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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0节

  “所以abel在那片森林里保留了野兽虫蛇等所有的动物,这证明他的意图从来就不是要地球毁灭,甚至也不是想要人类灭亡。他保留着森林和其他物种,保留着一条最原始和自然的生物链,在这条生物链里,他始终给人类留了一个位置,他希望人类回到他们最初的地方去,重新嵌合进这条原始生物链中,以最自然的方式和规律,和其他物种一起,在这个地球上生生不息。
  “末日审判,地球更新,乾坤再造,这幅画批判的是人类对地球的破坏行为和对同类的戕害与连累,想要更新和再造的,是一个最自然状态的原生态地球。而原生态的人类,在这样的地球上,应该有一席之地。
  “那么这样看来,我们想要找到签名,应该是不需要全员死亡、让这个地球上的人类彻底灭绝的,而可能该是在接受了来自大自然的惩罚和教训后,从头重新开始。”
  牧怿然的话音落时,不等柯寻有所反应,就听见身后悉悉索索地一阵响,两人一起转头看去,却见是众人不知几时都醒了,纷纷地起身围坐了过来,连吴悠都睁大着眼睛一脸震动和骇叹地望着牧怿然。
  “姐夫……你真是太厉害了!”罗勏揉着眼睛坐到柯寻旁边,“哥,我能抱一下我姐夫大腿吗?就一下。”
  “你们这才睡了多久就都醒了?”柯寻看着仍是精神不佳的众人。
  “睡不踏实,担心秦哥。”卫东压低着声音,脸上浮着浓浓的担忧。
  柯寻向着远处看了一眼,见秦赐已经倒身侧卧在了地上,背对着这边,不知是否已经睡着。
  “怿然刚才的分析你们都听见了?”柯寻问。
  “听了个七七八八,”邵陵道,“不过已经足够了。我赞同他的推论,但我认为这个abel具有一些较为极端的原始主义观念,保护生态环境不意味着要退步到原始的生活状态,优越的生活水平还是需要的,只不过人类亟需做的是让生活的方方面面都尽量环保,想要完成这一点,道阻且长。不过,艺术批判和文学批判的作品,观点尖锐一些也是正常的,否则无法刺痛那些麻木残忍的人,何况这里面还有画的幕后力量在把画者的怨念夸张放大和极端激烈化——这些暂时不重要,眼下重要的是,要怎么根据牧的推论,结合‘重启’的这个主题,去寻找签名。”
  “艾滋病、埃博拉和其他雨林病原体的显现,是生物圈遭到破坏的必然结果。有人认为,地球就像是一台经过精密设计的电脑,看似对破坏它的行为毫无抵抗力,但其实它是具有自我保护能力的。”牧怿然抬眼,望向远处灰浊的天空,和天空下静静矗立着的那片原始森林,“制衡之术,不仅仅是人类的智慧,同样也是宇宙的智慧。大自然有自己的手段来平衡万事万物,当地球遭到的破坏让能量产生失衡,那么地球这台‘电脑’就会启动自我防御机制。
  “有人认为地球自带对人类的免疫功能,或者说是‘查杀功能’,当它察觉到了人类的‘入侵’和破坏,当这种破坏已经突破了地球的承受限度,那么这种功能就会启动,试图用它自己的方式,消除人类这种寄生生物的感染。
  “这种看法与这幅画的主题不谋而合,地球相当于电脑系统,地球上的自然万物相当于系统文件,当人类这种系统执行程序感染了病毒并开始大肆破坏其他系统文件时,地球系统的防御和杀毒功能就相应启动。
  “而现在,就到了杀毒程序的最后一步:查杀完毕,重新启动电脑。我们需要找到的,就是这个重新启动的按钮,或是这个选项前面可以打√的地方。
  “至于这个地方在哪儿,我有一个可能会显得有些荒诞的推测,”牧怿然说到此处,迎上所有人望向自己的目光,“通常我们想要下载一些电脑软件的时候,更容易关注和倾向于哪一类属性的软件呢?”
  众人正要思索,却听见朱浩文一字字地答道:“绿色软件。”
  “——绿色杀毒软件!”好几人顿时异口同声叫了起来。
  “热带雨林是地球上最深的物种储备池,也是地球上最大的病毒储备池。”牧怿然微微颔首,“据说埃博拉病原体正是来自于热带雨林,那么我们是否就可以理解为,埃博拉病毒就是热带雨林这个‘绿色杀毒软件’用来杀死人类这种病毒的执行程序呢?那么‘杀毒完毕后重新启动’这个选项,是否就在那片‘绿色杀毒软件’中呢?”
  众人顿时振奋起来,“去森林!去森林里找!怪不得森林也是画的一部分!”卫东说着看向方菲,“姐们儿,你怀疑的是对的,森林在画中的存在果然非常重要!”
  方菲冲他点点头。
  “嗐!”罗勏忽然一拍腿,“姐夫这个推测一点也不荒诞啊,因为——绿色就是环保色啊!”
  第294章 restart-19┃绿色签名?
  “我们已经不止一次地进入过那片森林了,但并没有发现任何显示出签名迹象的东西,”邵陵道,“那片森林范围太广,咱们就算不歇不睡一直不停的找,恐怕在七天结束前也无法找遍整个森林,我认为我们必须得缩小一下范围,这样漫无目的的找,既耗时间,又耗精力,还不一定有效。”
  众人闻言各自沉思,线索已经全都解析明白,剩下的最后一步却仍旧困难,在偌大的森林里寻找一个不知道会在什么地方、以什么形式出现的签名,无异于大海捞针。
  “说到这幅画里想要揭示的几个问题,”朱浩文开口,“环境污染,生态破坏,瘟疫传染,这三种情况对我们来说最具杀伤力的,是瘟疫传染。
  “事实也的确如此,我们的同伴都折损在了这一问题上。所以我想,这破坏地球的三大问题里,画者是否更关注于瘟疫传染问题?换句话说,他更关注的是破坏环境对人类自身的直观危害?
  “怿然说他可能是一个人类主义思考者,那么也许,在他所展现出来的激烈极端的讽刺批判表象之下,其实隐藏的是一颗对于人类不作不死的命运的悲悯之心?”
  “如果是这样,那么我们寻找签名的时候或许可以更‘以人为本’一些。”邵陵对朱浩文的说法表示赞同地点了点头,“说不定,在这些房子里我们还可以找到一些与森林有关的,指向签名的线索?”
  “不无这种可能。”柯寻看了眼躺在远处一动不动的秦赐,“事不宜迟,咱们兵分两路,一组人留在这里,继续查找房子内的相关线索,另一组人去森林找签名!”
  大家迅速分为两组,体力更好一些的柯寻、牧怿然、卫东、罗勏和方菲去森林,剩下的人留下,秦赐也起了身,和留下的人一起查找住宅区内的线索,两组人约定好中午的时候仍回到原地。
  森林小组出发前,牧怿然叮嘱:“把厚衣服穿上,蒙住头脸。前几次进入森林没有受到蚊叮虫咬可能是幸运,但现在,我们不得不防着画的力量作祟,来利用蚊虫叮咬对我们进行下一轮的死亡筛选。要知道,这毕竟是画中世界,不是现实,超自然力量始终是致我们于死地的罪魁祸首。”
  四人闻言连忙开始穿戴,柯寻和卫东还去房子里搜集了帽子围巾口罩手套甚至墨镜出来,给大家全副武装上。
  这片原始的大森林一如第一天进画时那般幽深蓊郁,无论人类生死轮迭多少代,这些古老的生物都始终沉默且坚忍地矗立在地球上。
  自认为站在生物链顶端的人类,实则在大自然里,渺小脆弱得可怜。
  五个人在森林里疯狂的穿梭和寻找。
  有人负责观察头顶,有人负责观察树干,有人负责观察脚下。
  可他们毕竟只有五个人,五双眼,付出全力的寻找也仅仅只如以针挑土,徒手移山。
  一上午的时间竟是眨眼即过。
  五个人筋疲力尽地回到住宅区,并为同伴们带回了含水的长藤用以解渴。
  住宅区小组也是一无所获。
  秦赐已经开始发起高烧,并伴随着颅内剧痛,整个人苍白虚弱得厉害,坐在一所宅子的门廊下呼吸粗重,摇摇欲倒。
  “两天多没怎么睡,进食少、饮水少,这让他比肖凯田扬他们更快地进入到了病情的严重阶段。”邵陵皱着眉,“我们没有时间休息了,喝点水,然后继续。”
  “我和你换换吧,”吴悠对方菲道,“我上午搜住宅跟休息差不多,现在体力还行,我来换你。”
  “好。”方菲没有同她客气,自己现在的状态的确已经快要到了体力的极限,欲速则不达,强撑反而误事。
  “那么下午我们两组就换一下,”邵陵道,“秦医生恐怕……比较困难,你们留下四个,剩下一个和我们再进一次森林。”
  “我去吧。”柯寻说,“我还有余力。”
  但其实包括他在内,所有人的状态都已经降到谷底,可他们真的,已经没有时间了。
  众人补充完水分,准备再次分头行事。
  “天黑前我们回来。”邵陵交待了一句。
  众人一阵压抑的沉默,目光向着那边的秦赐瞥去一眼,却又不忍多看,很快地各自收了回来。
  天黑以后如果还没有找到签名,就再也来不及了。
  柯寻带着装备好的邵陵等人再一次快步奔向了森林。
  这一次几人奔着没有涉足过的区域去,仍然是无休止地穿行、寻觅、查找、焦急,和失望。
  “画不可能把寻找签名的过程设定成一条死路……”柯寻舔着干裂的嘴唇自语着,“如果签名真的在这片没边没际的森林里的话,就不应该是毫不起眼的形式,这跟死路没什么两样……所以,签名应该是显眼的……就算我们一眼看过去认不出来,但它一定也是显眼的……显眼的……要怎么找才能找到显眼的东西?到处都是绿色,到处都是树……显眼的绿色?”
  旁边的朱浩文一直边找边静静听着他自语,听到此处,忽然插话道:“绿色也分很多种,深绿,浅绿,青绿,薄荷绿,橄榄绿等等,所谓的显眼的绿,会不会是那种哪怕混在众多色值不同的绿色中也能一眼分明的绿?”
  “那会是什么绿?”柯寻抓了抓头上的帽子,帽子下面的头发早就汗湿得跟刚洗完一样,“难道是——荧光绿?”
  “……”朱浩文再一次被他跳脱的脑回路折服,“哪有荧光绿的植物?”
  “有啊,”答话的是顾青青,迎上柯寻和朱浩文投过来的微讶的目光,不由有些紧张,背书似的道,“有一种植物叫做翠云草,就自带一种蓝绿色的荧光质感,多生于南方,北方也可以盆栽,是我国特有植物。”
  “不管是不是这种草,找起来恐怕也同样困难,”邵陵并不乐观,“森林里草木太多了,而我们的时间……也已经越来越少了。”
  柯寻用力地抿了抿嘴唇,想了想道:“如果真的是可以发出荧光的植物呢?会不会需要等到天黑以后才会更加显眼?肖凯他们三个的死亡都是在晚上九点以后,如果我们能在九点之前找到,秦哥就还有希望。”
  “可是天黑以后我们必须得回到房子里,”邵陵道,“不进入房中的话,也许我们全员都会有危险。”
  “邵总,你本末倒置了,”柯寻道,“我们的目的是找签名,不是躲危险,也不是只为了救秦哥一个人。如果天黑后真的可以看到荧光绿的植物,并且那荧光绿真的是签名,那咱们都得去触到它才可以离开画,你回到房子里去躲起来算怎么回事?”
  “……”邵陵噎了一下,忍不住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是我脑子不够用了……你说得对,但如果我们猜错了呢?根本没有或根本与荧光绿的植物无关,那么我们岂不是全员都会死在今晚?这就成了一个赌命的局势,要么全死,要么全活,我们真的敢这么赌吗?”
  “……”柯寻也噎了一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不睡觉是差点事儿……我脑子已经完全木了。而且其实我想不太明白这个翠云草为什么能成为签名的关键标志……青姑娘,这个翠云草有没有什么比较特殊的性质?或是能跟生态、人类、疾病等等产生关联的属性?”
  顾青青回忆了半天,终于摇了摇头:“它好像……就是一种观赏植物而已,也许还有一些药用价值,但我觉得应该不会跟埃博拉病毒什么的有关系……”
  “那我觉得签名跟它没关系,”柯寻道,“荧光绿也暂时当成备选项,不过我觉得只要有一丝可能就不能放过,不如这样,你们先继续找,我回住宅区去把东子带来,他是美术专业的,对色彩应该比咱们更敏感,也许他能分辨出与众不同的绿色来。”
  回到住宅区的柯寻在看到留守小组正在进行的工作后,险没吐出来。
  几个人正用找来的铁锨铲子甚至菜刀等物,在刮铲房子里那些粘在墙壁和房顶的……血和被血覆盖着的块状物,想要检查被这些东西覆盖下的墙上是否有线索。
  从地上掉落的已经被铲下来的块状物可以看出来,这些浓血里所卷裹着的果然是一张张腐烂不堪的人皮、骨头和内脏,而在这些东西里还有不停钻进钻出的……唔……苍蝇的孩子们。
  这幅画设定的时间也许是“血灾”发生后并不算太久的时候,所以这些东西还没有完全腐化,保持在了“完好”与“化掉”中间那段最恶心的状态,至于在夜里大家看到的那些还算完整的死人脸,应该是画的幕后力量“艺术加工”后的结果。
  正铲酸了胳膊暂停休息几秒钟的卫东听见身后有声音,扭头看见柯寻站在门口,惊讶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站那儿做鬼脸?!”
  柯寻:“……我特么,这是差点吐了正在强忍好吗!我怿然呢?!”
  “隔壁呢。”卫东指指旁边。
  柯寻转头去了隔壁,看见自家男人也正在那儿和那些恶心到家的东西混在一起,简直心疼得恨不能一把火把房子烧了,连忙大步过去到了身边,抢下他手里的铁锨:“怿然,这儿我来铲,你带着东子去森林找邵陵他们。”
  “发现了什么?”牧怿然揉揉他的脑袋。
  柯寻把几人刚才在森林的不靠谱推测说了一遍,末了道:“不管怎么样,先试试再说,万一真是呢,所以让东子去看看,你去压阵。”
  牧怿然闻言若有所思,道:“荧光绿植物不太可能,但我对你之前的推测比较在意。”
  “说说看。”柯寻用铁锨支着地,整个人倚着铁锨柄,歪着身子看他。
  灰蒙蒙的天光从窗口温吞地透进来,让两个人交错又和谐的身影泛起一层朦胧的光。
  第295章 restart-20┃呼吸,生命。
  “签名应该是显眼的,就算我们一眼看过去认不出来,或是不大会引起我们的注意,但它一定也是显眼的——”牧怿然重复了一遍柯寻最开始的猜测,“森林里植被众多,不论是花是草还是树,不论它们放在外面有多显眼,一旦淹没于这种量级的超大丛林,再显眼的也显不出其特殊性了。
  “所以我认为,这种‘显眼’应该不是指颜色或形状,也不太可能是特殊物种,毕竟森林里现在物种混乱,南北都有,什么样的植物生长在里面都已经不算特殊。
  “那么还有一种可能,就是高低。但这里的房子最高的也就三层,即便站到房顶去,也难以用俯视的角度纵观整片森林,去找到其中最高的一棵树。
  “根据画不会给我们死路的基本规则,如果这种‘显眼’只从外表很难分辨的话,那我想,签名所在的位置就不会离我们太远。因为‘很难分辨’就已经相当具有难度了,如果再把签名放得很远很难触及,那就和死路差不了多少。
  “综上推断,签名应该就在森林较为靠近外围的地方,不会太深入,很可能是我们已经走过的地方,只不过因为我们尚且还差着最后捅破窗纸的那一道灵光,所以即便签名就在我们眼前,我们也很难发现它。
  “而这个签名,不会有显眼的颜色和特殊的形状,也不会有明显的粗细和高低,它有可能是树,是花,是草,是苔,或是藤,但我想,它一定非常古老,能够代表整个地球漫长的历史,也一定非常坚韧,能够代表所有生物顽强不息的生命力。”
  “生命力……”柯寻把下巴垫在铁锨柄上垂眸思索,“你说过abel这个名字,在希伯来语里的意思就是生命的意思,这么看来,如果是从花草树藤中选一个的话,我觉得树应该是最具有生命力的东西了吧?它的叶子可以储存水分,它的根可以存固泥土,它的身上可以提供鸟兽甚至是人栖息,它的果实可以养活很多生物,它可以生产氧气,供生物呼吸……abel不也是呼吸的意思吗,所以,会不会签名的体现形式就是一棵树?一棵充满生命力的树?”
  “——生命之树。”牧怿然眼中闪过顿悟,边思索边分析道,“在各个国家或教派里都有生命之树的说法存在,古埃及的生命之树是悬铃木,传说它长在神山上,将生死两界分隔开来,象征着创始之初……印娑教认为木是构成世间万物的原始物质,菩提树被誉为生命之树……
  “而说到希伯来语,卡玛勒秘教就是依靠希伯来语在老师与学生之间秘密的口头传承的,这个教派里也有生命之树,但它不是真的树,而是一个树形结构示意图,用它来剖析构成宇宙和世界万物的不同层次……
  “以及我国的桃树、埃及的西克莫无花果树、伊朗的杏树以及中东其他地区或闪米特传统中的橄榄树、棕榈树和石榴树……这些多子多实的落叶植物都曾被称为生命之树,是大地母亲的化身,多子多实意味着子孙繁衍,开花结果落叶的属性,又代表着四季和生命的更迭轮回……”
  柯寻眨巴着眼睛静静看着他,觉得似乎都能听见他脑内的搜索引擎嗡嗡运转的声音。
  牧怿然为自己列出了很多备选项,但究竟是哪一种,似乎还在分析和判断中,柯寻不打扰他的思路,走到一旁去抓紧时间铲除墙上的污血,继续寻找血下是否覆盖着相关的线索。
  这个房间的墙壁,贴着欧式花纹的壁纸,如今早已破旧剥落,露出下面粉漆抹的墙面。
  柯寻情绪有些沉重。这些老式的壁纸让他想起自己小时候曾住过的那个家。
  那时候父亲母亲都还在,家里也还不是很富裕,但夫妻两个却活得很认真很精致,哪怕受收入所限,也依然在力所能及的范围里,让一家人过得舒舒坦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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