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真是一骑绝尘,”沧余说,“我是说人类对自然的破坏和掠夺能力。”
  “混乱——”屠渊说,“是形容福彻尔大陆最好的词。”
  “所以人们为所欲为,”沧余忽然笑说,“就像你,住着荒无人烟的古堡,出行时却要1276这样的系统来服务。”
  “你这样理解也没错。”屠渊说,“但我只是,”他稍微思考措辞,“在尽可能远离这里。”
  “你是元首的儿子,”沧余终于受不了晕车,把糖放进了嘴里,问,“米拉克对你来说有什么不好?”
  “这里,”屠渊注视着沧余,说,“让你和我都很痛苦。”
  屠渊此时没有笑,车里的光线也不够,所以他的眼中失去了那种神秘的金色,暗沉得像无尽深渊,让沧余不停沉沦。屠渊微微垂眸,沧余第一次发现,屠渊的眼睫毛其实很长,看上去质地还相当柔软。
  这个男人是个成熟又危险的雄性动物,眼神像鹰,气质又贴近蛇,苍白的皮肤像太平间里的冻肉。而且他显然有很强的支配欲,每次两个人坐在一起,交谈的氛围和节奏都会落入他的掌控。
  让沧余背脊渐躁,心乱如麻。
  好奇怪。
  “你是要……”两个人气息交织,沧余把糖抵在舌尖,入迷地说,“吃了我吗?”
  “如果那样能让我们更加贴近彼此的话,”屠渊低声说,“我求之不得。”
  “吞噬是个危险的运动,屠渊殿下不要贪欲当头。”沧余呵气,“让我回家,我给你吃。”
  屠渊低下头,叼走了他口中的糖。
  “那么,”屠渊餍足地说,“让我们言归正传。”
  两个人一起坐直身,屠渊把放在车门边的文件递给沧余。
  “都是文字,”屠渊问,“看得懂吗?”
  沧余警告地眯了下眼,说:“当然。”
  “读是写的第一步,”屠渊面露赞许,意有所指地说,“你的签名水平还有待提高。”
  “你刚才没听警察们说吗?”沧余无辜地睁大双眼,“我是因为爸爸妈妈的死而太过伤心,连笔也拿不住。”
  屠渊没再说话,沧余看完了文件,再次念出题目:“裂缝计划。”
  “屠建涛从四年开始筹备,”屠渊说,“修建钢牙号战舰,一定要穿过白雾,到达深海。”
  沧余问:“他想做什么?”
  “他不甘心被继续困在陆地上,”屠渊回答,“大海是一种资源,何况那里还有人鱼。屠家出身内陆,对海洋毫无热爱。只要有可能对人类有用,屠建涛就不会放过。”
  “出资支持裂缝计划的是蓝家,”沧余举起其中一页,用指尖点到了,说,“而负责人是你。”
  “是我。”屠渊豪不避讳,“这是我被放出灯塔监狱的代价。”
  沧余有些疑惑地皱起眉。
  “白雾中的危险无法预测,屠建涛不可能亲自出海,但他需要一个信得过的人登船。”屠渊说,“我是不二人选。”
  “你们父子,”沧余真诚地说,“真有趣。”
  “我也这么觉得。”屠渊说。
  “你不喜欢他,”沧余直接地问,“想自己当元首?”
  屠渊挑了挑眉,思考片刻,说:“也不是不可以。”
  “那你应该留在米拉克,那是权斗的最佳地点。”沧余说,“登上钢牙号,你只会离陆地越来越远。”
  屠渊并不回答,只是替沧余翻了两页纸,说:“出海日期就在两个星期后。”
  沧余“哦”了一声。
  “这是唯一的机会,”屠渊说,“刀俎实验室备受政府关注,科尔文和玛琳的名字都在登船名单上。现在他们显然去不了了,但你可以。”
  “我看起来,”沧余问,“像是研究人鱼的科学家吗?”
  “你是他们的养子,继承父母遗志,你名正言顺。”屠渊笑说,“何况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是海底战士,对吗?”
  沧余缓缓抬起眼。
  “小鱼,”屠渊覆手按住文件,说,“和我走,我带你回家。”
  沧余没有答话,许久后,轻轻地推开了屠渊的手。
  汽车开上倏然而起的土丘,窗外的风景变作残断破旧的碑垣和怪枝嶙峋的老树。和市中心比,城郊像蛮荒,但空气清新,沧余摁下车窗,侧身趴在窗口。
  “屠渊。”他说。
  “我在。”屠渊说。
  “我,”沧余趴在手臂上,出神地说,“把科尔文和玛琳的尸骨喂了狗。”
  “嗯。”屠渊俯身过来,为他别开乱舞的银发,扶正了耳边金黄色的小花。
  “我恨他们,”沧余说,“我恨你们所有人。”
  “嗯,”屠渊说,“我知道。”
  “把我带上钢牙号,”沧余侧脸贴着小臂,嘟了下嘴,模糊地说,“我会杀光所有人。”
  屠渊说:“没关系。”
  城外的天空广阔,盈润的绿乍现枝头,春阳灿灿炫目,微暖的风漾荡过颊面。沧余望向大海,侧脸柔美,双眼被鬓边的小太阳照耀得熠熠生辉。
  他忽然回过身,任由自己撞进了屠渊怀里。
  “屠渊殿下。”沧余紧紧地抓着屠渊的胳膊,用一种介于信任与挑战之间的眼神盯住屠渊,“你的目的是什么,现在说出来。”
  “我只给你一次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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