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节

  娟姐想了下,将声音压得更低:“今天有一通电话找大少爷您,我说您不在,她一直问你来着。”
  他吸了口烟,吐出一口烟圈来:“谁?”
  娟姐忙说:“虽然听不太真切,但我听着像是孙太太。”
  孙字一入耳,苏谨言顿时抬眸:“她说什么了?”
  娟姐目光略微闪烁,有些支支吾吾的了:“她能说什么,大体是抽大烟或者打麻将没有钱了,要你给她送钱去,因为问了两遍,我说不知道你去哪里了,她把我骂了一通。”
  苏谨言转过身去,走了落地窗前站下了。
  他指尖红星微动,任烟火自燃:“行了,我知道了。”
  娟姐连忙退下,她下了楼,才到一楼正遇着徐迦宁上楼,忙打了招呼。
  不知道为什么,苏夫人这两日像有所好转,苏守信哄着她去睡下了,也乖乖去了,苏谨霖在楼下坐着,有心想和徐迦宁搭话说点什么的,她转身上楼了来。
  他在她背后吹了声口哨,她才走上两节楼梯,回头瞥了他一眼,扬声叫了他一声:“二哥,你叫我?”
  苏谨霖当即对她以两指敬了个礼,那双桃花眼似笑非笑地。
  她只当没看见:“既是没事,那我上楼了。”
  苏谨霖一声轻笑,也站了起来:“今日受教了,改日再和妹子切磋棋艺。”
  说着大步走了出去,二人相背而行,这一次谁都没有回头。
  二楼上面,静悄悄的。
  徐迦宁直接回了房间,糖球真的就像一个球滚了过来,她蹲下身子将它抱了起来,小家伙好像认主一样喵喵叫着。她弯了眉眼,轻抚着猫儿的毛发,笑着。
  “你个小家伙,是真的想我了吗?”
  “一定是想小姐您了,”红玉来回擦着桌子,也在旁偷笑:“我来回走动那么多次,它从来不扑我的。”
  “是吗?”徐迦宁笑意更浓:“诶呦小糖球呀小糖球,你真可爱。”
  她抱着猫儿,坐了床边,红玉擦了桌子回来到了她的身边来。
  徐迦宁头也未抬:“今天可有什么稀奇事?”
  红玉低下头来,极其小声地:“今天还真有一件奇怪的事,有个孙太太打来的电话,是香秀接的,她听不懂这太太说的什么话,叫了娟姐来。我听见了,娟姐一口给人陪一个不是,两个人说的是大少爷的事。”
  孙太太?
  小猫儿直往她怀里钻,徐迦宁安抚地摸了摸它的小脑袋,怜惜得很:“说什么了?”
  红玉想了下:“可能是人家问了,娟姐只说大少爷不在,还说什么等大少爷回来了,就让大少爷给她送钱去,一口一个太太,听着可敬畏着呢。可她挂了电话,香秀问娟姐哪位太太,还被娟姐骂了一通,不让她问,但是临走时候还啐了一口,说什么她是哪门子太太,狗屁的太太!”
  徐迦宁眼帘微动,立即笑了,推了她一把:“辛苦你了,给我放洗澡水吧,我出去一趟,去去就回。”
  三言两语,她便在脑海当中勾勒出了一出狗血的后宅大戏。
  糖球在怀里拱着,不舍地将它放回了猫窝里,这就转身出了房间。
  苏谨言的房间在长廊的另一个方向,她还从未去过,快步走了过去,轻轻敲门。
  他应该在房间里面,没有应答,再敲门,里面才传出声音来:“谁?”
  徐迦宁应了一声:“是我。”
  苏谨言顿了下,片刻才说:“稍等。”
  她在门前站了一站,几分钟之后,房门才从里面打开了来,苏谨言头发还湿着,很显然是才洗过澡,他仓促之间穿上了长浴袍,小腿上还有水珠,可见出来的很急。
  门才开了一半,他看着她,皱眉:“什么事?”
  徐迦宁两只手都举了起来,对着他轻笑出声:“红玉在浴室给糖球洗着澡,弄得到处都是水,我都进不去了,借下浴室,我才抱过猫,洗洗手。”
  他未动,她继续道:“顺便,还想说点事。”
  人总是这样,你说一个谎话,他很容易就会猜疑你的心思,你先说一个显而易见是假的话,然后再说一个妥善的理由,他定深信不疑。
  果然苏谨言当即侧身,让她走了进去。
  第55章 贵妃有金银
  屋内灯光明亮,男人的房间装饰物很少。
  徐迦宁走进去了,环顾四周,当中一张大床,上面被褥铺得整整齐齐,可见他还没有躺过,回来就去洗澡了。床边大柜简洁,另外一侧书桌上一盏台灯还亮着,灯下放着几本账本模样的书册,钢笔一边插着。窗帘是单一的纯灰色,屋里连个多余的衣架都没有,可见他平时不喜欢什么东西都在外面摆着,做事很有条理。
  苏谨言特意先进浴室收拾了下,让她稍等。
  徐迦宁浅浅目光一走一过,跟了他的身后,也走了浴室门口。
  门开着,苏谨言正在收拾他的衣物,都放了脏衣篮里,他又拿拖布擦了两下地,浴室当中,浴柜上面摆着他的洗漱用品,全然是男人的东西,一目了然。
  徐迦宁靠在了门口,背对着他:“我洗个手就行。”
  很快,苏谨言从里面走出来了,让她进去:“去吧。”
  她随后走进,仔细洗手。
  浴室当中还有之前洗澡的温度,温暖得很,水气上她的眼帘,徐迦宁擦了手,转身走了出来。
  房间里本来就没有可以坐的地方,苏谨言本来走了桌边,手才一碰触到椅子,她已然坐了床上。柔软的大床上面,女人端正坐下,她及膝的长裙,随着她动作一下上挑些许,露出她匀称的小腿,和光滑的两膝。
  苏谨言扫过一眼,仿若未见,转身过去收拾桌上账本。
  不过就这么一眼,徐迦宁也察觉到了,伸手在膝盖上面抚过,想起霍澜庭三番几次给她遮盖衣物,当即拉扯了裙摆,仔细将裙子扯平了些,好歹遮住了些。
  这房间可见,他应当是个擅于克制的人。
  徐迦宁站了起来,也走了桌边来,站了苏谨言的身侧了:“我只能在苏家住到老太太仙逝,不知道到那个时候,大哥会怎么对待我这个假妹妹呢?希望大哥能如实回答我,因为我还有别的事需要考量。”
  苏谨言身上裹着白色的长浴袍,腰带系得很紧,他手里还拿着那两本账本,眼帘一动,打开抽屉将账本整齐放了进去:“祖奶奶时日不多,她身上的病灶难以消除,医生说她最多半年,少则两三个月,她老人家不在了以后,你可以回到徐家,当然了,既然有这么一段缘分,有事仍旧可以回来找我。”
  徐迦宁嗯了声,两手拄在桌边:“那眼下,和霍家的婚事呢?我怎么办?”
  很显然,这件事本来不在他的计划之内,原本,就是金钱买卖,他出的是钱,她出的是名,至于老太太走了之后,面对着霍苏两家的婚事,本来的打算是从徐迦宁开始,也由她结束。
  到时宣布她是假的即可,婚事自然解开。
  然而现在,不一样了,他眸色沉沉,回眸看着她:“霍澜庭怎么说?”
  他知道霍澜庭是不想同苏家人结婚的,也知道霍澜庭是故意和徐迦宁牵扯在一起搪塞苏婉兄妹的,才有一问。徐迦宁当然不能说实话,她翘起了脚,肩头微动,靠向他些许。
  分寸拿捏刚刚好,将靠未靠,她扬着眼,问道:“他知道我的底细,知道我是徐家人,当然是想现在帮他搪塞搪塞,等到以后真相公开了,大家都知道我不是苏家人时,霍老爷不会同意这门婚事,那婚事自己就作罢了。”
  那样一来,她会变成一个笑话。
  苏谨言看进她眼里,那里似乎有漆黑的旋涡一样,望进去就出不来。
  徐迦宁声音低低的,还似不知所措的模样:“虽然我来苏家的日子不长,但大哥对我好我知道的,我拿了你的钱,当然为你做事,但只怕到时候身败名裂,也为世人所不容,所以,我很犹豫,也很惶恐。才想来问问大哥的,你说,霍澜庭现在想让我做他未婚妻,我要不要答应?”
  四目相对,她眼底还有无助。
  苏谨言喉中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样,她娇小,柔弱,站在身侧敲起脚了才这么高,他定定看着她,浑身都绷紧了去,不知如何作答。
  徐迦宁见他不语,更是柔声:“嗯?我要不要答应他?”
  这么乖巧的一个姑娘,几乎是下意识地,苏谨言心底的那最后一点柔软,冷漠不起来了。
  他转过身去,不再看她了:“别应他,婚事日后再说,先拖着就好。”
  得到这么个答案,已经足够了,徐迦宁轻点着头,这才往出走了:“好,我听大哥的,时间不早了,那大哥早点休息吧,我明日就推拒了去。”
  身后传来嗯的一声,她没有回头,径直走了出去。
  再回到自己房间的时候,已经九点多了,徐迦宁不得不感慨着,这睡觉休息的时间是越来越晚了。在浴室洗了个澡,舒舒服服泡了好长时间,她第一次尝到了熬夜的滋味,等躺倒在床上时候,真是闭眼就睡着了。
  次日一早,徐迦宁秉着早睡早起,晚睡就要晚起,睡了个舒服的懒觉。
  等到十点多了,真是抻个懒腰,一觉自然醒。
  叫了红玉来洗漱穿衣,正换衣服呢,楼下娟姐上来找她了,说是苏夫人今日突然想上街了,让她一起去呢!
  徐迦宁赶紧穿了舒服的荷叶领衬衫,西裤平底鞋,专门挑了适合走动的,洗脸下楼,都没顾上吃饭。楼下苏夫人正坐了沙发上面,拿了个包在里面找着东西。
  白日里苏守信不在,苏谨言也不在。
  她精神状态不好,能由着她上街的么,徐迦宁连忙将娟姐拉过一边,问她,家里没有个做主的人,出了什么事怎么办。
  娟姐悄悄跟她说,从前夫人也是上街的,苏守信父子不在的时候,常福会陪着她,出不了错的。
  徐迦宁心中莫名地紧了一紧,她拉过苏夫人的手,故意说要听故事,结果苏夫人还将她说了一顿,说什么她天天窝在家里也不上学,身体都不好了,非要拉着她一起上街走动走动。
  她不想走动,她只想安抚好苏夫人,可怎么劝也劝不听,眼见着人脸色又不好了,没有办法,只能哄着她来了。苏夫人特意叫了娟姐,给她换了个包,交给了常福,拉着徐迦宁的手,这就出了东园。
  出门的时候,徐迦宁还没忘记让娟姐立即寻找苏谨言父子,说明情况。
  娟姐当然应下了。
  常福开了车出来,让她们母女上车。
  苏夫人拉着徐迦宁的手,这才露出了笑意来:“我突然想起来,我好像很久没有给你买过首饰了,今个看见门口的丫头手腕上尚还绑着根红绳,我女儿怎么能没有金镯子呢!”
  徐迦宁附和着她,转着手腕给她看:“我这腕子细,要戴金镯子还不得晃折了?其实我不喜欢金的,我喜欢玉的,改天时候,让大哥跟我们一起上街,让他好生帮我挑一挑。”
  苏夫人牵着她手,细细摩挲着她的手腕:“看我妮儿的腕子,多白,雪一样的,戴玉的也好,到时候买它个十几二十的,天天换着样戴。”
  徐迦宁只当哄着她,挨着她:“好好好,那容我再想想,我到底喜欢什么,先别买了。”
  不买可不行,苏夫人安抚着抓了她两只手,看着车窗外面的街道。
  她从前掌管苏家街铺,对于附近一带的店铺都十分熟悉,走了一会儿,忽然叫常福停车。
  常福连忙停车,苏夫人当即下车。
  她在街边远望,回头对着徐迦宁笑得温柔:“到了,我还是先带你去看看金镯子,金有金的好,银有银的妙处,玉石的那种东西我才想起来,家里有好多呢!”
  说着对着她伸出手来,徐迦宁看了眼常福,他轻点了点头,用口型告诉她说没事。
  没事才好,她下车扶住了苏夫人。
  母女两个只当是闲逛了,苏夫人带着她在街边走了几家金店,可不光是看,遇着喜欢的东西,不管是戒指,还是手镯项链,只要她看上眼了,就一起买下来,眼都不眨一下。
  从来可能来过,都知道她是谁,连钱都不用付,只管给她装好,说一会儿送到府上去。
  好像和正常人一样的,徐迦宁暗自松了口气,只管陪着她。
  从金店里出来了,苏夫人来了兴致,又要带着她去买衣服,顺着金店往南走,两个人才走了不远,到一家小馆门口,一个女人被里面的伙计推搡了出来,差点撞到她们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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