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七

  许亦飞不耐烦,「快点,速战速决,WWPL第一输出位,不能刷新最短对线时长记录像话吗?」
  郑进边冲边抱怨,「对我要求也太高了。」
  第四张图别说刷新什么狗屁记录了,能小差距淘汰对手都算很有本事了。能进WS赛的选手,哪个不是各赛区的PK王。
  「我去,他们三个这么强的吗?」朱振差点被对方高能枪爆死,幸好叶鹿及时用了弹簧棍,将他从对手控制中解救出来,高能枪杀伤力极大的死亡光束擦脸而过。
  与此同时郑进也被掀翻,不过叶鹿预判准确,及时甩麻绳圈稳稳套住对方脖子,短暂地限制了对方的动作。
  「可以赢可以赢。」叶鹿连声音都是绷着的,听得出来他也紧张。
  「梁宏图朱振点採花女。」叶鹿叫了声,操作赌徒扔了一堆酒瓶子,高酒精浓度让范围内燃起大火,敌人遭受一定灼伤并再次被限制行动。
  「郑进许亦飞管剩下的两个,别让他们抽身出来救人。」
  「在打了在打了。」郑进手速飞快。
  採花女作为支援位,面对一个输出位一个半输出半支援位,加上叶鹿一个远程补刀,在没有队友驰援下,很快就被淘汰。
  第三局打得比前两局要激烈得多,RS这边很执拗,非要证明冷兵流这种尝试也可以赢下比赛。无论是后台的RS教练团,还是解说席,亦或者观眾们,大家都为他们捏把汗。
  绝大多数人是不能理解他们这种做法的,即便最后赢下比赛,挺进决赛。
  当比赛界面切换到结束画面时,叶鹿坐在位置上,轻微喘着气,好一会儿才回过劲来,用手背擦了擦脸上的汗。
  场下是山呼海啸的应援声,难得一次听那么清楚。
  后来是队友把他拉起来,向维也上前搂了他一下,选手和教练团有秩序地走到舞台中间向观眾鞠躬,以及跟对手握手。
  「终于进决赛了,终于……」
  「太难了,怎么那么难,为什么我要当职业选手,为什么我要进这行,我如果老老实实去上学,我现在已经大二了……」
  「我好后悔啊,太难了啊电子竞技,我不配……」
  「我想回国,我想回上海,我想回厦门……我连厦门都想念了……哇,我后悔了啊……我要回去读书……」
  下了场大家都在欢呼,只有叶鹿整个人掛在向维的肩膀上嗷嗷抱怨,向维像哄孩子那样边拍边说好话安抚。
  师老闆和谈祺都在旁边,看到这一幕有些哭笑不得。
  而这段被媒体全程拍到,当晚就发得全网都是。叶鹿又被刷到了微博热搜第一。
  #NUNU 电子竞技太难了#
  【孩子真的太难了,但是为什么这么好笑】
  【太可怜了,向哥好好哄哄他,孩子比赛比伤了】
  【就,你再忍忍嘛,再坚持坚持】
  【不行,实在太好笑了】
  【比赛比得连厦门都想念了,可想而知压力多大,但还是很好笑】
  【怪谁?还不是自己作死非要折腾狗屎冷兵流】
  【我能笑一年】
  搞到他大学官博都加入话题:无论是赛场上的NUNU,还是校园里的叶鹿,相信你都能做到最好。决赛加油!
  叶鹿是不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的,他一路睡回酒店,然后睡到第二天凌晨四点,想起好像没跟林湉榆联系,强迫自己醒来。但马上意识到自己现在跟林湉榆时差只有一个小时,对方那边也很晚了,估计也休息了。
  叶鹿:对不起,太累了。
  发个消息试试看。
  没想到林湉榆秒回:我知道。
  叶鹿拿着手机出门,乘电梯下到大堂,坐在沙发上给林湉榆打电话。
  「今天好像说胡话了。」不知道会有什么后果,但不管了,禁赛就禁赛。
  「没有。」
  不知道别人怎么想,但叶鹿真觉得林湉榆这个人太温柔了,儘管在比赛这件事上他是严厉的,鼓励、夸奖、安慰这种话很少,但他依旧十分平和,用一种不激烈的方式推着叶鹿往前走,坚持下去。
  「你什么时候出发?」星盟的SAS赛也准备开始了。
  这两个赛事共同的观眾那叫一个又累又破财,两边跑。
  「吴哥和工作人员已经到大阪,队员还一些商务和线上赛要进行,会晚几天。」
  叶鹿数着日子,「开幕式我肯定去不了,我们也有好多事要做,先回国,然后决赛那天我能到。」
  两人就这么聊着,叶鹿也没注意时间,直到上夜班的服务人员领着一位颇有气质的亚裔年轻女性过来,两人用西班牙语说了几句,看神情应该是确定叶鹿是那位女性要找的人。
  「我是林湉榆的同学,他刚才让我给你做点吃的送来。」说着把手里一个鼓鼓的保温袋递给叶鹿。
  「啊,好,谢谢。抱歉给你添麻烦了。」叶鹿是真不好意思。
  女孩冲他笑笑,「没事没事,我也是刚好没睡。」
  「趁热吃吧,我先回去了。」
  「比赛加油!」
  女孩穿得单薄,外套是一件亚麻色居家长款开胸毛衣,这种天气完全不御寒。不过她手上还拽着车钥匙和手机,多半是开车来的。
  想到这里叶鹿安心了一些。
  「她怎么认得我?」
  叶鹿边问边提着袋子进电梯,上空中花园,那边有没到营业时间的餐厅和咖啡店,摆在外边的桌椅可以随便坐,不会妨碍到别人。
  就是冷了点。
  「临时想起她就住附近,试着发信息过去,她正好没睡,家里冰箱也正好有现成的吃食,我跟她说你就坐在阅读区,又给她发了张你的官方照。」
  保温袋里有四个大杯子,分别是云吞、豆浆、叠在一起的肉包子,以及牛肉沙拉。云吞还是烫的。
  「多不好意思啊。」
  叶鹿吃了口云吞,味道一般般,但是已经很好了。这个时间点,这个地方,能吃上对口味的食物,是要感恩的。
  所以他吃得很幸福,是真的幸福。
  「将就吃,过几天就能回国了。」林湉榆想着叶鹿这些天肯定吃不惯。
  虽然西班牙也是出美食的地方,但顿顿吃也不惯的。
  「抵山珍海味了好吧。」
  话音刚落电话就掛了,叶鹿准备打回去,林湉榆就改弹视频请求过来。
  「这什么地方?」。
  「空中花园。」
  「你怎么穿那么少?怎么不在屋子里吃?」林湉榆语气明显没了先前的松快。
  听出对方的情绪,叶鹿忙解释道:「向哥这段时间太累了,他比我还紧张,我在房间里怕影响他。再说也不冷,云吞好烫。」
  如果在蹲在客房外的走廊吃,又不太雅观。
  林湉榆觉得这样不行,「你带去训练室吃。」
  对方模样有些不容反对,叶鹿不得不抱着宵夜离开花园乘电梯去商务区,训练室在那一带。这个点不知道有没有人在里边。
  「你竟然有豆浆和云吞!」训练室亮着两盏灯,龙世佳在打排位,看到叶鹿带着吃的进来忙跑过来看,顿时觉得自己的泡麵不香了。
  「打你的,我吃饱就走。」叶鹿护食。
  谁知对方拿着杯子过来强行分了一半豆浆走,林湉榆看到了什么画面,叶鹿委屈得差点要哭了。
  「你平时不是队霸吗?」
  「本来是的。」叶鹿叹气,刚才想推开那孩子的,但看到对方两隻手上都贴了膏药,便只能忍了。
  但怕别人再来分掉自己吃的,叶鹿几乎用狼吞虎咽的速度,也不跟林湉榆说话了,快速吃完了所有东西。
  林湉榆是又想笑又心疼,想说不至于不至于,但孩子那样实在可爱,他又恶趣味地想多看几眼。
  叶鹿回到房间,轻手轻脚地从王帅带来的乾粮里翻出一包没拆封的全脂奶粉,找了个一次性杯子,泡了一杯满满的热牛奶拿到楼下给龙世佳,然后回到大堂跟林湉榆接着说。
  「我现在很精神,你别熬着陪我了。」
  林湉榆摇头。
  「毛聪聪说有一阵子做梦都会梦见我猝死了。」
  知道他话里的意思,林湉榆笑了笑,「放心。」
  「退役之后有的是时间睡觉。」
  叶鹿叹气,「没想到我没见证你第一次世界赛,但是能见证你最后一次世界赛。」
  「林湉榆你永远是我心目中最伟大的选手。」
  突如其来的,林湉榆表情一滞,然后十分罕见地脸红了。
  但叶鹿没看出来,还在那感慨,什么大阪冬季的烟火配上星盟史诗感的交响乐,职业生涯完美的句号。
  林湉榆头一次觉得难为情,怪不好意思的,不打到决赛拿到冠军,真对不起叶鹿这一通彩虹屁。
  这时向维给叶鹿发消息:回来聊吧,我不嫌吵,外面冷,着凉怎么办?
  叶鹿回到房间,向维已经醒了,在洗澡。
  「青海好玩吗?」
  向维出来的时候,这两个人已经聊到青海了。他觉得真行,特么怎么有那么多话可以说。但现在看叶鹿,真是哪哪都讨人喜欢,就想宠着他。
  孩子真是太棒了,吹的牛逼都做到了。
  想到这里,马上要出门忙事情的向维起床气一扫而光,认真穿衣服,抓头发。
  「很美,但一开始要适应一下气候。」自从父母去青海工作后,只要他们不回苏州过年,林湉榆就过去跟他们吃个年夜饭,大概初二初三就回上海。
  向维出门前故意当着林湉榆的面强行在叶鹿的脸上亲了口,「再睡会儿吧宝贝。」
  林湉榆气炸,整个脸垮下来,叶鹿却像没事人一样抽了张纸擦了擦脸。
  林湉榆更气了。
  大荒原的世界赛正确说法其实是「大荒原全球盛典」,WS赛只是这个盛典里其中一环,决赛当天也是闭幕式当天,上午是大荒原玩家嘉年华,期间很多有趣的活动,还有最新產品以及技术发布,下午三点开始WS赛的决赛,晚上是盛大的闭幕式。
  闭幕式会有明年版本迭代、合作、周边等最新情报,以及给全球玩家的回馈,超级明星表演,游戏角色全息巡场等,非常丰富,物超所值。
  小段和王帅领着一帮粉丝天亮就到检票口,但架不住有的人凌晨就开始来排,摺叠床、睡袋,装备那叫一个齐全,停车场一排排的房车也很抢眼。
  场馆外的滚动播放这次决赛的预告,穿插选手访谈。
  「结束后想好好休息一下,太累了。」叶鹿全英文流利地回答主持人的问题,也会顽皮地吐舌头。
  「所有职业选手睡眠时间都很少,这不是谁强迫的……职业生涯很短,每个人都不确定自己的上限在哪里,唯有努力才有机会去碰到。」
  「好像没有想过要证明什么,可能是多年养成的习惯让我坚持到今天,就像考试,要儘可能考好一点。我的思维已经固化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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