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节

  “不?是针对谁啊,就是觉得我们做做代加工出身的,后来?去做原料,做纺织,企业已经比别人多?好多?倍了,”站在对立面的股东脸上的冤屈和愤懑似真似假,在会议上哭诉道,“这把年纪了,我实在是不?想闯了。”
  这令钱絮微微有些头疼。
  初入职场,她本身并?没?有祈祷着一帆风顺,但真正第一次经历这些不?同的刺耳的声音的时?候,她仍然下意识地有几分茫然,不?过?,很快这种茫然消散了。
  她并?没?有和这群老?江湖兜圈子,没?有等到她幕后赏识她的大老?板吭声,直截了当?道,“怕是大家过?去赚钱的时?候可没?说过?这些。”
  “眼下,对于我们而言,既是机遇,也是挑战。”
  而诸如“小丫头”一样的话?,她也权当?是夸奖,扭头就扬言,“谢谢张董夸我年轻。”
  人群中央那位看似柔弱的,拥有着一张过?分美丽而不?真切、在影视圈都极为?罕见的面孔,却在此时?此地说着毫不?退让的话?。
  这并?不?妨碍那几个被怼得说不?出话?来?的老?家伙冷哼了几声。
  然而,她的坚定引得赵天对公司重燃了希望。
  “总之,我希望大家一切都配合小钱说得去做,”赵天始终站在这位即将大有作为?的年轻人身后,为?钱絮撑腰道,“很多?时?候,我们在商场也正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小钱是我在美国见了许多?留学生当?中令我最印象深刻的,我相信她会带领着我们公司更上一层楼。”
  张董轻笑,好像在这件事上做不?了主,但在其他事上却很有发言权,“赵总,要我说你怎么不?选自?己的儿子,不?是听说不?回也在宾大留学的吗?”
  “还是什么沃顿商学院,这学校的名头听上去不?要比这个丫头的学校厉害得多?。”
  赵氏父子关系一般的事情,几乎人尽皆知。
  赵总这次去美国有没?有见自?己儿子的事情都不?要说,张董却放到台面上跟大家伙当?作笑话?一样说。
  众人认为?赵不?回必然对于这个公司不?感兴趣,更不?可能出席一场无关紧要的任职会议,所以也就放心大胆地拿出来?讲。
  “不?器重自?己的儿子,找一个外人干什么?”
  有人没?忍住,当?着赵天的面儿道出了实情,“什么沃顿饿顿,要我说这些学校不?都是水一水,不?回是个什么样的小子我们几个做伯伯的还能不?明?白?”
  “要是他不?混日子,懂得上进的,这公司总归轮不?到别的人。”
  有人辛辣地直接点?评,也不?顾就当?着赵天的面儿,表面上尽力维护,实际上却句句扎心道,“赵总的儿子优点?还是很多?的,又不?碰那种东西,又不?同女人鬼混,只不?过?欢喜玩玩,不?务正业而已,有我们赵总这位了不?起的企业家父亲,这又有什么关系呢。”
  当?然,众人敢于说这些,也是认定了不?可能会见到赵不?回,没?有做好任何?赵不?回突然出现的准备。
  可偏偏会议的黑色大门被风吹开了。
  迎面走来?的不?是别人,正是这位被公司老?股东议论的对象。
  这也是钱絮第一次见到赵天集团鼎鼎有名的太子爷,和传闻中的并?无太大的不?同,他深蓝色的套装看上去并?不?像是来?参加的会议,更像是出席某场晚宴的。
  西装的裁剪并?不?拘泥古板,所以自?然而然看上去也不?够正经。
  他和窗外惨淡的阳光并?不?相融,处处透露着令人怀念迈阿密的沙滩,慵懒而又自?由?。
  他有一双足以蛊惑人心的桃花眼,只不?过?这一刻并?不?露出轻浮而不?庄重的笑,他似笑眼看人,什么全当?梦一场,眼底的神色却异常清醒。
  而正是他进门的那一刻起,会议巨大的落地窗上蒙上了一层水汽。
  会议室外,飘泊起了这一年冬季长江以南的第一场雪。
  高空坠入的第一片雪花几近唯美。
  似要突破厚实而又沉重的玻璃,融入他肩头的阳光之中。
  钱絮全然顾不?上这个季节特有的难以企及的美,对久违的国内的雪并?不?感冒,她关注的唯有一件事,赵不?回的脑子算不?上太坏。
  至少还能分得清自?己的立场,赵不?回一出面,他漫不?经心的目光就火药味十足地对准了意犹未尽评判着他的张董,“张叔叔,好久没?见了,但我听你最近又多?得了个小儿子……”
  张董私下为?人并?不?正派,在男女关系上素来?是有人上门,从来?不?懂得拒绝,闹出了不?少花边新闻。
  而一介晚辈当?着他的面揶揄他,张董当?然不?是滋味。
  张董赶紧岔开话?题,对自?己私生子的传闻避而不?谈,转而义正严辞道,“不?回啊,叔叔都是在替你考虑,你爸爸宁愿把公司交给别人,也不?肯安排你接班……”
  赵不?回双手撑在银灰色的会议桌上,目光不?偏不?倚地质问着他,“张叔叔,您是觉得公司交给我的话?,你的日子会更好过?吗?”
  显而易见,赵不?回六亲不?认,更不?可能顾及这群赵天集团元老?的利益,张董不?由?叹了口气,他之所以会这么说,还不?是为?了挑唆他们父子关系,又不?是真的只为?了让赵不?回上位的。
  但他既然开了这个口,也就只能继续顺着这话?锋说下去了,“肯定啊,我们可是叔侄,平常我最看重的就是你这个晚辈啦。”
  赵不?回并?不?客气,玩味十足道,“那不?如你把手上的股份无偿送给我?”
  他几乎一开口,张董完全没?有招架之力了。
  钱絮听张董身边的胡总还不?愿意松口,他看上去比张董慈眉善目些,但说出来?的话?却比张董更尖锐,如同一只深藏不?露的老?狐狸,“不?回,公司的产业这么大,我们在江城扎根这么些年了,为?的还不?是帮你……你就对公司一点?也不?感兴趣了吗?”
  钱絮听这话?怎么觉得这个人是在故意设局,把赵不?回引回来?了,公司高层陷入新一轮内斗当?中,而有些人趁乱便可以占有公司更大的资源,顺带说不?定可以趁机掌控公司的话?语权。
  她有些担忧地望向赵不?回,仍然以为?他一不?小心就有可能坠入这陷阱当?中。
  可赵不?回压根儿不?买单,“我不?在乎。”
  轻飘飘的一句话?,彻底让有些人的贼心落了空。
  自?从赵不?回到来?,整个会议上的气氛瞬间变了,那些股东已不?再洋洋自?得靠在会议桌上玩弄着手臂上的名牌表,而是神经绷紧着,无法?继续朝着赵天以及赵天推出来?的小姑娘发难,他们虽然平生最看不?上赵不?回纨绔公子哥的做派,却也同时?发现,此刻赵不?回生性不?好相与,注定无法?任凭他们几个人拿捏。
  这里自?然也就成不?了他们的主场了。
  几个老?股东神情恹然,欲图退场,男人没?有丝毫挽留的意思,他驻足在会议厅乌压压退却的人群当?中,快速转回手中的那支全球限量款montblanc,眼眸分明?放空,瞳孔深处却仍然倒影出一个女人的身影。
  他说,“过?来?。”
  屋外的雪势渐大。
  第21章 (二合一)
  雪势渐大, 外面清冷的白光映入女人的眼眸。
  钱絮并没有挪动半步的意思。
  清冷的眸光一直落在自己准备的企业规划书上,甚至没来得及抬眸看?这位赵氏太子爷一眼,仿佛她的打量也变成了一种对于时间和精力的极度浪费。
  故而,她没有过去, 赵不?回选择沉着脸地朝她走来。
  两人?之间像是被什么无形的光线阻挡了, 既没有因为?各自的身份而产生暗流涌动, 也不?见得有任何言语以外的交流。钱絮感受得出来,太子爷或许是真有话要?对她说,但他即将宣之于口的绝对不?是好话。
  不?出意外, 这个亲自来到她身侧、拽引着她私下攀谈的男人?态度算不?上多友善。
  与最初对待张董等人?并无太大的区别。
  赵不?回提议:“我有话要?跟你说, 不?如换个地方。”
  钱絮放下手?机,一动不?动坐在会议室方才落座的位置上,懒得动弹,甚至眼皮都没来得及眨一下, “你说。”
  会议室的人?已经走?空了, 眼下只剩下他俩,钱絮想不?出离开的必要?, 也不?想因为?和赵不?回的密切相处引发不?必要?的流言。
  这些对于男人?而言,不?过是无足轻重的风流韵.事。
  可放在她身上,任何一句不?起眼的八卦都足以毁掉她一直以来的努力, 她已经早前承受过一波了, 现在没有必要?再将自己往风口浪尖推。
  钱絮并没有因为?这位赵天集团的太子爷方才的维护而有所改观, 她的声线不?冷不?热, 很?难令人?听得出任何的情绪——
  她像是在职场上处理任何一段正常交集一样。
  赵不?回僵持在原地。
  他眉宇间有几分不?耐了, 仿佛认定?了自己原本会放下手?中的琐碎, 顾不?上众人?的闲言碎语,直接奔赴他的身边, 聆听这位公子爷的指示。
  他问:“为?什么会来赵天集团?”
  “正常应聘,”钱絮没有多余的话,而是冷淡而又镇静地回应,“要?是你对公司应聘的流程感兴趣,我想你现在应该去人?事部?打个招呼,或者直接问你爸爸。”
  赵不?回顿时沉不?住气?了:“你以为?,我爸的公司可以成为?你打击报复沈祈的工具?”
  “公是公,私是私,”钱絮明明已经提早做好心理预期了,他们生长在同一个圈子里,自然不?可能对她在美国和沈祈的那点事一无所知,更不?可能放低对她的戒备,但当她在现实生活中听见明晃晃的盘问,眉心还是很?不?自觉地稍稍暗沉下去,“赵先生能不?能有一点职业精神?,不?要?将其混为?一谈?”
  她语速极快,不?愿在这个问题上多作纠缠,干脆承认得直白:“我要?报复沈祈是我的私事,就算我对他千刀万剐,也绝对影响不?了我的工作。”
  良久,赵不?回应声道,“最好是这样。”
  赵不?回落下这一句,钱絮明白自己本该见怪不?怪的,站在他的角度上讲,哪怕他对自己家?的公司真没有半点兴趣,也不?代表有任何外人?进?来可以随时影响他的家?族利益。
  可她还是下意识地反感以上听到的那些话。
  他在警告。
  在自己没有做任何事之前,先入为?主,将她当成感情用事的女人?,她回到江城确实想过要?抢沈祈的生意,在沈祈正面的商业活动上打压到他——
  因为?只有实打实的经济利益,才能真正危及沈祈。
  不?然的话,自己不?外乎在言语上的一些攻击,是乏力的。
  但钱絮也意识到了这些想法?有一些的不?切实际,就连区区一个赵不?回都能将她看?透,并且出言警告,那么赵总又何尝例外呢。
  怕是早已从里里外外将自己的想法?看?得一清二楚了。
  只不?过人?家?并不?把话放在明面上。
  被戳中心事的钱絮也不?如以往沉稳,但她并没有得到当场发作的机会,她该反驳的话也已经说过了,但她完全不?明白已经告诫清楚的男人?为?什么还留在会议室里阴魂不?散。
  难不?成她随口说了两句信誓旦旦的话,他就信以为?真了,接下来要?和自己握手?言和?
  这简直就是异想天开。
  钱絮深知此人?连一手?创办企业的父亲都不?放在眼里,何尝会听得进?自己的话?
  更何况,她的存在本身对于赵天集团来说,就隐含了一重不?确定?的因素。
  她不?知道他不?走?是不?是因为?为?了表明随时监督自己的态度,如果赵不?回真有这种想法?,这就磨人?了……自己未来可能会很?忙,但这并不?妨碍眼前的赵大公子很?悠闲,万一他没事,三天两头来找自己说些不?着边际的话,那她可要?想方设法?甩掉这个大麻烦。
  她又觉得赵不?回未必有这个闲心。
  终于熬到赵不?回打算走?了,可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议室里的水晶灯突然摇摇欲坠起来了,兴许是楼上洗手?间的施工,又或许是赵天集团的灯火已经已经经历了足够漫长的岁月,一直以来都没有更新?换代——
  总之,那光彩夺目、符合那个年代审美的欧式水晶灯有几分掉落的迹象。
  欲图要?走?的男人?又折返了回来。
  赵不?回明知自己不?该为?了无关紧要?的人?浪费自己休闲娱乐的时光,可也不?知为?什么,或许他所经受的教育和他自以为?的教养,不?愿留钱絮独自面对这场设备随时坠落的风险。
  他急忙掉头回转,试图拉扯过女人?,可女人?却往相反的方向走?去,被他这样一拉,反而无法?轻易地躲避这场无妄之灾了。
  看?得出来女人?对他的怨恨很?深,似乎一点也不?比对沈祈那厮的轻。
  拉她干什么?
  刚才不?是特?意传达他的警告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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