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节
乔薇沉吟片刻:“这里到京城远吗?”
陈大刀想了想:“大概……三四十里路吧。”
乔薇蹙眉:“这么远?”
陈大刀四下望了望,没看到乔薇的马车,眸子一瞪:“你刚刚不会是……走来的吧?”
乔薇没说话。
陈大刀懵了,还真是走来的呀?一个女人兜俩孩子,没累死在路上真是奇迹。
不过,去京城太远,夫人带着孩子,肯定是走不过去的。
乔薇也想到了这个问题:“大刀,镇上的车行还能租到马车吗?”
陈大刀摇头:“也关门儿了。”
整条街都停业了,只有他们这群无家可归的小混混才大半夜的在街上晃荡。
陈大刀瞟了乔薇一眼,欲言又止。
乔薇的手指紧了紧:“能不能帮我找口热水喝?”
这个还是可以的,陈大刀将乔薇带到了自己与弟兄们的住处——一个两进的小院子。往日里没女人收拾,乱糟糟的,陈大刀难为情地笑了笑,一边让弟兄们收拾,一边给乔薇烧了一壶热水。
乔薇先自己喝了一杯,没发现有任何不对,给景云和望舒喂了些。
喝完水,乔薇起身告辞。
陈大刀看着她在寒风中消瘦的小身影,心头掠过一丝不忍:“马车……马车也不是没有。”
半刻钟后,陈大刀站在了后院的马厩前,帮里有个与他关系特铁的弟兄,叫虎子。
虎子瞪眼道:“大刀哥你疯了?居然动大金的马车?大金知道了会扒你皮的!”
陈大刀把小心翼翼地把马牵出来,用绳子套好拴在车上:“不让他知道不就行了?他还在牢里,等他出狱夫人已经回了,你不说,我不说,谁也不知道。”
虎子张嘴:“可是……”
陈大刀拍拍他肩膀:“别可是了,就这么说定了。”
陈大刀悄悄打开后门,把马车牵了出来,找到在巷子里等他的乔薇,小声道:“夫人,顺着大兴街走到尽头右拐上官道,再一直往北就能看到京城了。不过夫人,你会赶车吗?”
这可把乔薇问住了,她前世连马都没摸过,更别说赶马车了。
“镇上找不找得到车夫?”乔薇问。
陈大刀挠头:“找倒是能找,就是大过年的,半夜出工,价钱上……”
乔薇不假思索道:“一两银子一天,食宿我全包。”
“不如雇我怎么样?我只收半两。”
身后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乔薇扭头一看,就见罗永年不知何时走进了巷子,正斜倚着一侧的墙壁,双手插抱胸前,痞里痞气地看着她。
乔薇微微一怔:“永年,你怎么来了?”
罗永年没好气地哼了哼:“我不来你就打算一个人上京了是不是?出了这么大的事也不告诉我们,一个人带着孩子走夜路多危险!”
罗永年走过去,摊开掌心,露出了一支玉石簪,“幸亏我没睡死,听到栓子家有动静,一开始我以为是贼,跑过去一看,却捡到了你的簪子,是你的吧?”
乔薇摸了摸发髻,没摸到自己的簪子:“是我的。”
罗永年把簪子戴回了乔薇头上,乔薇去拿簪子的手扑了个空,又听得他道:“本想明天再还给你,又怕你是出了什么事,便到山上去找你,结果你们全都不在,我就找到镇上来了。以后不许这样了,有什么事得告诉我们,景云和望舒也是我外甥呢,他们病了,我也是很着急的!”
这倒不是乔薇故意不告诉他们,只是这么多年都是一个人过来的,习惯自己解决了,她不愿也不敢太过依赖别人。
见罗永年吹胡子瞪眼的样子,乔薇微微一笑:“好。”
二人告别陈大刀,踏上了前往京城的马车,马车不大,但有张简易的小榻,刚好能让孩子们平躺。
罗永年一边赶车,一边问起了陈大刀:“姐,你怎么认识青龙帮的人?”
乔薇把棉布铺开,盖在了孩子们身上:“说来话长,你认识他们?”
“以前打过架。”
“谁赢了?”
“当然是我啊!”
“哦。”赢了的跑去京城,输了的称霸小镇,这千疮百孔的逻辑,她假装她信了。
……
乔薇年前便计划着哪天上京城一趟,领略一下古代帝都的风采,再带两个小家伙吃点京城美食,计划赶不上变化,如今他们倒是早早地来了,可谁也没心情出去闲逛了。
天色渐渐地亮了,天际如一抹浅灰色的薄纱,一点点撩开,紫气东来。
二人顺利进了城。
“京城最大的药房是灵芝堂,分布也最广,几乎每条街都有一家,我学艺的地方也有,不过那个太远了,咱们去南西一街的灵芝堂。每年到了除夕,别的药房都会关门,只有灵芝堂开着。”
乔薇掀开帘子,除夕的缘故,鳞次栉比的商铺有些冷清,大半关了门,只有零星几家在营业,不过比起荒无人烟的小镇,已经算是热闹了。
马车很快抵达了南西一街,与先前见到的冷清不同,这里简直人满为患,全都是来灵芝堂求医问药的。
想想也没什么可奇怪的,药房大多关了门,疾病却不会因为过年就不来敲门。
乔薇兜着孩子们去排队,罗永年到附近的包子铺买了几个包子。
景云和望舒烧得厉害,一吃就吐。
乔薇心疼得吃不下。
“你好歹吃点。”罗永年劝道。
乔薇摇头:“我等下看完了再吃,你先去马车上歇会儿。”
古代没有停车场,马车没人守着,很容易被偷跑,以她目前的经济水平,还赔不起一辆马车。
罗永年听话地去了。
乔薇留下来,继续排队,不知排了多久,排到日上三竿,终于轮到了她。
可还不等她坐下,就被一个妇人插了队。
第三十六章 冤家路窄
乔薇折腾了一整晚,从村子里到镇上,又从镇上到京城,整个人筋疲力尽,而孩子们的高热没有丝毫减退的迹象,她忍住,辛辛苦苦排了一上午,到头来,却叫人招呼不打一声插了队,是可忍孰不可忍?
妇人拉过一个七岁的孩子,对大夫道:“我儿子夜里有些咳嗽,你给瞧瞧他是怎么了。”
那大夫像是没看见被挤到后头的乔薇似的,探出手去搭那孩子的脉搏。
乔薇眸光一凉,一把扣住了他的手腕:“我先来的,先给我看!”
大夫清了清嗓子,看向妇人。
妇人不屑的目光在乔薇寒酸的身上扫视了一圈:“你的诊金我出,行了吧?”
乔薇简直想笑了,在前世的医院里,她自认为已经见了不少极品,却还真没过如此理直气壮的不要脸的:“我不要你的诊金,你让开。”
妇人嗤道:“嫌少?药费也给你出了。”
“让开。”乔薇的眸光渐渐暗了下来。
妇人不耐烦道:“哎,你这人,诚心找事儿是吧?”
乔薇定定地看着她,一字一顿道:“我最后说一次,让开。”
妇人被这有如实质的目光看得头皮一阵发麻:“你……你你你……我警告你!再这样我叫我家老爷过来了!”
乔薇淡淡地抬了抬眼:“你家老爷是谁?叫他过来。”
妇人扬起下巴道:“我家老爷是吏部员外郎!”
吏部员外郎,从六品的官儿,在权贵云集的京城可能不算什么,但在一个村姑面前,绝对是天一般的存在。
若是寻常村姑,这会子怕是已经吓得说不出话来,可乔薇是连恩伯府千金都敢得罪的人,又何惧一个员外郎夫人?
乔薇淡道:“那你又是谁?员外郎的夫人吗?还是……小妾?”
大过年,却只敢穿枚红色的衣裳,从头到脚不敢有半点正红色,这要是正室才是怪了。
妇人噎了噎:“我……我儿子是员外郎的独子!”
算是变相承认自己是个妾了,真是可笑,这年头,做妾的都这么嚣张了,看来那员外郎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乔薇冷声道:“别逼我动手。”
妇人大怒:“你敢?”
周围的百姓窃窃私语了起来,在这儿排队的多是寻常百姓与大户人家的仆从——寻常百姓请不起大夫到家中,只得来药房求医,大户人家虽请得起大夫,可抓药仍是得来药房。
真正的主子奶奶是很少亲自上这边瞧病的,是以,她一搬出员外郎家眷的身份,那些准备替乔薇抱不平的人纷纷闭了嘴。
妇人其实并不是专程出来瞧病的,她娘家兄弟得了儿子,她刚刚吃了酒席出来,路过灵芝堂,想起儿子夜里有几声咳嗽才顺道给看看罢了。
原本看不看都无所谓,这会子她却是铁了心要看,而且非得仔仔细细地看!看得这不知所谓的村姑知道她厉害才好!
二楼的账房,乔玉溪静静地拨弄着算盘:“楼下怎么了?这么吵。”
房妈妈合上窗子,回禀道:“好像是一个村姑在闹事,揪着员外郎的家眷不妨。”
“雪莲准备好了吗?”乔玉溪眼皮子微掀,问。
房妈妈忙道:“大小姐放心,早备好了!是大少爷特地从天山带回来的!”
想到了什么,抱怨道:“都怪那卖点心的不识抬举,小姐您高价请她做厨娘,她却不给您面子。大过年的买不到合老夫人心意的点心,只得把雪莲献出来。”
乔玉溪不赞同地说道:“老夫人岂是那贪食之辈?我是真心想孝敬她人家的,但愿她老人家不要嫌弃才好。”
“老夫人当然会喜欢!这天山雪莲可是有价无市的东西,皇宫都不一定有呢!咱们灵芝堂开了这么多年,也才得过两株而已,可惜第一株浪费在那小贱人的身上了。”讲到最后,房妈妈不平地叹了口气。
乔玉溪打算盘的手顿了顿:“我自幼在道观长大,没见过那位素未蒙面的姐姐,不管她犯了什么错,都已经被逐出家门了,莫要再羞辱她了。”
房妈妈先是一怔,显然没料到自家小姐能讲出这种话,随即反应了过来,奉承道:“大小姐真是菩萨心肠。”
乔玉溪端起茶杯,轻轻地抿了一口:“你去下边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灵芝堂是悬壶济世的地方,不讲那些三教九流,谁是谁非按照规矩来,我恩伯府还不至于会怕一个区区员外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