晃晃,倒也听话,向着湖中心走去。
  晚上的湖面很冷,周春晖一直抱着肩膀,我问她冷不冷。
  周春晖忽然笑了:“王强,你没有女朋友吧。”
  “怎么呢?”
  “一看就没有照顾女孩的经验,你应该直接脱了外套给我披上,而不是问我冷不冷。”周春晖笑着说。
  我有些迟疑,按说话说到这份上,应该脱外套的,可我自己还冷啊。我想了想装腔作势要解扣子,她笑了笑:“我开玩笑的,你穿着吧。”
  这时,天上下起了毛毛的细雨,周春晖打着手电四面照着。我们如同被整个世界隔绝,湖水上,似乎能听到岸边他们的说话声音,听不真切,有一种空灵之感。
  手电照亮下的湖水呈现深黑色,有着浅浅的漩涡,船身在轻轻地晃动,仿佛我们驶进了一片深渊。
  我们两人没有说话,耳边只有船桨破水之声,为了不偏离方向,我摇得很慢。
  “你好像对解铃有很深的看法。”周春晖忽然说道。
  我有点累了,一边放缓速度一边说:“你知不知道你的病是怎么治好的?”
  “我爸没细说。”周春晖说:“我问过几次,他都没有说。你知道吗?”
  我沉吟片刻:“其实我也不知道,但是我可以从我的角度,把整个事情说给你听,你自己来判断。”
  周春晖裹了裹衣服,示意让我说。
  我一边划船一边把当时的情况说了一遍,重点说了解铃的不靠谱和种种可疑之处。
  周春晖沉默良久。我以为她极度失望,赶紧补充:“可能我的角度很片面。”
  周春晖道:“解铃和我交往的时候,曾经旁敲侧击问过我,关于家里藏书的事。其实那本李少安的古书,我根本就不知道,老爸也从来没和我提到过。你说他要那部书想干什么?”
  “这个你就得当面问他了。”我说。
  这时候,我们接近湖心。我把船停下来,我们两个手电四下里照着,湖面平静,看不出端倪,细雨如牛丝,周围似乎升起了一层瘴气。
  “我觉得我们来错了,”我说:“在这里什么都看不出来。”
  周春晖忽然道:“你不是会法术吗?”
  “皮毛而已。”我说。
  周春晖道:“那你试试吧,好吗?”
  我点点头,盘膝坐在船头,心里默默沟通舍利子里的妙哥吞。时间不长,就感觉阴灵附体,我缓缓睁开眼,这一开法眼,可把我吓坏了。
  此时此刻我和周春晖竟然不在船上,而是坐在一个陌生的长街中央,两侧是低矮的民居,每一户的廊檐下都挂着红灯,随风飘动,如血惨淡。
  在大街上两旁走过很多人影,这些人影形色匆匆,看不清面相和身材,走得极快,如一团黑烟。
  我前后看看,心怦怦跳,这是什么鬼地方?
  这时,只听街尾有唢呐声咽,一只奇怪的队伍出现了。这些人穿着古代那种出殡的麻衣,有灰色有黑色,一边走,一边往天上撒纸钱,在队伍的中央抬着一口巨大的棺材,最为奇怪的是在棺材上坐着一个女人,浓妆艳抹,穿着厚厚的长衣。
  这支队伍走在了我们所在的街道,一直往前,我和周春晖就坐在路中央,也就是说等他们走到街中的时候,就会和我们撞上。
  我赶紧收了阴灵法眼,发现自己和周春晖还坐在湖面的船上,四周安静。她好奇地看着我,问怎么了。
  我操起船桨,向外划动,来不及多解释。不知怎么搞的,怎么划这船都不动,像是长死在湖面。这时雨渐渐大了,我头发都湿了,全身又阴又冷,刚才吃的那点东西都变成热乎气散了。
  周春晖用手电照亮,我拼劲全力划着,借着光亮,这才看到问题出在什么地方,湖水打着旋儿,在船下形成漩涡,难怪船怎么也划不出去。
  我再一次召唤法眼,看过去的时候,全身汗毛都竖起来,那只送葬队伍已经快走过来,还有十几步的距离。我看着对面的周春晖说:“你现在有没有感觉?”
  周春晖很疑惑:“怎么了?我就感觉很冷很阴。”
  我赶紧道:“你看看船里还有没有其他工具,我们一起划!”
  我拼命划动船桨,周春晖找到了一个破桨,和我一起划起来。
  这只小船始终在原地打转转,我估摸着那只送葬队伍已经走到了。法眼开启,我能看到阴物,而周春晖是看不到的。这个地方能出现如此阴森之气,肯定是万人墓。我基本可以确定,当年的万人墓就在我们的船之下,湖底。
  此时此刻我不想再开启法眼,算是鸵鸟心态吧,希望看不到它就不存在。
  这时,周春晖忽然停下手里的船桨,直愣愣看着我。我还在拼命划着,没怎么太关注,只听“噗通”一声,她的手电竟然落进了水里。我发现情况不对劲,赶紧看她。
  周春晖坐在船尾,垂着头,满头的黑发披下来,身体极其僵硬。
  我抄起旁边的手电照过去,周春晖在光影中身体来回晃动,从她的喉头发出一种很难形容的声音,像是喉咙深处发出来的气泡音。
  我有点害怕了。
  “春晖,你没事吧?”
  周春晖除了身子在轻轻晃动,手脚不动,喉头那种古怪的声音越来越响。
  我咽了下口水,抄起船桨保护自己。我一手拿着手电,一手握着船桨,一点点向着船尾的周春晖靠近。
  到了她的近前,我用桨头点了一下她的肩膀,周春晖仰起头,脸色惨白,而双眼成墨色,看不到一丝眼白。
  我有经验,当时钱明文被小鬼儿附身的时候就这样,这是鬼上身的标志!
  我退后一步,在心念中快速沟通妙哥吞,问他怎么办。
  妙哥吞的声音响起:“她现在已经被厉鬼附身,唯一的办法就是马上回到岸边作法。”
  我心怦怦跳,着急地说:“就是回不去啊。对了,你不是能吃鬼吗,把她身上的鬼给吃了不就行了。”
  妙哥吞苦笑:“我不是能吃鬼,是能吸收鬼气。再说吸收鬼气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碰见鬼就吸。人鬼殊途,跟你说不清楚。”
  我来不及和他废话,抄起船桨划船,船就是原地打转。
  就在这时,只听得岸边传来一阵诵经声。我赶紧用手电照过去,蒙蒙细雨中,只见一艘木船正远远的向我们这个方向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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