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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2节

  其他人原本也都待在甲板上,幻象出现时,这些人就在黑暗里消失了踪迹,现在又随着幻象的褪去重新出现在了眼前,一个个在地上东倒西歪,脸上全是惊惧。
  “你们怎么样?”柯寻边问边走过去。
  秦赐抹了把脸上的冷汗,“……今晚的幻象是‘惧’,这大概是我生平所见过的最恐怖的东西了。”
  柯寻伸手去拉还吓瘫在甲板上的卫东,顺便问秦赐:“哦?你幻象里出现的是什么?”
  还没等到秦赐回答,柯寻却发现自己去拽卫东的手捞了个空。
  柯寻怔了一下,再度伸手去拉卫东的胳膊,却发现自己的手像是伸进了水波里一般穿过了他的皮肉,而无法将他握住,卫东的身体就像水一般包围住他,在他的手臂旁边波动。
  柯寻愣在原地,而卫东却似乎毫无所觉,瘫软在甲板上,勉力地抬起头,向着柯寻看,然而他的目光的焦点却似乎并不在柯寻的身上,却像是穿透了柯寻的身体,望向了更远一些的方向。
  “柯儿他们怎么样了?”柯寻听见卫东这么说。
  ——卫东看不到他!
  “东子?”柯寻试探地叫他。
  卫东完全没有听到般,正努力地想要从甲板上爬起身。
  柯寻倏地转头看向旁边的秦赐,刚才他还回答他的话来着——“秦哥,你能听到我说话吗?”
  “大家怎么样?”秦赐转头问向其他人。
  “还好,”邵陵的发丝也有些凌乱,“我一度认为我完全感觉不到那些恐怖片里所谓的怖点,看来我错了。没到遇上,还真不知道自己原来也有怕的东西。”
  “我得感谢我哥,”罗勏摸着脸上吓出的鼻涕和泪,“是我哥的色情笑话救了我,昨儿晚上那‘东西’抓住我脚腕儿的时候,我就想起我哥扮着贞子抓着我的脚,给我讲那个用脚那什么的段子了……”
  柯寻皱起眉,看来秦赐刚才的“答话”并不是在答他的问题,而只是在和旁边的人说话。
  他们这些人,看不到他了!
  柯寻转身去看牧怿然,还好,他还和自己在一起,他说过要和他一起,那么现在他就真的还在这里。
  “咱们和他们好像还处在不同的空间。”柯寻说,“为什么?那只雉不是已经死了吗?难道还不止一只?”
  牧怿然转身:“我去检查一下它是否还活着。”
  被一箭洞穿了头颅,怎么可能还活着?然而这幅画所营造的世界恐怕不能以常理推之。
  柯寻同他一起过去,见那只比普通的野雉要大上一些的鬼东西就倒在船舷边,柯寻射出的那支箭还插在它的脑袋上,箭尖带着血沫肉丝从另一边穿出来,它那只狭长并似乎带笑的眼睛早已涣散,眼仁浮到了上眼睑处,露出下面大片惨白的眼球。
  这样的眼睛并不像是一只正常的禽类所拥有的,当然,不管它是禽是妖,此刻确实已经死得不能再死。
  柯寻探头向着海里看,想要找找看是否真的还有第二只这怪东西,可海面黝沉,像是一片石油海,根本看不清海面下的东西。
  正努力盯着海面,突听得身后响起了卫东撕心裂肺的一声哭叫:“柯儿——你他妈给我回来——”
  柯寻连忙转头看去,却见卫东扑在他和牧怿然站过的地方嚎啕痛哭。
  那只犀角随着雉的死亡也已烧灭殆尽,连一丝灰烬都没有留下。
  他们看不见他和牧怿然,他们以为他两个和李亿、雪格、方菲一样,以为点燃了犀角就必死无疑。
  邵陵和秦赐沉默着,罗勏在卫东身旁跟着哭,朱浩文面无表情盯着这边,一动不动地站在最远端。
  没人发现柯寻和牧怿然还活着,此时此刻就立在他们身边。
  “所以,”柯寻从卫东扑爬在地痛苦不堪的身上艰涩地收回目光,望向身边唯一还陪着他的牧怿然,“咱俩这算是……死了?”
  牧怿然抿着唇,半晌才微微地摇了摇头:“不,暂时还不能确定,夜还没有过完,我们也未受到任何伤害,也许还有机会,我们还有时间。”
  “说得对,”柯寻很快就振奋起来,“抓紧时间!我想想——是不是李亿雪格和方菲他们之前也和咱们一样,点燃犀角之后即便没有被雉弄死,但也会像现在这样,明明能看到我们,却无法产生任何交集?”
  那个时候大家谁也想不到,他们的同伴其实还活着,甚至就在他们的身边,却是叫天天不应。
  “但根据画中每夜必死人的规则,他们就算当时还活着,也活不到天明,”牧怿然比起感性的柯寻来说更为理智,“所以你我必须在天色大亮之前,找出摆脱这种困境的办法。”
  “我下海看看去!”柯寻说,“也许海下还有什么东西是破局的关键。”
  “不能下海,”牧怿然却否决了他,“天色未亮之前不能下海。”
  “可要是等天亮,咱俩也就玩儿完了。”柯寻说,“那会儿你听到海下的声音了吗?很多杂音,乱七八糟各种各样,我觉得海下绝对不止有这么一只雉,也可能还有很多雉,或是其他的什么东西。”
  “有的话,也要用犀角把它们引上来,这样摸黑下海,十下九死。”牧怿然冷声道。
  两个人第一次产生了争执。
  但鉴于男朋友a气十足,柯寻很快认怂:“行吧,你帅你说了算。但咱们现在好像不在那个空间了,恐怕没有办法拿起犀角。”
  “先试试看。”牧怿然大步走向存放犀角的中厅,柯寻连忙跟上。
  他实在不忍心再继续留在甲板上,卫东的哭声让他胸口闷疼。
  然而果不出柯寻的猜测,两个人无法拿起犀角,但凡碰触实体之物,他们的手或肢体就会像穿过液体一般直接穿透过去。
  “这简直就是阴阳两隔的最真实写照了。”柯寻摇了摇头,转而伸手去抚牧怿然的脸,发现温热如旧。
  “阴阳两隔……”牧怿然握住柯寻的手,眸光一晃,“你的提醒很及时——燃犀是连通阴阳两界的桥梁,我们今夜借光的那支犀角烧尽了,所以我们被留在了这个空间,说不定,再燃起一支犀角的话,又能重新连通两界,让我们回到那边去。”
  “有道理,”柯寻反握住牧怿然的手摇了摇,似在夸赞他,“但我们现在的难题是要怎么点燃这个拿不到的犀角……要不我再弄炸一个手机试试?”
  “可以。”牧怿然点头。
  柯寻装手机的包一直背在身上,从里面掏出一支,先扔到犀角上,却见手机也如同丢进了水波一般,直接从犀角上穿过。
  “所以我们身上的东西都和我们一样,现在处于另一个时空?”柯寻一边疑问着一边用另一支手机做工具,再用身上的衣服裹住手以防炸伤,把这支手机的电池砸烂弄炸,只见火光爆闪,在接触到犀角的时候,犀角却奇异地化为了水波状,从火光的周围环绕而过。
  “不行,我们彻底和那个时空隔绝了,”柯寻挠头,转脸望向牧怿然,“我们……回不去了?”
  牧怿然抿着唇,目光盯在地上堆着的犀角上,柯寻不打扰他思考,走到旁边去盯着黑沉沉的海。
  忽地听到甲板那边罗勏短促地叫了一声,忙循声看过去,却见卫东晕在地上,秦赐的手正从他的后颈处收回。
  “……”柯寻向着那边走过去。秦赐虽然是医生,可是向来不干这种活,如今恐怕是不忍卫东太伤心,所以也不得不出手了。
  罗勏以为秦赐要暴走,吓得不敢再哭,茫然无措地在他和卫东之间来回看。
  秦赐却顾不上理他,只是沉着声对朱浩文和邵陵道:“现在不是难过的时候,我们必须立即想出破局的办法。”
  邵陵皱着眉陷入沉思,朱浩文却一言不发。
  秦赐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语声温沉:“浩文,我们能安全离开这幅画,才是对他们最好的慰藉,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但是……”
  “不对,”朱浩文忽然打断他的话,目光落向有着微弱天光的夜空,“现在距天亮还有一段时间,前几夜却是在那种浓黑的黑暗褪去后,很快天就亮了,这一点不对劲——前半夜一定发生了什么,柯寻和牧怿然绝不会什么都来不及做就——”
  说到这儿,朱浩文抿住了嘴,向着甲板尽头的方向走去,天光微弱,能见度并不高,秦赐知道朱浩文是想去寻找柯寻和牧怿然留下的蛛丝马迹,就也跟在他的身后走过去。
  朱浩文划亮手机,试着打开照明功能,发现居然能用。
  柯寻推测是杀死了雉的缘故,所有的照明用具就都在夜晚恢复了功效。
  明亮的光照在面前数米范围内的甲板上,他慢慢地往前走,边走边仔细地盯着甲板,似乎想要找到一切柯寻留在这个世界上最后的痕迹。
  然后,他就在手机的光照下,看到了一只被箭洞穿了脑壳的,雉。
  “他们射死了它!”秦赐惊叹。
  “他们能看见它!”柯寻眼睛一亮,转头招呼牧怿然,“怿然,我有办法了!”
  ——这只雉,是唯一能被两个空间的人都看到并触到的东西!
  第211章 海上燃犀图24┃护主忠犬柯小基。
  柯寻蹲身到这只死雉的旁边,他的对面是朱浩文、邵陵和秦赐,他们三人也蹲在这里仔细地观察着这只雉。
  柯寻用手推了推雉的尸体,“那边”的朱浩文邵陵和秦赐乍见尸体突然晃动起来,齐齐惊得跳起身,警戒地退后几步盯着它。
  ——有效!
  柯寻看到了希望,顿时精神百倍,一把拎起雉的尸身,两手一掰雉的两腿,就给它摆了个大劈叉的姿势墩在了甲板上。
  牧怿然:“……”
  朱浩文:“……”
  秦赐:“……”
  邵陵:“……”
  罗勏远远的:“……”
  “……好像有一股看不见的力量在摆弄它。”邵陵犹疑着道。
  “……会是海里那些看不见的东西么?”秦赐不大确定地猜测。
  “那些东西会有这么二么?”朱浩文用下巴指着那只死雉姿势标准的一字马。
  秦赐和他对视一眼,看到了彼此眼中的难以置信和希冀的光。
  三个人盯着这只死雉,一时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
  柯寻却不想耗时间,用手指蘸着雉脑袋上流出的血,在甲板上写字。
  然而甲板颜色偏深,他写了几个字,发现这三人并没有注意到,只好停下,想了想,将雉那几根很长的尾羽拔了下来,各在自己的耳后别了一根。
  朱浩文看着这两根羽毛的高度和它们之间的距离,忽然开口:“柯寻,是你吗?”
  柯寻连忙点头,两根羽毛随着他的脑袋而前后摆动。
  “真的是你,小柯?!”一向沉稳的秦赐也罕见地喜形于色,“小牧呢?”
  柯寻从自己耳后摘下一根羽毛,用尖尖的羽毛根指向牧怿然站的位置。
  “发生了什么事?”邵陵问,“你们能说话么?”
  柯寻摇头。
  “那么,写字呢?我去拿竹简和笔墨?”邵陵说。
  柯寻摇头,用羽毛指向地上的死雉,然后就捏着这根羽毛,蘸着雉的血,在甲板上划拉了几下。
  朱浩文将手机的光对准甲板,看到上面似乎有些血印子,就道:“看不清,你等一下。”
  说着撕下身上穿着的白袍的大半幅下摆,铺在了甲板上:“在这儿写。”
  柯寻用羽毛蘸着血,带血的羽毛尖落在白袍上时,白袍不再化为水波,于是写道:“燃犀。”
  “是让我们点燃犀角?”朱浩文问。
  柯寻在布上画了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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