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节
傅嘉差点被口水噎住。
他哗的一声给包拉上拉链,手劲很大,差点把拉链头甩出去。
他有那么笨吗?
反正今天也呆了那么久了,傅嘉不想听到陆齐安赶他走,就主动站起来,说:“今天谢谢你,我就先走了,明天周六,我还可以过来吗?”他刻意问得漫不经心。
陆齐安点头:“我会给门卫打招呼,你可以直接进来。”
“哦……”傅嘉咬了咬舌尖,把笑容憋了回去。
他站起来,顺便把凳子也抱起来:“我帮你放回原位。”
“不必要,反正明天也还要用。”
傅嘉又把凳子放下,这一回实在忍不住想笑,就把脑袋低下去,尽力藏住。
“我走了。”他转身离开。
陆齐安却叫了他一声:“傅嘉。”
傅嘉差点连转身都不会了。
“干嘛?”
“你脸上的伤记得去医院看。”
不知道为什么,傅嘉一直都没为这伤口烦心过,也没觉得有多疼,甚至还忘了这回事。
但经陆齐安这么一说,他却突然觉得好疼,特别疼,疼到昨天晚上被刘德他们打过的地方都一起疼了起来。
“我知道。”傅嘉说,“我现在就去。”
他没回头看一眼,匆匆离开陆齐安的公寓。外头有人在等电梯,但傅嘉一刻也等不了,直接推开楼梯间的门往下跑。
他得快点离开。
再不快点,他就舍不得走了。
他一路跑出小区,出了一身的汗,撑着膝盖在路边喘了好一会,呼吸才渐渐平息下来。
他走回十六中,沿途找了一家小诊所,进去给伤口换了个药。
医生说,现在天气暖和,伤口最好不要用纱布遮住。但傅嘉想到明天还要去见陆齐安,还是坚持让医生给他贴上纱布,把伤口遮起来。
还是疼。
一直疼到傅嘉睡着,进入了梦乡,也还是疼。
十六中周六不用上课,傅嘉第二天大早就去了一直打工的餐馆洗盘子。而六中则要上一整个白天的课。
课间,陆齐安叫住要去隔壁班找女朋友的李沁和:“你帮我一个忙。”
李沁和吓一跳:“还有你自个儿解决不了的事?”
陆齐安也不跟他客气,说:“帮我去十六中找一个跟傅嘉同班的人,让他看看傅嘉身边都发生了什么。”
“傅嘉?”李沁和弄不明白了:“是我听错了吗?”
“没听错。”
李沁和眼睛转了转,会错了意,做恍然大悟状:“哦,我懂了,找人整他是吧,这个我有经验,交给我吧!”说着拍了拍胸。
陆齐安皱起眉头:“你有经验?”
李沁和笑了笑:“嘿嘿,这个事你不知道,算是我和枫枫难得的小秘密。枫枫那时候还小,有一回新药不耐受,我为了哄他,就说可以帮他做任何事。”
他挠了挠头,觉得说起这件事不应该用炫耀的语气,就收敛了些,“枫枫说,让我给傅嘉吃点苦头,他一直在家里养病,没能去上学,都没有朋友,为什么傅嘉可以上学可以交朋友?我就让人帮忙,在傅嘉班上排挤他,诬陷他偷窃。”
他仔细回想:“那时候傅嘉刚上初中吧?”
陆齐安沉默。
他知道自己对于傅嘉,尚有很多地方不了解,但没有想到会有这么多。
“就这一次?”他问。
李沁和点头:“对啊。”
陆齐安看着他的眼睛。
李沁和倍感压力,开始察觉到不对了:“可能后来还有几次?但都是小打小闹……”
陆齐安的唇抿成一条直线。他说:“这一次不要做这样的事,我让你找人是要帮傅嘉。”
李沁和呆住了。
陆齐安坐回自己的座位,单方面结束了这场谈话。
李沁和赶紧跟过去,着急地问:“你怎么回事,你这样做枫枫知道了怎么办?”
陆齐安深吸一口气,再长长地呼出来:“李沁和,我们可以宠枫枫,但不能把他宠坏。”
“什么叫宠坏?”李沁和急了,“我听说了,是你去找傅嘉,让他滚出别墅的。我以为你拎得清谁亲谁远,但现在是什么意思?”
“我也以为你分得清是非。”陆齐安语气很冷,“有些事可以放在一起看,有些事却要分开看,你对傅嘉做的那些事,是他真的活该承受吗?”
“我……”李沁和张张嘴,没发出声音。
“坐回去,要上课了。”陆齐安说。
李沁和揉一把头发,垂头丧气了好一会,才说:“我知道了,一会就去找人。”
陆齐安说:“谢谢。”
是陆家人一贯的“谢谢”,让人尝不出谢意。
李沁和坐回座位,朝着和陆齐安相反的方向趴着。
他想起一件事。
那时候他和陆齐安都还小,他来林家别墅做客,大家一起在庭院里玩耍。
他注意到庭院有个阴暗的角落,光秃秃的,什么也没种
他便提议:“陆齐安,我们在那里种棵柠檬树吧,以后可以吃自己种的柠檬。”
还没说完,他就为自己这个畅想兴奋起来。
“不行。”陆齐安摇头,“不能遮住那里。”
“为什么啊,”李沁和跺了跺脚,“那里光的,又不好看!”
“不能遮。”那个年纪的陆齐安还有跟人解释的耐心,“我那里有个朋友。”
“朋友?”李沁和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阳光下,陆齐安竟然笑了笑。
他说:“不然呢,你以为我为什么每次都把枫枫抱来庭院玩?”
第11章
陆齐安放学后,回到了一个人居住的公寓。
里头十分整洁,因为清洁阿姨每天下午都会过来清扫,并且将晚饭准备好,放在厨房里。
这个阿姨从陆齐安开始独居公寓以后就一直做着这份工作,因为她善于把握时间,永远会在陆齐安回来前离开,两人不会碰面。
这件事无论是陆父还是陆婉卿都不知道,他们一直以为这个阿姨会随时呆在公寓里照顾陆齐安,甚至陪着他吃饭。
但两位长辈仔细回想就会发现,陆齐安已经很多年都没有和任何人长期居住在一起了。
从他领悟到姑姑说的:“我会替嫂嫂照顾你”,并不能真正代替什么开始。
吃过饭后,陆齐安坐在书房看书,直到门铃响起。
他打开门,门外的傅嘉背着一个黑色的旧书包,身上的校服洗得发白。
陆齐安看得出来,傅嘉每次都会尽力让自己看起来坦然自若,比如挺直背,比如直视眼前的人。但他的双手垂在身体两侧,手指却总会不自然的曲卷着。
他在紧张。
陆齐安说:“先换鞋再进来。”
傅嘉松了一口气,他的手心有汗,在衣摆上蹭了一把才蹲下去解鞋带。
“为什么要提醒我换鞋,难道你认为我是那种会直接穿鞋进别人家的人?”傅嘉问。
陆齐安回答:“我没有这样说。”
傅嘉耸耸肩:“没有吗?”
“你一直曲解我的意思。”陆齐安说,“换鞋是我对你来这里的唯一要求,我认为我重申一遍不算过分。”
傅嘉正把脚往拖鞋里塞,听到这话,又差点穿反了。
他纠结了一下,问:“什么叫唯一条件?”
“不需要你换一个出身,换一个父母。”陆齐安见他换好了鞋,便先一步往书房走。
傅嘉愣了愣,赶紧跟上。
今天的题目陆齐安已经出好了。两人在书房坐下后,他把本子递给傅嘉:“今天先做这二十道。”
傅嘉拿过来看,脑仁发疼。“为什么这么多?”
“难度不一。”陆齐安说,“前十道比较简单,你对照课本做,并不困难。”
傅嘉艰难地点头:“好吧……”
他埋头读题,陆齐安却看到他脸上的白色纱布,问:“你去过医院了?”
傅嘉想也没想就点头:“去过了。”
“哪家医院?”
“市一医院。”傅嘉随口瞎说。
陆齐安继续问:“什么时候再去换药?”
“这个是小伤,不需要一直换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