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节

  无需多言,百年的默契已经让他们两人心意相通,可出手的剑意却不同——沈潋洲气息温和剑气却凌厉,稍稍接近便有一种窒息感。
  而白舜华的剑看似凌厉实则暗藏刚中带柔,接近时便像是面对着江河大海,有一种浩然无为之境。
  双剑合璧。
  夫夫二人人剑合一,双人双剑犹如一物,和着澎湃的剑气破开虚空朝着薛照而去。
  那种剑气无疑是可以切割一切的,直面两人的强悍战力,薛照眼瞳一缩,身形展动,决定避开,可剑气竟然也往四面八方散了开来,席卷着他的身体,化为一柄柄锋利的兵器,密密麻麻地覆盖住他,撕裂了他的防御。
  “啊!!!”
  剑气化作锁链,对着薛照穿胸而过,将他死死地钉在石壁上,凤凰血顺着石壁流下,触目惊心。
  然而这还没完,沈潋洲双手伸展,自然之力在他的操控下汇聚于薛照周围,狂风卷来诸多砂石围在薛照身边,一眨眼工夫竟然做出了一座监牢,白舜华将剑气化作的铁链打入监牢中,狠狠地锁住薛照的四肢,还有另外两条锁链则直接锁住他的琵琶骨。
  薛照挣扎着,吼叫着,他想要动用力量逃出这座监牢,却被沈潋洲和白舜华狠狠地压制住,插翅难飞。
  两人展现出的强大力量让逍遥宗的众人和许丘无比震惊,三师兄熊济苍感慨:“这下可好,哪怕是师父都不是小师弟的对手了吧?”
  “大乘后期,原来是这样的境界啊……”许丘看着自己最为得意的徒弟,心中略有所悟。
  薛照想要化作原形,然而那两根穿透他琵琶骨的锁链中带着禁锢修为的力量,薛照怒得用头砸石壁,震得砂石做的监牢“咚咚”作响,落下许多碎石来。站在远处看着的白舜华有些担忧:“他会不会出来?”
  “这个当然是制不住他的,我只是想要一个能好好聊聊不被打扰的空间罢了。”说着,沈潋洲拉着白舜华进入监牢。
  薛照猛扯着铁链,刺穿琵琶骨的那两条链子令他使不出全部的力气,但宁可浑身浴血他也不愿束手就擒。
  白舜华当下也对他产生了一丝敬意,作为敌人,薛照无疑是个好对手,然而他所犯下的罪行实在是罄竹难书,这一次,他们不会再放过他。
  “孔雀王薛照。”沈潋洲沉声道:“你可知错?”
  “哈哈哈!伪君子!少假惺惺了!我奉劝你要杀就杀,如若给我一丝机会,我定会生啖你们的肉、喝你们的血!”哪怕在此种处境下,薛照的神情依然凶残无比。
  “如果要杀,我方才就动手了,何必等到现在?”
  薛照冷哼:“因为你们有事要问我。”
  “你倒是很清楚啊。”白舜华上前一步:“我便问你,为何会知道魔族血咒?”
  薛照嘴角一弯:“多问无益,我不会说的。”
  “那我再问你,苍桐在何处?”
  “苍桐?哈……你说的是那个自认为有了曲幻一半修为就能压制我的器皿?”
  “可恶!”白舜华眉头一皱,怒而扯着薛照琵琶骨内的锁链拉近到自己面前,“你信不信我有办法把你打得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魂魄?来世?哈哈,我本就是个没有前世的人!”薛照大笑,“来世前世……这些都是懦夫才需要的东西!!”他忽然暴起,一旁的沈潋洲立刻拉开白舜华,“小心!”
  也就是在此时,薛照竟然自爆元神,如果白舜华方才没有被沈潋洲扯开,那无疑将直面薛照的自爆,受伤都还是轻的,一不小心就有可能直接身死道消。
  沈潋洲毫不迟疑,几个法诀下去,扣住了薛照的一缕残魂,双掌一拢,透过这一缕残魂搜索属于薛照的记忆。
  “搜魂?”白舜华认出了沈潋洲的方法。
  “呵,真没想到,薛照也算是侧面帮了我们了。”
  “你搜到什么了?”
  “什么都搜到了。”沈潋洲一脸了然。
  就着砂石监牢碎裂的粉尘,白舜华看向远处的许丘,同时传声给沈潋洲:“你方才说让我小心你师尊……莫非……你师尊也跟魔族有关?”
  “我师尊跟魔族有没有关我不清楚,但是现在这个家伙肯定不是我师尊。”沈潋洲冷静地回,“而且,我从薛照的碎片里读到了他曾和魔尊凌契楼有联系。”
  白舜华倒吸一口凉气。
  竟然有人在他们眼皮底下将许丘调换了?
  “若我猜得没错,那人就是凌契楼。”
  在当世公认的三位巅峰修者:尸王阴蕖、 魔尊凌契楼、 凤凰王曲幻之中,曲幻已经陨落,阴蕖一贯与世无争,而魔尊凌契楼从方崭露头角开始便是一个野心家,此次魔族血咒的事情,众人多半觉得与他有关,然而此人修为可以说是巅峰中的巅峰,当世无人敢正面与他相抗。
  现如今凌契楼装成许丘在他们身边?!白舜华连忙问:“怎么办?”
  “静观其变。”
  两人达成共识后回到逍遥宗诸人身边,谭川忙问:“如何?我观薛照已经自爆元神了?他可有说什么?”
  白舜华摇头。
  “就这么看他也算是条汉子。”二师姐苗华冷哼。
  沈潋洲扫了一眼许丘,状似恭敬道:“师尊,您之前对付柯共眠时受了伤,接下来去魔族,危险重重,不如您先在这歇歇?”
  “无妨。”许丘摆手,“这点伤不算什么。”
  “哎,看看人家徒弟。”谭川看向自己的一众徒儿,“都没一个人问问为师累不累,要不要歇歇。”
  席霏霏推了谭川一下,“人家那是受了重伤,你是自己穿梭几个画卷耗费了太多法力,自作自受。”
  这话惹得逍遥宗诸人都开始笑话一宗之主。
  “倒是许丘老儿,你这身子骨还是别去魔族了。”谭川在自家徒弟那没讨到便宜,便去捉弄许丘。
  许丘眉头一皱,道:“无妨。”
  谭川心头一凉,立刻察觉到不对,“你是谁?”
  “师父!”白舜华万万没想到自家师父看出了许丘的异常,其实他和沈潋洲都不想太早惊动凌契楼。
  “许丘老儿可从来不服老。听了这话竟然不怼我两句?呵……你这冒牌货也太不称职了!”大概印证了最看不惯的人反而最了解对方的,谭川仅凭借一句话便判断出了许丘的真伪。
  “许丘”冷冷地看了谭川一眼,突然出手——他的速度极快、极狠,只听见“咔擦”一声,原本的佩剑变作了九连环在空中划过一道狠厉的弧线就直向谭川砸去。
  谭川大喝一声,徒手接下了九连环。
  可“许丘”的力道大得惊人,震得谭川关节一错,顶受不住,双手尽断。
  “师父!!”白舜华大惊失色,提着佩剑挡在谭川面前。
  此时,由于砂石监牢碎裂而产生的灰尘还在空中飞舞,“许丘”终于现出了他真正的样貌——此人皮肤白中透露着些许青紫,长相妖艳,一双桃花眼便像是那勾魂的魔,稍稍一笑便能噬人魂魄,一头乌黑的长发在空中飞舞,原本许丘的长袍穿在他身上也没了仙气,只留下十成十的诱惑。
  “凌契楼,果然是你。”沈潋洲站到白舜华身边。
  “真没想到,本座竟然这么快就暴露了。”凌契楼捂嘴轻笑,竟有些男女莫辨的娇羞。
  “魔尊到此,不知有何贵干?”谭川提声问道。
  “我想干什么?哈,我的好徒儿沈潋洲不都知道了吗?”说罢,没等沈潋洲反应,凌契楼的九连环已经朝着白舜华招呼过去。
  白舜华自不是吃素的,长剑一挡,听“嗖、嗖”几声,反手便是一招带着火光和闪电的回击。
  凌契楼的长袍被长剑刮破,露出了他雪白而修长的腿。凌契楼用食指和中指夹住白舜华的剑,那双手骨节分明、纤长有力。
  “现在的小辈见着本尊居然不先问好而是直接刀剑相向?看来本尊得好好代师尊教训教训你们。”
  话音刚落,也没见他使多大的力气,便将与沈潋洲的佩剑澹雅同出一源的宝剑直接掰成了两截。
  凌契楼随手一弹,一截断剑直插白舜华心口,幸好白舜华反应迅速往旁边一偏,然而还是被断剑刺穿。
  沈潋洲怒极,立刻出手。
  凌契楼却连对方出手的机会都没打算留,手一抬,另一半断剑的目标竟是白舜华的头颅!
  就在断剑快要削到头时,白舜华撑着伤体飞速往旁边一滚,虽然姿势不雅了点,但好歹保下了一条命。他捂着伤处,血流了一地。
  沈潋洲想上前救治,却被另一个凌契楼拦了下来。
  分身!?
  一皱眉,沈潋洲看出了凌契楼的招式。
  一般来讲,修士的分身只有其本体十分之一的战斗力,故而“刷”地一下,沈潋洲干脆利落地将眼前的凌契楼分身砍死,可这还没完,凌契楼又分出了三个分身,手里持着不同的武器围绕著沈潋洲,虽然修为不高但是厉害在能结阵配合,说白了就是要将他困住,先对付白舜华。
  其实如果方才凌契楼速度再快一些,白舜华早都死了,沈潋洲和白舜华实在是没有想到能在修真界遇到如此高手。尽管原先他们就动过幕后黑手与魔尊有关的念头,可真正对上凌契楼时,那种因为实力碾压而带来的恐惧是二人没有料想到的。
  凌契楼十指如钩,凶狠地扣住白舜华的肩膀,后者听到了自己骨头碎裂的声音,凌契楼力透骨髓地将想要先赶去沈潋洲身边与他汇合的白舜华拖了回来,另一只手一抬,眼看着就要刺透白舜华要害!
  大师兄夏伯明大喝一声,聚起全部力量于汪恣剑尖,逼得凌契楼暂时放开了白舜华,可也仅仅只是这么保命的一瞬,下一秒凌契楼便调整了攻势只听见一阵破空之声朝着白舜华而去,他是铁了心了要先干掉白舜华。
  白舜华明白不能一味退缩,可他此时身受重伤,实在无力抵抗,就看见那两记狠厉的魔爪朝他而来,几位师兄师姐的奋力一击也只能困住凌契楼一时,狠狠心,白舜华迅速吞了一颗药,强提起功力,一飞纵起躲过了凌契楼这一击,随后接着下坠之力双手结印分出分身布阵。只不过电光石火间,攻守互换,白舜华得到了一个无比珍惜的喘息机会,他也不停留,飞快闪到沈潋洲身边,而此时沈潋洲也正好除掉了三个凌契楼的分身。
  “怎么样,没事吧?”沈潋洲见白舜华浑身浴血,想封住他穴道止血却被对方拦下。
  “现在不行,若是封住我穴道,灵力流转会变慢……”
  “可这血……”
  “放心。”白舜华眼神如炬:“我们齐心,定能将他拿下!”
  凌契楼见暂时搞不定沈、白二人,便转而将视线投到逍遥宗众人身上:“蚍蜉撼树!不自量力!”
  另一边,正在接受席霏霏疗伤的谭川发现事态不对,骤然大喊:“快走!!!伯明!苗华!济苍!”
  在凌契楼的九连环出招前,他突然听到耳后传来了剑风,回身,九连环缠上了沈潋洲的澹雅,然而这一次沈潋洲吸取了白舜华的教训,在武器上没有和凌契楼硬碰硬,抽回剑横向突破!
  白舜华借着刚才用药力提起的力量配合攻击,两人本就默契非凡,一左一右攻得凌契楼无暇四顾。
  谭川听着如此犀利的剑声和攻击声,稍稍安下了心。
  逍遥宗诸人来到谭川身边,“师父!您的手!”
  “无妨无妨。”谭川想摆摆手,一使劲才发现自己手骨还断着,疼得一哆嗦。
  “行了你就别折腾了。”席霏霏看得真切,“如今天上那三个人的战斗已经不是我们能插手的了。”
  此消彼长,沈潋洲和白舜华联手的力量足以压倒凌契楼,可白舜华清楚,自己是方才嗑药强提的力,如若不能在这一段时间内打败凌契楼,于他们将并无益处。
  沈潋洲大概也知晓了白舜华的情况,他拼红了眼睛,攻势比平日要凌厉许多。剑气纵横恍若穿透天地,无论是沈潋洲还是燃灯都不是喜欢压制他人的性格,而今时今日今刻,他竭尽所能地想要打败对方——
  不!
  不是打败!
  是杀死!
  衣袂飞飘、剑气无双!
  终于——
  澹雅这柄并不以快利闻名的剑刺穿了凌契楼的咽喉!
  血从凌契楼喉头喷了出来,沾得他的唇愈发朱红。
  “无道杀戮!当诛!!”说罢,沈潋洲一甩手,澹雅斩下了凌契楼的头颅,同时一手扶住即将倒下的白舜华,“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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