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节
陆锦珩知道有他在身边,苏鸾昨晚定是没睡几个时辰的。唯有他下了床,她才能真正休息得安心。
穿上已然晾干的衣裳,陆锦珩出了屋。只是他自始至终没有回答苏鸾的那个问题。
陆锦珩出屋不久,苏鸾便再次陷入沉睡。
隔壁屋的侍卫们,夜里轮流抽出两人值守于世子的屋门外。见世子出屋,当前值守的二人立马躬身行礼。
“世子。”
陆锦珩扫了眼二人,挑着脸型微圆,显得敦厚些的一个侍卫命道:“你立即去苏府,将昨夜之事大体描述一番。就说这里有丫鬟伺候,待看过大夫熬过药后,太阳落山前我会亲自送苏姑娘回家。”
“是!属下这就去办。”
“等等!”那侍卫正转身想走,陆锦珩忽地又唤住了他,额外叮嘱道:“切记描述时勿言辞太过吓到苏家二老,也勿轻描淡写的令他们生疑。”
那侍卫先是怔了下,既而再次领命:“是,属下谨遵!”说罢,圆脸侍卫退下。
陆锦珩又看向另一名侍卫:“你回郡王府将太医带过来。下了一夜雨道路定是泥泞难行。用轻功,尽快!”
“是!”侍卫领命急急退下。
陆锦珩侧头瞥了眼身后的屋门,想着若此时他回屋,八成苏鸾又睡不安稳了。在太医来吵她前,他还是先去厨房看看。
因着一路轻功御风,约莫大半个时辰,去请太医的那个侍卫便回来。太医同侍卫一并等候在世子的屋门外。
没多会儿,从厨房熬好了清淡白粥的陆锦珩,便端着碗回来了。
原本还没怎么睡醒就被拉出被窝的太医,双眼迷迷瞪瞪的睁不开,可一看到这幕,登时惊得眼珠子快掉下来了!
侍卫自是比个太医能隐忍,可也是骇得面色煞白。
世子会……熬粥?
“先在此候着。”陆锦珩边推门,边吩咐二人。
“是。”
回了屋,陆锦珩将碗放到桌上。转头看苏鸾,果然她睡得浅,这点儿动静轻易就将她给吵醒了。
陆锦珩将小二昨晚清洗干净并烘好的裙子放床上一丢,“可还要我帮你穿?”
“不需要!”苏鸾斩钉截铁的推拒了他的好意。
虽说她比昨晚烧得还要厉害,可不知为何四肢却没有昨晚那般夸张。如今穿衣的力气还是有的。
苏鸾见陆锦珩没有出屋回避的意思,便将裙子拽进被窝里,从里面捣鼓捣鼓将衣裳糊弄着换好。
确定自己穿戴妥帖了,苏鸾便道:“可以了。”她知道太医已在外等候。
陆锦珩将太医唤进来,开始为苏鸾诊脉。
太医切了一会儿脉后便给了结论:“世子,苏姑娘只是受了凉发烧,开几副药吃吃便好了,并无大碍。”
第97章
只是太医的话, 并没能让陆锦珩宽下心来。
“再仔细看看。”他斜觑太医一眼。
太医莫名其妙的回头看一眼世子,在对上眼神的一刻,太医恍然意识到了什么, 立马又转回头去给苏鸾再诊一回。
果然, 这次切完脉太医神色凝重起来, 转身向陆锦珩回禀:“世子,苏姑娘她……”
“怎么,无大碍吧?”陆锦珩将太医堪堪开口的话打断了。
太医再次面露疑惑的抬头,迟疑片刻后点点头:“噢……是是是,苏姑娘身子并无大碍, 吃两副退热的药便好了。”
“嗯,那就下去熬药吧。”
“是。”太医收拾好药箱, 背起退下。
陆锦珩朝床上的苏鸾笑笑,走到桌前端起那碗不太烫了的米粥, 坐回床畔:“来, 先吃点儿东西, 不然空腹饮药损及身体。”
苏鸾撑着身子起来一些,倚在床柱上。陆锦珩塞了个软枕让她靠着,很是舒服。
陆锦珩舀起一勺粥, 先放到自己唇边试了试不烫口, 才喂进苏鸾嘴里。
第一勺时苏鸾没准备, 来不及抵抗那汤匙就被塞入了口中, 她只得将粥匆匆咽下。第二勺时苏鸾便伸手抢汤匙:“我自己来就可以, 今日有力气了。”
便是不出于暧昧这层顾虑, 苏鸾也是不敢让陆锦珩喂她啊!一位皇子……
她怕消受不起折寿。
陆锦珩却是没有松手,苏鸾夺了两下没能夺过来。见陆锦珩目光有些逼人,她便打消了自食其力的念头,继续做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病人。
只是当第二勺喂进嘴里,苏鸾有时间咀嚼了,才反应过来不对劲儿!
“这小二怎么这么笨?”
“怎么了?”陆锦珩不解。
苏鸾伸手指着那碗粥,满满的嫌弃:“这……这算什么米粥?根本就是生米泡水吧!”
陆锦珩:“……”
顿了顿,陆锦珩将碗放回桌上,往外走去。
走到门口时丢了一句:“你再睡会儿吧,等药熬好了再来叫你。”说罢,便头也不回的出了屋。
望着那扇关上的木门,苏鸾心下惴惴。既为陆锦珩莫名而来的不悦,也为先前太医切完脉时那怪异的神情。
陆锦珩出了屋,候在门外的太医朝他躬身行礼。太医正想开口说什么,陆锦珩一摆手阻止住,警惕的回头瞥了眼屋门。
太医随世子往长廊走了几步,陆锦珩才道:“说吧。”
太医抬头,神色如第二次给苏鸾切脉时一般凝重:“世子,苏姑娘果真是中了毒!”
第一回 切脉时,太医只侧重了外在的症状,故而未考虑中毒因素。经陆锦珩提醒后,他便又特别留意了下,果然发现异常。
陆锦珩双眼微微眯起,透出一股子狠厉。
太医则继续讲明道:“不过世子请放心,苏姑娘中的只是一般的化骨散,除了中毒当晚会有些无力症状外,睡一觉药力便会自然消散,对身体也并无太大隐患。”
“嗯,那下去煎药吧,多加些滋补的药材。”
看着太医退下,陆锦珩眼中阴鸷更甚。
昨夜他便觉得不太对劲儿。淞阳湖的水虽冷,雨虽大,却也不至于让人无力到瘫软的地步。
加之今早起床后苏鸾明明烧得更厉害了,气力却反倒恢复了许多,更是让陆锦珩生疑。
果然如他所料。
细思昨晚泛舟前后,果然处处透着蹊跷。只怪他色令智昏,当时满心只在花前月下,竟一时大意失察了。
画舫虽是他随意找的,可当时除了那个画舫外,已没有其它船夫在。故而看似随意的选择,实则都是在按着有心人设计好的步子走。
进入舫屋后,小几上备好了茶水。而陆锦珩因着在淞阳楼时吃多了酒水,并不觉口渴,故而未饮。苏鸾却是饮了。
看来问题就是出在那一杯茶上。
只是如今画舫已然沉入湖底,若再想通过船只来排查关键人,已是无处可查了。
这时天已大亮,隔壁的门也开了,几名侍卫皆已起来,一周过来给世子行礼。
陆锦珩便命道:“你们去查查淞阳湖停靠的船只都是由什么人来管理,然后带这人来见我。另外看看昨晚的船夫可有失踪的。”
“是!”几名侍卫领命退下。
陆锦珩自认昨晚警觉虽差,但识人绝不会有失。凭他昨晚看那个船夫的神情,他笃信那人并不知情。
所以应该是有心人暗中破坏了船只,又想法子驱散了其它的船夫,才引得陆锦珩上了那人的画舫。
而就在陆锦珩淡定安排这些时,屋内趴于门上的苏鸾已是吓得一头冷汗!
没错,她是在偷听。
苏鸾悄悄回了床上,钻进了被窝里,他将方才听到的事情又在心中捊了一遍,只觉脊背森凉!
化骨散……听起来就很厉害的样子。
原来她昨夜竟是中了毒。原来那船也是被人蓄意破坏的,居然有人要杀了她。噢不,是要杀陆锦珩。
——她只是个垫背陪死的。
死的好随意,好没价值。
这便是留在陆锦珩身边,所要承担的风险么?苏鸾裹着被子却浑身发抖。
她天天被陆锦珩欺负不算,还得被陆锦珩的敌人欺负,夹在中间两头受虐,奈何她还只是原主在陆锦珩心中的一个替代品!
冤!
太冤了!
苏鸾正胆战心惊的思忖着这些,“吱嘎”一声门开了。苏鸾眯眼瞥见是陆锦珩回来了,立马闭上眼装睡。
她如今更怕见他了。
陆锦珩走到床前,看到苏鸾莫名出了一头汗,便取了棉帕伸手帮她轻轻擦拭。
被陆锦珩如此仔细的照料着,苏鸾却只觉芒刺在背!她设想着昨夜仇敌沉船没能杀了他们,便会再用其它法子。
比如随时可能射进屋来的一支冷箭……
总之她离陆锦珩越近,便越有可能被波及。
想着想着,两行不争气的眼泪夺眶而出。苏鸾拼力克制着心里的委屈和惧怕,可还是掩饰不了那么完美。
陆锦珩剑眉微锁,“苏鸾?”他小心的唤了一声。
苏鸾不想让陆锦珩识破她是装睡,她也解释不清自己为何而哭,故而只得闭着眼继续演下去。
“薛……秋儿……你离我……远点儿……”苏鸾断断续续的哼唧出这样的话来,声音低且含糊,似梦呓。
陆锦珩俯身听得清楚,他猜苏鸾这是又梦到薛秋儿了,不由得心头一揪。
他知道这个梦魇曾折磨了苏鸾许久,只是过去这么久了,他以为他帮她治好了。却不想她的心魔是生了根,拔不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