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节

  好在喜鹊总算还知道好坏。
  萧知伸手扶住她的胳膊,把人扶了起来,等喜鹊重新坐回到椅子上,她这才缓和了语气同人说道:“我知道你是好心,生怕我在这受了欺负才想着让我出去,可喜鹊,我已经和你说过了,我现在这个身份是没法再出去的。”
  陆重渊的妻子。
  这个身份,就算出去了又能如何?除非她打算这辈子都躲着不见人。
  何况——
  她现在也需要这个身份。
  眼见喜鹊虽然垂着眼有些难受,但总算情绪也好了许多,便又同他说起陆崇越的事,“当日我让你去给陆崇越传口信,让他去同老夫人说,可你看他做了什么?他什么都没做,成日躲在屋子里,权当没有这件事。”
  “那次之后我就知道他是个懦夫,也早就打算斩断一切,安安心心做陆家的五夫人。”
  “今日他又遣人给我递来这样的信,明摆着是把我当做玩物……”这话说完,眼见面前的喜鹊也跟着沉了这一张小脸,问道:“这样的人,你觉得我能信他吗?”
  喜鹊想也没想,回道:“不能!”
  说完。
  她又低了头,不敢看萧知,脸上是一副做错事的模样,双手也紧紧揪在一道,“主子,是我错了,我不该拿这字条的。”说到这,她又白了一张脸,神色仓惶得看着人,急忙道:“那,那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他们会不会发现什么?”
  倘若真让这府里的人知道了,那位陆二少爷身为陆家的主子自然是没事的,可主子……他们怎么可能放过主子?
  何况陆五爷又是那样一个心狠手辣的主。
  好端端的都能把主子掐成这幅模样,要是让他知道主子和二少爷曾经有过这么一段,决计不会饶了主子的。
  越想越害怕。
  以至于到最后,喜鹊整个身子都跟着发起抖来。
  萧知见她这般,便安抚似得先拍了拍她的手背,等她的情绪渐渐平静了,这才同人说道:“你不必担心,只要这件事没有其他人知道,就不会有事。”
  陆崇越那个懦夫,自然是不可能把这事说出去的。
  只要到了约定时间,她不过去。
  他也就拿她没有法子。
  想了想,萧知又同喜鹊说了一句:“你这几日就好好待在五房,平日别外出。”
  五房铜墙铁壁,府里的人都不敢到这边来,只要他们不出去,外头的事也就扯不到他们身上,左右原身和陆崇越相处的时候也没留下什么证据。
  她也不必担心别人会拿了这个事说道什么。
  喜鹊此时早已没了主心骨,无论萧知说什么,她都点头称“是”。
  萧知见她这幅模样也就没再多说什么,把她手里那张字条取出来狠狠撕碎了,又扔进那烧着银丝炭的火炉里,等到那字条成了灰烬,这才松了一口气。
  ***
  后面的几日。
  萧知仍旧待在五房,不曾外出过。
  这阵子陆老夫人忙着年里年节的事也顾不到她,倒是也没把她再喊过去说道什么……可日子虽然过得清闲,她却还是有些心烦意乱。
  陆重渊还是整日待在书房,不肯见她,自然,她那些想同他说的话也就没法同人说了。
  今儿个起来的时候。
  外头的风很大,大好的清晨,天色也显得格外昏暗。
  萧知在屋子里坐了一会,还是没忍住起身往书房去,她不是没去过陆重渊书房,以前和陆重渊没闹矛盾的时候,她偶尔也会陪人去书房。
  陆重渊的书房虽然大,布置的也很精美,可再好再大也比不过正屋,陆重渊的身子本来就不好,书房又没地龙。
  前几日天气好也就罢了,今儿个天气又凉了。
  他那具身子怎么受得住?
  今日不管陆重渊肯不肯见她,她都要见到人,她……受够了!就算他要打她罚她,也总好过这样冷着她,什么话都不同她说。
  走到书房。
  萧知也没像以前那样在外头敲门,反而直接动手推开了门。
  她的动静太大,屋子里的人不可能没发现,甚至在刚才她过来的时候,陆重渊和庆俞就已经察觉到了,只是原本他们以为萧知也不过是站在门口,跟以前一样,倒是没想到她这次竟然会直接推门进来。
  陆重渊刚起来,这会还在穿衣服,看着气势汹汹的萧知,手上的动作一顿。
  皱了皱眉,他也没说话,自顾自得穿着衣服,等穿好之后才看着人,语气淡淡得说道:“我不是说过,不让你过来吗?”
  说完。
  他便收回视线,手撑在床榻上,朝庆俞吩咐道:“庆俞,带她出去。”
  庆俞在一愣之下,倒是也回过了神,他轻轻应了一声,然后朝萧知走去,等走到人前便低着头恭声说道:“夫人,您还是回去吧。”
  萧知也没想到陆重渊会刚起来。
  想到刚才一览无遗的身材,她的脸也有些红,甚至有那么一瞬间,她的确想转身往外跑去,以前也不是没看过陆重渊的身体,甚至还亲手替人擦拭过,可那几次不是替人擦药,就是黑灯瞎火的,她根本没这个心思去注意这些。
  可刚才——
  陆重渊裸着上身,肌理分明的身体在这光线十足的室内一览无遗。
  心跳得有些快。
  可在听到陆重渊的那番话后,所有的心跳都平复了下来,萧知没再像以前似得好声好气的,卑躬屈膝的哄着人,而是沉着一张小脸,冷冰冰得看着陆重渊。
  她知道之前的事是她错了。
  她也始终想同人好好道歉,可陆重渊这么一副摆明着不想好好同她说话的态度,把她这些日子才攒下来的好脾气都给磨尽了。
  她从来都不是个好脾气的,十多年的娇宠生活让她肆意妄为惯了。
  前段日子刚嫁给陆重渊的时候,她小心翼翼、战战兢兢得是担心陆重渊会把她扔出去,后来她陪在陆重渊身边也始终是一副温温柔柔的好脾气模样,那是她心里感谢着陆重渊的多次襄助。
  可这并不代表她换了个身份,就真的连性子都换了。
  今日陆重渊就算不想听她说话,她也不走,除非……他把她扔出去。
  不过萧知笃定陆重渊不会这么做。
  这段日子,虽然陆重渊没理她,可五房的下人还是照常伺候她,就连赵嬷嬷也始终对她恭恭敬敬的……要说这一切不是陆重渊授意的,她可不信。
  这个男人虽然不愿同她说话,也不肯见她,但始终还是给她留着体面。
  想到这。
  萧知这颗心更是安定了不少。
  她就这么看着陆重渊,冷着一张小脸冲人说道:“五爷不必赶我走,我也不过是有几句话要同您说,说完,就算您不赶我走,我也会自行离开。”她说话的语气是从未有过的冰冷,不仅庆俞愣了下,就连陆重渊也有些发怔。
  他转过脸,望着萧知,似是没想到她会这么大胆。
  “我知道五爷心里怪我,觉得我是因为什么利益才会接近您的,觉得我不安好心,我不否认最初我接近您的时候的确不是真心的……”这话刚说完,屋子里的两个人都变了脸色,尤其是陆重渊。
  他原本还算得上平静的面容,此时就像是霎时间布满了乌云似得,就连那双手也不由自主得紧握起来。
  这个女人……
  她是真的以为他不会杀了她吗?
  庆俞察觉到身后凛冽的气势,也忍不住劝说道:“夫人,您……”
  可他还没说完,萧知便望着陆重渊,继续道:“可我是人,活生生的人,在嫁给您之前,我根本就不认识您,还是以冲喜的名义,没有大婚没有亲朋好友的祝福,底下的奴仆都可以对我肆意讥嘲。”
  “我就跟个货物似得被抬到了您这,您呢,一见面就冷着一张脸让我滚出去。”
  “这样的情况下,您让我怎么真心对您?”
  “就算我说我是真心,可您会信吗?”
  萧知将养了半个月,喉咙还有些难受,说起话来的时候,声音也不如以前那么清越动听,带着些嘶哑的声音倒是让她的这番话变得越发肃杀起来,她就站在书房里,脊背挺直,小脸冰冷得望着陆重渊。
  这大概是陆重渊第一次见到这样的萧知。
  他记忆中的萧知,有过战战兢兢的害怕,也有过温柔似水的笑容,她像天上最耀眼的朝日,也像四月最和缓的春风,可此时她站在那,小脸紧绷,纤弱的身上就透着一股子凛冽的肃杀气势似得。
  有多少年没人敢在他的面前用这样的语气说这样的话了。
  他记不清了。
  只记得这一定是很长很长的一段岁月了。
  倘若是以前,有人敢用这样的语气和他说话,只怕早就成为他剑下的亡魂了。可此时,他看着这样的萧知,竟然忘记了说话……他就这么愣愣得看着她,听着她继续说着:“当初我和您提起老夫人,的确有老夫人授意,可我并不知道以前的那些事,倘若我知道的话,绝不可能会同您提议这些。”
  说起这个的时候。
  萧知的声音还是低了些,就连面上的神情也添了些抱歉。
  如果不是因为她的缘故,陆重渊也不至于发病……可现在不是抱歉的时候,她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仰着头看着陆重渊继续道:“我很抱歉因为我的缘故让您发病,可我今日还是想同您说,认认真真的同您说……”
  “我最初接近您,对您好,的确不是出自真心,我怕您,想活下去,可后来……”
  “后来,我是真的想对您好。”
  她不是冷血无情的动物,谁对她好,她很清楚。
  陆重渊帮了她这么多次,她怎么可能无动于衷?她是真的想好好对他的。
  袖下的手指被她捏在掌心里。
  萧知收敛起心中的抱歉,然后看着陆重渊说道:“您想打我想骂我,都随您,可您没必要躲着我,您是五房的主子,是陆家的五爷,您要是不想看到我,只管把我打发走便是,没必要为了躲我纡尊降贵的待在书房里。”
  把该说的话都说了。
  萧知余后的话说起来倒是轻松了很多,“天冷了,书房没有地龙,您还是回房睡吧,倘若您还是不想看到我,我会走得远远的,不会打扰到您。”
  说完。
  她果真如同最初说的那样,说完就走,一丝一毫都不曾拖泥带水。
  可她刚刚走到门外。
  赵嬷嬷便过来了,她看着萧知福身一礼后,便同她说道:“夫人,老夫人让您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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