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开学

  第一章 开学
  八月二十七,夏末初秋,早晨的阳光已不再带有那一股灼热的炙烤感。
  还有点微热的风轻轻拂过粉色月季花的花瓣,使得花朵左右轻晃。
  中河高架上,正值早高峰,车流缓慢向前移动着。
  一辆车身贴膜成淡蓝色的迈巴赫S680车内,传出一阵对泽安市交通网的抱怨声。
  “下班时间进城堵,怎么上班时间出城还堵。”
  一名十五岁左右的少年坐在车内,身穿白色衬衫,左胸口绣着紫色雄鹰校徽,灰色斜条纹领带垂在衬衫中央。
  “干脆别叫泽安市,叫堵车市得了。”
  少年生得阳光,一头黑色日系碎发微卷柔软,但浓黑的眉尾被一道新疤痕截断,高挺的鼻梁也贴着一块肉色创可贴。
  他左侧脸颊还贴有一大块白色纱布,似乎在暑假中受了不小的伤,一双杏眼不时地瞅着车窗外拥堵的车流。
  司机抬头,瞄了一眼后视镜,“彦少爷,沉小姐,马上就可以下高架。”
  苏承彦伸长被黑色校裤包裹住的长腿,转头看向坐在一旁十分不适的少女,“姐,在忍忍马上就到学校了。”
  一旁蓝白色座椅上,少女扎着高马尾,浓黑的发尾自然垂落在肩膀上。
  但她的面容毫无血色,几乎要与身上束进百褶裙里的衬衫一个色。
  半筒短袜被袜夹固定在小腿肚上,只有膝关节附近那么一截白皙的肌肤裸露在外,让主人不安地互相摩擦。
  最底下,一双黑色漆皮玛丽珍鞋被擦得锃亮,隐隐反光,映出顶部的苍穹星空。
  “我觉得我快不行了。”
  少女用那双做有裸色美甲的手无力地托着额头,杏眼紧闭,语气十分痛苦。
  “要吐。”
  仔细看去,十五岁少女脸颊两侧还留有一点婴儿肥,但五官已经长开,出落的明艳又大气。
  两道似柳叶的黛眉此时紧皱,睫毛随着腹部的痛苦轻颤。
  鼻梁又高又挺,与苏承彦一样,只不过她的鼻尖圆润又稍微上翘。
  原本红润的嘴唇被她的牙齿咬住,很用力,此刻隐隐泛白。
  苏承彦轻拍苏沉商的背部,一边给她缓解痛苦,一边望向疏通的车流抱怨,“都2021年了,泽安城市大脑毫无用处,每天早上该堵还是堵,再忍忍,姐。”
  司机瞥了一眼后视镜,用词担忧又十分尽责,“沉小姐,已经下高架,如果还难受可以向学校请假。”
  “不用,今天很重要。”苏沉商单手捂住腹部。
  苏承彦担忧地说:“姐,重...”
  苏沉商捂着腹部靠在座椅上,胃液上涌的难受,使她用严厉的目光盯向还想碎碎念的苏承彦。
  吐槽泽安城市大脑的声音瞬间消失。
  苏承彦嘴角向下撇,整个人显得有些低落,“姐,早知道我就和哥哥他们一起骑车上学。”
  “早上骑车确实比坐车会快。”
  “姐,不如明天我们骑车上学?”
  “阿彦,我不想骑车。”
  “姐!”苏承彦好像想到什么,突然眼睛一亮,立马握住苏沉商的手,“我带你啊!”
  苏沉商睁开眼,“你最近缺零花钱?”
  苏承彦摸一把后脑勺,不好意思地搓手,“我之前拍了一块表送给自己当生日礼物,所以...你懂的。”
  “开价,一个月劳动费要多少?”
  “一个月不多,这个数,你知道的家里到学校的路程有点长。”
  “50?”
  “不。”
  “500?”
  “5000,这个价格很合理。”
  “我知道你也没钱...”这一句,苏承彦说的小心翼翼。
  “嗯——”苏沉商看着他比出的五根手指,心中暗想,确实合理,没有反驳的理由。
  车窗外,信号灯的颜色从红色转变成绿色,左转车流逐渐向前移动。
  车辆平稳地转弯,驶入车道,露出一点学校大门的影子。
  司机顺手一拨转向拨杆,仪表盘上的右转向灯亮起,车辆也开始缓慢向后倒车,进入临时停车位。
  车子刚停稳,左侧车门被人从内快速打开,一名少年似乎是被人催促,连包都没拿就直接下车。
  紧接着,一名少女近乎是摔下车一般,没等身形站稳,就跑到路边树下干呕起来。
  “呕——”苏沉商弯身,没吐出东西,只是发出干呕的声音。
  苏承彦轻柔地拍打苏沉商的背部,将一瓶水和塑料袋递给她。
  “你说的很对,阿彦,泽安城市大脑毫无用处。”
  苏沉商用矿泉水漱了漱口,水带来的清凉暂时缓解她晕车的不适感。
  “四岔路口都能塞这么久的车,呕——”
  “tui。”她将水吐在塑料袋里,把袋口扎紧。
  她接过苏承彦递来的纸巾,从中抽出一片,轻轻擦拭唇部,“成交!阿彦,以后我上学就靠你了。”
  “谢谢姐!”苏承彦回答的语气十分开心,狗腿似的跑回车旁,弯身从车里拿出两人的包,紧跟在苏沉商身后。
  苏沉商背上包,往前走两步,将塑料袋扔进路旁的垃圾桶内。
  前方,宏伟的学校大门映入两人的眼帘。
  维泽中学,Z省泽安市排名第一的重点高中,隶属于云宁教育集团。
  学校分为两个校区:一是国际校区——维泽公学,二是重点高中校区——泽安市维泽中学。
  维泽公学作为国际校区,坐落在广沙河边,离泽安市中心繁华地段不远,交通便利。
  一踏入校门,巨大的圆形花坛立在中央,花坛周围插着许多面旗帜,旗面在夏风中轻轻飘扬,似乎在欢迎刚入学的新生。
  许多株红叶石楠围绕着中央巨石,红笔草书刻出“维泽公学”几个字。
  绕过花坛,通往教学楼的道路两旁,种着亭亭如盖的法国梧桐。
  梧桐树宽大的树冠,将砖红色的学校建筑掩映在郁郁葱葱的树木之中。
  树枝上,悬挂有各种颜色的三角彩旗,与矗立在人行道上的旗帜一起,向每一位新生诉说着寄语和希望。
  一群身着校服的学生穿梭于阳光洒落之处,快步向着教学楼走去。
  路边的指示牌箭头交错,不断指引着苏沉商与苏承彦如何前往高一教学楼。
  棕红色指示牌下,一道熟悉的背影闯入两人的视线内。
  苏承彦一见背影,立马转身,双手合十,做出求神的动作,“是黎安霄,老天,保佑我,不要和黎安霄同班,不要和黎安霄同班。”
  苏沉商看向苏承彦,将他合十的双手往下掰,语气无奈,“别求了,阿彦,你逃不过的。”
  “我要逃过,我不要和她同班。”
  “不可能,上苍是不会满足你的愿望。”
  “万一这次就满足了呢?”
  “你想都别想,一家人就该整整齐齐的在一个班。”
  “不行,我要和轩哥还有相和姐一样,彻底逃离你们两个。”
  “你是在嫌弃我?还是嫌弃云霄?”
  “姐,两年,自从程炤走后,我的日子一天比一天艰难。”
  苏承彦瞧向越来越近的背影,闭上眼继续祈求上天,口中也越发虔诚,“放过我吧,上天,我愿意用所有坏人的生命作为交换,只求让我分到别的班。”
  苏沉商轻叹一声,快步上前,轻拍背影的肩膀,亲热地唤:“云霄。”
  抱胸凝视路牌的背影转过身来,是一名长相清冷的少女。
  少女的身材纤细,黑发梳成单股麻花辫,一朵鸡蛋花发卡固定在辫子尾端,从远处看像是一枚胸针。
  她的白嫩的面庞上,黛眉细长形似远山,其他的五官与苏沉商有着令人惊讶的相似度。
  唯一不同的地方在于,她的眼尾有一颗泪痣,为她增添了一种与众不同的美感。
  “沉幺,你终于来了。”黎安霄突然转变神态,原本冷若冰霜的表情变得欣喜。
  苏沉商看向黎安霄,张开双臂,与她热情拥抱,“你又迷路了?”
  黎安霄挽上苏沉商的胳膊,矢口否认,“没有。”
  “那你站那儿干嘛?”苏沉商不急着揭穿她。
  “阿彦,早上好,我站那里看风景。”黎安霄往前迈出几步,一边向苏沉商说,一边张开双臂,欲与苏承彦拥抱。
  苏承彦与她拥抱一下,随后单手叉腰,调侃道:“如果我们下午来报到,你黎大小姐不会要在这路牌下站一上午?”
  黎安霄朝苏承彦做了一个鬼脸,又跑回苏沉商身边,挽住她向前走,“哼,我才不会,实在等不到你们我就打电话给沉幺,她肯定会告诉我你们什么时候来报到。”
  维泽公学的教学楼分为三座,每一座六层。
  一层大部分区域是半开放式设计,能透过落地玻璃窗欣赏到迷人的中央花园。
  花园中,喷泉水柱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一些水滴打在雕塑展示台的瓷砖上。
  少女雕塑神情庄严,手捧书本,目光凝视远方,一只嘴衔橄榄枝的和平鸽立在肩头。
  展示台正面刻有校训:『崇德立志,博学创新』
  三人一边谈笑,一边走进高一教学楼,大厅里的咖啡店与药店还未营业,透明卷帘门紧紧拉着,能看见里面被白布覆盖住的桌椅和货架。
  大厅里叽叽喳喳,已经有几名学生坐在不同颜色的休闲沙发上,翘首等待同伴。
  “你终于来了。”
  “买了个鸡蛋饼,超好吃的。”
  “苏沉商...苏承彦,黎...黎安霄,在这里!”
  “阿彦,你的祈祷失败了,我们三个还是同班。”
  “不——”
  “嗯?秦悦?”黎安霄的手指停在半空,紧皱的眉头表达了她此刻的心情。
  苏沉商顺着黎安霄的手指看去,语气开始泛起一股厌恶,“真晦气。”
  “怎么这家伙也被抽到一班。”苏承彦眸色冰冷,对于秦悦这个名字出现在三人名字之前十分不满。
  “随机抽签,太倒霉了。”黎安霄的语气同样带有厌恶。
  苏承彦啧了一声,“和姓秦的一个班,真的很晦气。”
  黎安霄挽上苏沉商的手,“太晦气,我们不看这晦气的公告,走吧。”
  “嗯,不看,我们走。”苏沉商说罢,挽着黎安霄一起转身离开。
  站在公告栏前的苏承彦,见两人离开,目光在A4纸上快速移动,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程...在哪?”苏承彦伸出手,食指在纸张上滑动,深怕错过“程”这个字。
  苏沉商见苏承彦没跟上,转过头朝他喊:“走了,阿彦。”
  “马上来!”苏承彦快速寻找着,终于在高一(1)班的末尾找到他寻找的目标。
  苏沉商握住黎安霄的手腕,大拇指碰到食指第一指节,“你怎么又瘦了?”
  黎安霄低垂眉眼,脚步踏上楼梯,“生日结束回了趟孟家。”
  “你回孟家做什么?”苏承彦双手垫在脑后,迈着惬意的步伐走在黎安霄和苏沉商后面。
  黎安霄的肩膀往下垂,似乎是在害怕“孟家”,语气也有点颤抖,“毕竟是外公外婆,还是得回去一趟。”
  苏沉商任由黎安霄捏紧自己的手,安慰道:“孟怀年和舒延他们对你没做什么吧?”
  “没有。”黎安霄目光看向楼梯口。
  一束阳光照在楼梯口尽头,将红色复古砖照得更红。
  苏承彦和苏沉商异口同声地说:“有就要告诉我们。”
  黎安霄嘴角扬起弧度,神色也变成正常,“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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