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

  向维直接打开衣柜,帮他拿了件厚毛衣和一条加绒运动裤出来,又拉开抽屉拿背心、内裤、袜子,拆了包新的一次性浴巾放进浴室。
  看到人又缩回被窝里,跑去把人抱出来。
  「不合适吧,要是我们赢了你们多尷尬。」叶鹿拍了拍自己的脸,儘量让自己清醒。
  向维见他磨磨蹭蹭的索性帮他把T恤短裤脱了,然后把人整个架起来送进浴室顺手关上门。
  叶鹿洗好澡出来,看到向维手里已经握着吹风筒。
  「训练赛是练阵容,输赢都不是真实实力。」
  叶鹿本想穿拖鞋下楼,又被阻止了,非要他好好穿袜子和运动鞋,说外头温度个位数,年轻人懒这一下,以后老了有得烦。
  乘电梯的短暂静默,叶鹿觉得哪里不对,一队好歹打的是WWPL,二队无论在实力上还是经验上应该都不是一队的对手,再者现在一队在休赛期,能凑齐人打训练赛吗?
  不过不管怎么样,都要感谢他们愿意牺牲自己的假期来做陪练。
  「谈总。」向维挺意外在饭堂这种人来人往的地方看到谈祺。
  此时谈祺跟助理面对面坐着,看样子已经吃完了,正喝咖啡,见向维和叶鹿进来吃午饭,冲他们笑笑,算打招呼了。转过脸继续说公事。
  叶鹿有些恍惚,想不起上一次见对方是什么时候,好像是签合同那天。
  「吃点高热量的吧,下午比赛消耗大。」向维示意中餐旁边的西餐柜檯。
  「我偏不。」叶鹿挪到粉面粥柜檯,点了一份牛肉拉麵。
  食堂阿姨经过笑嘻嘻地对向维道:「小叶每天第一顿喜欢吃汤汤水水的。」
  向维:「嘖,真麻烦……」
  吃了午饭,向维想催叶鹿上楼,但对方非要去运动场走两圈消食,无奈他只好陪着一块。最后目送人进大楼才算完。
  电梯里叶鹿看到叶旭之准时发过来提醒他喝牛奶的语音,叹了口气,到茶水间拿了一盒,剪开封口放进光波炉加热。
  毛聪聪:过年放几天假?
  叶鹿:国家法定假期,该几天就是几天。
  毛聪聪:回来吗?厦门没那么冷。
  叶鹿想了想:不回了。
  园区放假,食堂也不开门,不过各队仍有后勤人员值班,不回家过年的选手除了吃饭要叫外卖,附近打车和公交难等一点之外,其他没多大影响。
  毛聪聪:那行,我去上海陪你过年。
  叶鹿无语,按语音键:「两个男的在异乡过年,没家人没女朋友,天气又冷,太惨了吧。不必要真的,也就七天,我在基地打排位也挺充实的。你来咱们俩还得去外边住酒店,我还得陪你去网红景点打卡,我们职业选手劳损很严重好吧。各自在窝里静止不好吗?」
  毛聪聪平时要顾自己的小生意,旅游旺季还得帮毛大哥的旅行社,然后还给叶鹿当爹当妈,好不容易过年,还要跑来上海陪他。
  叶鹿觉得自己将来发达了不给对方买辆车供套房说不过去。
  毛聪聪了解叶鹿:跟我客气什么。
  叶鹿从光波炉拿出牛奶:趁过年相亲,看看有没有不嫌弃你的。我想要个毛二嫂。
  毛聪聪:滚。
  末渊也提出要叶鹿到家里过年,也被拒绝了。叶鹿觉得一个人清静挺好,假期甚至可以背背英语。
  不过现在才12月,离过年还早着呢,怎么大家都开始担忧他春假去处了?叶鹿皱着眉头看着手机,莫名其妙。
  要说二队的教练组是真的心大,不管跟谁训练赛都一样,也不需要特别提醒选手什么注意事项,战术性的东西几分鐘就说完了,选手愿意听就听,不听拉倒。
  但你要说他们不专业嘛,也不能那么理解。
  叶鹿也是进入这行才体会到天赋和职业态度的重要性。
  其实教练对比赛结果并没有多少决定性的作用,再好的阵容,选手发挥不出应有的水平也没用。
  有的时候教练想让选手选的,选手如果不同意,教练只能沟通,而如果选手坚持,教练也不能勉强。
  但选手瞎选打不出效果,甚至丢掉比赛,教练每回都是最先被网络攻击的一方。
  当然,更重要的一点是几乎所有的教练都认为,一个优秀的职业选手,天赋中也包含了一种特质,就是悟性,说再多选手悟性不高,打完之后不知道自己问题出在哪里,那也没用,下次他们还犯同样的毛病。
  所以教练们似乎都达成了一种共识,有天赋的不用多说,稍微点一下他们就明白。电竞本质是天赋选手在推动行业,没有天赋的人吃不上这行饭。
  「哟,对面选酋长呢。」郑进看到一队的阵容,往旁边的叶鹿斜了眼。
  「我选孩子王。」
  闻言眾人纷纷生无可恋。
  孩子王这个角色曾经是版本强势,直到有队伍用这个角色夺冠,就被游戏方调整了。现在跟酋长一样的情况,适配分高的道具少,玩法变相单一,职业赛场上很容易被制衡。
  高强度打完三场训练赛,叶鹿晚饭都不想吃了,进宿舍就直挺挺躺下。
  打开微博,最新的一条转赞评高得有点不寻常,才发现是因为被林湉榆转发了。
  RSY-NUNU 回復 RS-LTY:真的吗?我以前可是路人王,蛮强的。
  【窒息,真敢说啊】
  【我要疯了,宝啊这里不是直播间,咱们别什么话都说行么,别人get不到你的玩笑】
  【不不不他一定是真那么认为的。】
  【一个城市路人王到底要吹几年?】
  【吐了,TY什么水平你什么水平,自己有点逼数】
  【大荒原都没打明白呢,别噁心星盟了】
  这话叶鹿就不爱听了,特地挑这条评论对线。
  RSY-NUNU:怎么没打明白?信不信我今年拿冬冠给你看。
  【我的妈呀,怒宝悠着点,咱别什么内心OS都往外说】
  【飘了飘了】
  【完了,他又乱装逼了,准备卸载的APP又多了一个,T_T】
  【基操基操,他故意的,大家别当真】
  【我怕是粉了个憨憨】
  小段:你可以。
  王帅:确实,管他呢,先吹逼爽一波再说。
  毛聪聪:行吧,大不了明年回去读书。
  ……
  叶鹿睡了两个小时,下楼拿外卖碰到项目部的人,感觉大家看他的目光都有点意味不明。他没想明白为什么,但也不纠结。
  在训练室边看RSY已经过去的几场比赛边吃晚饭。
  问题不少的,有配合方面的,也有角色熟练度不够的,教练復盘提到过的没提到过的,他都看到了。
  快吃完的时候小刘进来赶他去茶水间吃,保洁阿姨要进来打扫了。无奈之下他只好捧着自己的饭慢吞吞地离开座位。
  可在茶水间也没能多呆,阿姨打扫到这边了,他又被赶了出去,所幸已经吃饱。
  外头临时休息区,沙发上叠了一堆孩子,看来被赶出来的不止他。要么睡觉,要么玩手机,每个人的脸上都写着「高兴」。
  他过去硬挤进中间,孩子们不情愿但迫于他的淫威,只好忍耐,于是小刘出来就看到一张小沙发坐了七个人。
  无语的是旁边明明还有其他空座位,他们就非要挤在一起。
  「幼稚。」
  训练室和茶水间都清理乾净后,叶鹿先去茶水间煮了杯咖啡,然后回到座位上打开韩服客户端和直播平台。
  【崽啊,你终于开播了】
  【季后赛都进不去,贷款冬冠,脸真大】
  【妈妈好想你啊。】
  叶鹿一如既往无视那些喷他的弹幕,挑一些别的来回復。
  「倒也不必冒充女粉。」
  【??????老子是女的】
  叶鹿长长地叹了口气,「做自己好么。」
  弹幕全是问号。
  叶鹿打了个呵欠,就这样也能让叶旭之发微信过来关心:没睡好?
  叶鹿:没睡够。
  叶旭之:那就不要打排位了。
  叶鹿:困是困,但今天我夸海口要拿冬冠,牛逼都吹出去了,做不到要丢人。
  叶旭之想到今天亲友发给他的截图,觉得挺好笑的。这个儿子吧,有中二的一面,也有成熟的一面,是真的好玩。
  叶旭之:那你别太晚。
  叶鹿:哦科。
  回了一会儿信息,叶鹿开始专心单排,他的粉丝很吃他严肃的模样,直播间里都是彩虹屁和各种整活。当然也有活跃的喷子们。
  叶鹿以前也是个骚话小王子,至少在游戏里,但自从签了直播合同后人谨慎了不少,什么玩笑能开什么不能开他有分寸,心里门清。
  总之暂别校园走进社会这小半年他是有所成长的,本就心智早熟,现在更是在大是大非上十分稳重。
  【冬冠明年能上一队吗?】
  叶鹿操纵机器人连续淘汰两名对手,切屏看了眼弹幕,「我也想问。」
  【什么时候回归泰服?】
  【打泰服打泰服打泰服打泰服】
  「为什么?」又淘汰了一名选手,这局基本赢了。
  【Mike K】
  【Mike Mike Mike Mike 】
  直播间被这个英文名弹幕填满。
  叶鹿认识这个人,是他泰服的队友,长期在线,基本都能组上,作息时间跟他有点接近,要不是之前游戏里聊过几句各自的职业,他都要以为对方是泰国职业选手了。
  Mike K没有固定工作,他什么都做,身上掛的证书也多。咖啡师、导游、电工、救生员等,除此之外也接泰国婚庆摄影,房產销售。
  别看他身兼数职,今年也就二十二岁,之前曾在新西兰留学,后来家里破產,他爸和他哥躲去菲律宾后失联至今,债主要抓他唯一的妹妹去做来钱快的行当还债,他不得不輟学回曼谷,边照顾妹妹边帮家里还债。
  这几个月有空间玩游戏是因为前阵子学开弔车,操作不当出了点小事故,不得不在家养伤。
  叶鹿知道的也就这么多。
  但直播间的弹幕让他觉得夸张了,「Mike K能有你们叶哥强?」
  【帅】
  「你们怎么知道的?」他并没有泰国网友的照片。
  有人把某短视频平台的一个ID发出来。
  此时游戏正好结束,叶鹿不急着排下一场,而是拿起手机照着那串ID搜索。
  「哦~~原来如此~」
  「呵呵。」
  「哼……」
  Mike K伤了也没忘记挣钱,到处註册短视频账号,上传自己拍的视频。因为他也做导游,又有留学背景,表达能力很好,粉丝不少的。
  但能让他直播间这些女粉不停刷屏的原因是,Mike K长得很帅,像那些泰国明星,有点混血儿的感觉。
  放下手机,叶鹿点排队,「觉得我帅的打1,Mike K帅的打2。」
  直播间被满屏的「2」淹没。
  叶鹿不死心,「觉得我帅的打1,林湉榆帅的打2。」
  直播间还是满屏的「2」。
  叶鹿呵呵两声,冷笑道:「觉得林湉榆帅的打1,Mike K的打2。」我看你们怎么选。
  直播间全是「1」。
  「很好,刚才参与了三次投票的,你们已经被我开除粉籍。」
  「这次你们真的失去我了,再见。」
  说完正好排进游戏,直到下播他都没再跟直播间观眾交流,送礼物也不谢,全神贯注在游戏里。粉丝们以为他真生气了,开始后悔了,纷纷去微博留言哄他。
  可惜他下了播之后就被向维拉去吃宵夜,腾不出手脚刷社交平台上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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