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节

  而且大半原因是不想跟她娘打交道。
  这一刻,林樱对林夫人的厌恶真是到达了顶点。
  宋师竹看着林樱的面色青红交接,心里没感觉到她的恶意,也就不管了,继续道:“这种事情,人各有志,二婶也不愿意多催堂兄。倘二堂兄真的无意婚事,将来和妻子过不到一处去,反耽搁了两人。我与姑娘直说,也是觉得姑娘是个好的,才不愿意让姑娘误会了我们。”
  林樱咬了咬唇,在宋师竹诚挚歉然的目光下,心里还是有些不甘。
  她不至于不明白宋师竹的意思,可仅凭宋师竹能站在她这边说话,她在她面前,就不想阳奉阴违。
  这么久以来,只有宋师竹在她面前说了一句公正话,其他人全都不敢得罪她娘。
  人情冷暖,世态炎凉,林樱也是见识够了。
  因此这一点仅有的仗义执言,林樱便格外珍惜。
  她权衡再三,才道:“我明白夫人的意思了。”
  送走林樱时,宋师竹想了想,又煮起鸡汤道:“……我曾经听说过一句话,非正义的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更应该采用正当方式奋起抗争,这样才能最大程度争取旁人心中的同情和怜悯。这句话,我与林姑娘共勉。“
  林樱点了点头。
  宋师竹不知道她听进去了没有,不过吃完这顿饭,她却有种身心俱疲之感。她好久没这么费心思拐弯抹角做一件事了。她叹了一下,打算找个机会提醒李随玉。林樱自尊而敏感,争强而骄傲,她要是真的没了对宋二郎的心思,只要找到机会,肯定削尖脑袋往上爬。
  冯氏送完到贺的宾客后,听说宋师竹已经和林姑娘说明白了,也有些好奇她是用什么方式说服人的。
  她对林姑娘没有什么恶感。林家姑娘和亲娘关系势如水火,足可见她不是她娘那等糊涂人。为此,在侄女让人传话时,冯氏才愿意配合。想着今日林夫人看着她时眼里的怒火,冯氏便笑了笑。
  宋师竹也没有把两人的对话全都说出来,而是摘头掐尾高度概括了一遍。心灵鸡汤不容易熬,宋师竹觉得自己今日完全是用人格魅力征服了林姑娘,她为了二堂兄,真是拼了一把。
  冯氏好笑地看着侄女,道:“这么担心二郎在京城招惹姑娘,朝考之后就让他跟你们一块返乡祭祖。”
  宋师竹顿了一下:“二叔二婶不回吗?”她还想着大家一块回呢。
  冯氏摇了摇头,不仅是宋文朔没有那么长的假期,她这几个月心意懒散,也没什么心思动弹了。
  宋师竹也没有再追问,她二堂兄这么黏亲娘,肯定会自己想法子的。
  十月初十,朝考举行,宋师竹最后一回送完自家相公出门后,心里终于安定下来。
  九十九步走完,这是最后一步了,然后他们就能回家了。
  不,不叫回家,应该叫衣锦还乡!
  第133章
  从四月底到现在,宋师竹终于能松下一口气。
  她一开始到京城时,还是有些新鲜感的,可大半年下来,她早就想闺女了,不仅想闺女,还想她娘她爹弟弟和祖母,想得还没出发就是满心雀跃。
  为此,宋师竹在准备带回家的礼物清单时,简直什么都想带上。
  除了上回跟李随玉逛街时买的那些,宋师竹还抽时间给每个人又挑了一些京城时兴的布料玩物,婆家人也没有落下。
  回家的行李箱笼比来时多了两倍有余,到码头时,宋二郎看到后便对封恒打趣道:“竹妹妹把家当都搬回县里,你也不阻止一下。”
  封恒面色不改道:“这才是会过日子,都备齐了,路上才好安心。”
  得了,这是个一腔心思护着妻子的,宋二郎满面春风,也不计较,看着丫鬟把冯氏从马车上扶下来,他赶紧上前接了一下,转身对着下了马的宋大郎宋三郎和宋文朔,却垂手而立,极为收敛。
  没法子,因为他说动了冯氏陪他一块回乡,家里父亲和兄弟现在都把他当敌人呢。
  宋文朔对着这个极给他争脸面的儿子,难得的黑着一张脸,道:“回去之后,好好在老太太面前尽孝,一路上要照顾好你娘,别总是不着三四。”
  宋二郎恭敬应是。
  一旁的宋三郎看他的模样还是十分不爽,转身对着宋师竹忿忿道:“竹堂姐,你说我二哥是不是不厚道,把我娘带走了,我们三个今年过年就要冷冷清清的了。”
  宋大郎也用谴责的目光看向弟弟,宋二郎为自己争辩:“也不能不让娘回去拜祭外祖父外祖母。”
  宋师竹忍笑道:“没事,我回去肯定跟我爹和祖母说一说他的罪行,保管让二堂兄被人谴责到底。”
  宋师竹也才知道宋二郎是如何说服冯氏。
  真是打蛇打七寸。冯氏多年没有回过家乡,今年家里好事颇多,宋二郎便以此为由,撺掇他娘到外家坟上看看,冯氏被他磨个几回,也是意动了。
  结果便导致朝考后这两日,即使宋二郎考上了庶吉士,家里都无人为他庆祝,众人都觉得他是个黑心肝,就连宋文朔看儿子也是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宋文朔看宋二郎还要为自己找理由,立时便转过身,帮着冯氏理了理斗篷上的系带,才道:“帮我在岳父岳母坟前多上几柱香……不用担心家里,照顾好自己便是。”
  冯氏点头应下了,又对大儿子小儿子道:“好好上学读书,今年过年的章程,我都跟管事说了。你们分工合作,正好让娘看看你们的本事。”
  二儿子把他大哥小弟得罪得这么狠,要是她不出声,肯定还得在这里掰扯好久。冯氏这几个月也是深深感受了一回儿子们的热情,温暖之余,也有几分头疼。
  宋大郎和宋三郎面对亲娘的吩咐,都拍着胸口保证自己会干好。不过直到帆船远离码头,宋师竹还是能看到三人站在原地,宋三郎不断地挥手道别,手臂挥动弧度之大,宋师竹总觉得他待会回去之后一定得贴服膏药才行。
  这回跟着他们同船回省的榜眼夫人看着这一幕,笑道:“宋夫人还真是好福气。”
  宋师竹立刻就点头附和道:“我家的堂兄堂弟都是最孝顺的,家里家外人人见了都要夸一句。”
  夏夫人忍俊不禁:“所以有这样的堂兄弟,封夫人也是有福气的人。”夏榜眼和状元在船头相谈甚欢,她也是有心上前搭话,没想到状元夫人的性子这么随和。
  冯氏听着两人的对话,心里也是觉得她这辈子所有的福气,就是生了这三个儿子。不过刚刚经历离别,她也没什么心思说话,只淡笑站在一旁。
  深秋将冬,江风寒冷,宋师竹一边和夏夫人闲聊,一边也时时注意着冯氏的情况,见她拢了拢领口似乎是有些冷,便和夏夫人告辞,扶着冯氏进了船舱。
  新科进士回家搭朝廷官船有优待,来回均能免费乘坐。总体来说比不上李家当时包的座船舒服,可宋师竹却觉得自在许多。
  这一艘船会一路向北,经京陆渠在几个渡口停靠,宋师竹只希望江面不要那么快上冻,不然他们就得半路换乘马车,一路得耽搁多少时间。
  早在封恒中状元后,宋师竹就算过了。丰华县靠近边疆,按照朝廷标准,这一趟加上来回时间能有三个半月的假期,要是出发早点,路上顺风顺水的,在家里能待一个半月左右。
  为了能在家里呆久一点,宋师竹这一夜又把跟着她走南闯北的神牌摆了出来。
  封恒洗漱完之后,把透着冷风的窗格子关上,转身正好瞧见宋师竹在牌位前嘴里念念叨叨的,神牌摆在香案上,随着江水起伏还有些晃动。
  等她站起身后,他好奇问道:“这回又求了些什么?”
  “让老天爷保佑咱们顺顺利利,别再有突发情况发生。”宋师竹一字一句认真道。
  封恒想了想,也认真过去上香磕头,宋师竹对他虔诚的态度点了点头,见他又先一步上床暖好被窝,心里就更满意了。
  她掀开被子躺进去,封恒立刻就把她搂在怀里。脚尖一股暖意往上冒,宋师竹舒服地叹出一口气,转身看着他,道:“今日夏夫人跟我提了一件事。”
  榜眼夫人想找她一块做北地的皮毛生意。
  今日夏夫人知道她家乡靠近边疆,亲爹又是县里二把手后,立刻就热络了三分,说是琼州府皮毛的成色,比别的地方都好,格外保暖,价格还低,总之把琼州府夸了一遍,之后就提出一块合作的主意。
  宋师竹管过铺子也试手做过买卖,就是不知道夏夫人为什么才认识就这么相信她。
  封恒帮她掖了掖被子,笑道:“你不是一直想在京城买地置业吗,这也是个好机会。”他倒是知道夏夫人为何如此。
  榜样夏思齐许也看出皇上的意思了。以往朝廷开科取士,江南才子才气过人,每回金榜都占绝对优势,可这一回几乎七成出自北边,皇上想要扶北抗南的想法,真是十分明显。
  同是北地学子,夏思齐应当是想着提前抱团。
  宋师竹听封恒解释了一回,还是有些犹豫。有个来钱的路子当然是好的,可做生意要权衡的事情甚多,货源销路门店和伙计还在其次,拿她在丰华县的好友慕清婉来说,她家名下两家酒楼,如今还得拿出大半收益拿出来分润给宋家求庇护。
  京城达官显贵那么多,宋师竹还真担心自己挡了哪家的门路,惹出麻烦。
  而且除了这点外,合作伙伴的人品家世也很重要,她和夏夫人才刚认识呢。
  只是睡前无事闲谈,封恒也顺嘴道:“要是不相信夏夫人,不如你问问二婶想不想一块干?”
  “这些顾虑都不是什么问题,要是能说服李姑娘也入个股,有李家站在那里,一切便无妨了。”
  宋师竹对李随玉是真的上心,出发前,两人去了一趟李府和魏家拜别师长,妻子跟李随玉在屋里说了一下午的话,之后李随玉还给他家闺女送了一箱礼物,这也是这一回行李为什么这么多的原因。
  不仅魏姨母给她娘带了东西,李老太太财大气粗,问过宋师竹,俩家里每个有名位的人也都备了礼,这份慎重,明显是把他们当正经亲戚对待的。
  要是宋师竹想借一借李家的面子,肯定是没问题的,主要还是看她想不想做买卖。
  宋师竹想了想,突然道:“要是我能做成功,你殿试上的那篇策论就有试验的机会了。”
  封恒忍不住笑道:“那你可得把生意做大一点,否则一县的货源就要栽在手里了。”他那篇文章的内容,是官府统一收购百姓手里的货物,免了流通上的麻烦,宋师竹要是真能做到这个地步,许是皇上都要高看她一眼。
  宋师竹觉得封恒在笑她,心里哼哼了两声。
  成亲一年多,宋师竹也明白一个道理,一个妻子要是想让丈夫尊重,有能力让人刮目相看才是最重要的。皇上能点封恒为状元,对他那篇文章肯定也有某种程度上的赞同,要是拉着李随玉一块干,又真能做出些成绩,就是皆大欢喜了。
  她在心里衡量了一下,觉得这件事应该是能做,但是一定得耗费许多精力,而且时间上肯定得拉长个几年。
  她叹了一声,封恒见她现在就考虑起来了,哭笑不得道:“别多想了,夏思齐明日便要下船,你要是真有兴趣,等到回京后再找他夫人聊一聊。”
  宋师竹想了想,也觉得现在说这件事为时尚早,便道:“要是以后我真想做买卖,肯定是要做出一番事业的。”
  封恒见她认真,就附和道:“这是必须的。娘子既有才能,怎么能一直呆在家里呢,到时候就让我当一回你的后盾,我一定全力支持娘子。”
  宋师竹这才满意地点头睡觉。
  第二日送走了夏夫人后,之后的行船也十分顺利,宋师竹上一回路过京路渠时刀关剑影,这一回江上却连只野鸭子都见不着。
  船过一半,天气也真的变冷了,江风猛烈异常,封恒和宋二郎等人原先还爱在船上吹箫弹琴,后头几日也不爱出去了。
  宋师竹早有准备,给自己和封恒换上了厚袄,等到某一日见着雨夹雪时,官船终于停靠在京安渡口。
  第134章 (改错字)
  马车里,特地过来接姐姐姐夫的宋师柏戴着玄色雪帽,栗色灰鼠皮袍子衬得他一张肉脸更加白嫩。
  他时不时便要撩开厚厚的窗帘子看向窗外,惹得正喝热茶的李舅舅无奈道:“大外甥,急什么。”
  “我姐他们明明说今日到渡口的,现在连个船影都没看到。”宋师柏转身便道。
  李舅舅两只手指拈了一块糕点扔进口:“没听古人说,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吗,你这着急样,我看以后连豆腐渣都吃不到。”
  宋师柏被说了一通,不服气道:“舅舅不也是着急大表哥,才跟着一块过来接人吗。”
  “我这是看你一个人出门不安全,要不这大冷天的,在炕上待着多舒服。”李舅舅用帕子擦了擦手,慢条斯理道,“你表哥总得回家,先两日慢两日见到也没什么,倒是你,你娘就你一个儿子,舅舅不把你看紧了对不起你娘啊。”
  宋师柏心道,舅舅这说瞎话的能力越来越厉害了。这几日是谁高兴得就差在外头高歌两曲了。听说大表哥中进士的消息传来后,舅舅喜得手脚发颤,险些就晕过去了。
  就这样还敢说他不着急儿子。
  不过宋师柏自个也是半斤八两。打从府城衙门上门报喜时,整个茂林胡同就都沸腾起来了,这些日子多少人上门送礼套近乎,所有经过封家门口的人,眼睛都是闪闪亮的。
  就连宋师柏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
  今科状元居然是他姐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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