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室

  第一日上午 八点零分
  灰暗的房间里仅仅摆着一张单人铁床及桌子,除此之外再也没有其他家具,五坪大的空间显得格外地空旷。
  西蒙斯躺在床铺上熟睡着,他翻了个身后辗转醒来,睡眼惺忪地揉着双眼,伸懒腰的同时打了一个大哈欠。
  但是他随即感觉到有些不太对劲,一股寒意袭身,自己全身上下都光溜溜的,甚至连内裤都没有穿。
  「这是怎么回事?」西蒙斯可没有裸睡的习惯,因此感到非常讶异。
  睡意彻底消失的他很快地发觉这里并不是自己的卧房而是一处陌生的房间,他紧张地环顾四周。
  空气中瀰漫着一股难闻的气味,令他有些反胃作噁。一时之间无法说出确切是甚么样的味道,只能说像是混杂了厕所清洁剂和油漆的味道。
  在没有灯光照射的情况下,房内十分昏暗,仅有非常微弱的光源从某面墙壁穿透过来。
  「开灯。」西蒙斯开口说道。
  静待几秒后没有任何的动静,
  「开灯!」他再喊了一次,声量比刚刚来得大,但是依旧一片漆黑。
  这让西蒙斯觉得奇怪,于是再次大声地对着空气喊道:「AI,开灯!」
  等待片刻后,依然没有任何的灯光。
  「难道是声控装置坏掉了?这该怎么办?」西蒙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这还是生平首次碰到这种情形。
  馀光瞥见枕头旁摆放着一套摺好的棉衣裤,最上头则摆着一条项鍊,西蒙斯犹豫了一下子,决定先穿上衣服再说。
  在有了衣物蔽体后,他才稍微感到安心一些。
  「开灯!」西蒙斯再次提高音贝喊道,但是这次同样没有任何变化,死心的他无奈地抬起头看向天花板,依稀发现一根细长的灯管安装在上头。
  他不禁「咦」了一声,因为这和平时所见过的灯源装置都不同,现代的室内照明都是以LED灯条作成,眼前的这种旧式的日光灯管早已被淘汰,恐怕仅有在贫民区才有机会看得到。
  「原来不是声控感应装置出了问题,而是这旧式装置压根儿就没有声控的功能,就算喊上半天,也一样不会有任何的反应。」
  这意外的发现再次让西蒙斯感到非常纳闷,不晓得自己究竟身在何处。
  西蒙斯弯起左手并喃喃自语道:「定位。」
  原本预期一道投影光幕凭空產生并且伴随着AI语音,然而却甚么都没有出现。
  他惊慌地将左手凑到眼前查看,赫然发现手腕上竟然空空如也。
  西蒙斯当场愣住,不可置信地说:「这怎么可能?我的手环呢?」
  在高科技的现代,全息投影技术高度发展,整合了多项功能的智能手环完全取代传统手机,成为二十二世纪生活当中不可或缺的随身物品。而且绝大多数的型号都具有防水功能,就连洗澡都不用特地取下,几乎是二十四小时不离身,只有在更换新款手环的时候才会卸下。没有智能手环就等同失去与外界联络的方式,也难怪他会如此地讶异。
  此时西蒙斯心中首次產生「难道我被人绑架了」的想法。
  等到眼球适应黑暗,逐渐地可以看清周遭后,西蒙斯发现某处角落的铁门,喜出望外之馀立刻走了过去。
  来到门前半公尺处,他先是迟疑了一下后开口说:「开门。」
  佇立着等待铁门自动打开,等待片刻后,门始终没有反应。
  西蒙斯心里想,不会吧,难道……
  再次尝试地喊道:「开门」
  但是铁门依然文风不动,丝毫没有开啟的徵兆。
  他站在原地,一时之间不知道如何是好,接着瞥见铁门上,大略在腰际的高度有一个把手,他低声咕噥地说:「竟然连门都是旧时代的设置,这里到底是甚么地方?」
  右手伸向门把,准备施力下压,然而失望地发觉铁门是处于上锁的状态。
  西蒙斯再次急促地试图转动门把,却依旧无法打开门,此时他意识到自己被反锁在一处诡譎的地方。
  苦恼之际,西蒙斯馀光瞥见铁门左侧的墙上似乎有一个方形按键,他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
  西蒙斯所居住的圣塔安娜市是一个科技高度发展的城市,所有的电源装置都已经改成声控。但是他先前出国旅行时,曾在国外见过类似的手动开关设计,当时他还觉得很新鲜特别,反覆按玩着好几次,所以他一眼便认出这个按键肯定是灯源的开关。
  西蒙斯心里想着这应该不会触动甚么机关吧?
  犹豫片刻后,还是伸出手按下去。
  「啪」的一声,头顶上的灯管立刻发出耀眼的白光照亮整个房间,西蒙斯松了口气,总算解决伸手不见五指的窘境。
  他首先低头望着自己刚刚穿上的衣物,是一套素色的棉衣棉裤,款式很像卫生衣,不过还算舒适保暖。
  接着再拿起那条项鍊查看,金属牌面上头刻着「亚伯.西蒙斯」五个字。
  西蒙斯喃喃自语道:「是我的名字没错,但是我怎么对这条项鍊完全没有印象?」
  翻到另一面则刻有「R.E.C.A」四个字母,看起来似乎是甚么单位或着公司的缩写。
  西蒙斯沉思一阵子,仍旧不明白「RECA」所代表的义涵,不过他十分确信自己从未见过这条项鍊。
  西蒙斯接着将注意力放到周遭的环境,在充足的灯光照射下,已经能清楚地看见房间的全貌,房间的面积莫约是五坪左右。
  在床铺的对侧处,是一间极为狭窄、简陋的厕所,仅仅用几片夹板随意地组成隔间,就连门也是一面极为轻薄的塑胶门,不难推测此处本来没有设计厕所的,是有人刻意加盖建成。
  西蒙斯屏住呼吸探头向里面望去,里面仅有一个坐式马桶和洗手台。出乎意料的是,厕所非常地乾净,丝毫没有恶臭味。
  他注意到其实不只厕所,房间内部也十分整洁,甚至可以说是一尘不染,就连墙壁似乎都重新漆过,实在不太像是久未有人居住的样子。
  接着西蒙斯有了新的发现,原来这个房间的格局并非普遍常见的方形,反而是梯形设计,而且前后两边的墙面竟然还呈现些微的圆弧度,较宽的那面有一扇铁门;另外一面则较为窄短,而且是一片雾面的玻璃落地窗,无法看透出去也没有握柄可以拉开。粗略地检查后依旧无法得知有关房间的线索。
  眾多奇怪的疑点都让西蒙斯感到匪夷所思,他瘫坐在床试着回想自己到底是如何来到此处。
  西蒙斯是再平凡不过的上班族,他依稀记得在周五晚间与同事到一家高级的餐馆享用鲜嫩多汁的菲力牛排,好好地犒赏一周以来的辛劳。
  聚餐结束后便直接返回住处,入门第一件做的事情是拆开摆放在客厅茶几上的包裹,里面装的是最新一代的虚拟实境头盔,由游戏业界的经典老牌大厂-贝恩工作室(Bain Studios),投入将近超过三亿美金的巨资以及长达六年的时间独立研发,野心勃勃地想要藉此打入虚拟实境游戏的市场。
  虚拟实境游戏正值萌芽的阶段,但是对于经营纯电玩游戏的贝恩工作室来说,是一种未知的领域。
  所谓隔行如隔山,当缺乏虚拟实境相关技术底子的贝恩工作室公佈这个计划构想时,外界皆是一片譁然。虽然旗下出品的电玩游戏在市场上都是炙手可热,销售也屡屡创下佳绩,但是没有人能看好这个老牌游戏工作室能如此轻易地跨界挑战。
  在普遍被看衰的情况下,贝恩工作室并未退缩反而展现出势在必行的决心。经过五年的研发后,按时于去年年初举办盛大的记者会并且发表重磅消息,将其研发的虚拟实境头盔定名为「SVR1」,发售日期敲定于二一零九年的夏天,同时将推出最新作品¬-帝国纪元,是首款搭载在SVR1的游戏。
  同年底,贝恩工作室发佈帝国纪元首波宣传影片并且随机抽取百名玩家亲自游玩体验。
  游戏精緻的画面、逼真的临场感以及完美的流畅感给予了玩家前所未有的全新体验,因此马上在社群网路造成一波轰动。
  贝恩工作室的声势水涨船高,在开放预购阶段时,限量一百万台的SVR1仅仅在一分鐘之内就被订完,后续再追加的五十万台也都一扫而空,可见其热门程度。
  帝国纪元虽然不是市面上首款研发出来的虚拟实境战略游戏,但是凭着丰富的内容与流畅的游戏操作,成为头号最受期待的游戏。
  西蒙斯拿出一把美工刀小心翼翼地将纸箱的封条划开,一层厚厚的防撞充气纸袋包裹住要价不菲的SVR1头盔,可是相当于半个月的薪水,但是捧起头盔后,原先的心痛与罪恶感便拋诸脑后。
  「这个设计跟X牌的比起来好上太多,黑色消光雾面以及流线型设计而且重量也来得更轻,这应该不到一公斤吧?」
  他低头查看一下外盒上的字样。
  「有了,果然只有900公克重而已。」
  仔细端详一阵子后,西蒙斯终于试戴起头盔。
  「嗯,跟想像中一样的舒适呢。」他迫不及待地想见识号称最新技术、能真实还原色彩的视觉模拟效果吧。
  西蒙斯按下头盔左侧的电源键后喊道:「AI,连接SVR1头盔并且进行初次连线设定。」
  一名女性AI的声音道:「收到,搜寻中……正在连线……连线完毕。」
  耳边接续响起:「欢迎使用SVR1虚拟实境头盔,即将进行帝国纪元初始化设定,请稍候。」
  在等待的时间,西蒙斯对着左手腕的智能手环说:「AI,老样子,帮我订明天下午两点鐘的磁浮列车,从圣塔安娜到洛杉磯。」
  过了五秒后,手环忽然闪烁蓝光并且发出声音:
  「西蒙斯先生,很抱歉,七月二十日下午5789班次的磁浮列车已无座位可预订,请晚点再试或着改订其他班次……」
  「改成一点鐘。」西蒙斯打断AI。
  过了几秒后手环再次发出声音,「已经为你预约好七月二十日下午一点鐘8931班次的车位。」
  「好极了,再帮我预设早上九点的闹鐘。」
  「收到,设定完毕。」AI很快地回答。
  西蒙斯想了想,又说:「不过明天是非常重要的日子,我可不能搞砸了……AI,闹鐘改为八点鐘。」
  「收到,设定完毕。」
  但是西蒙斯还是感到不放心,想着保险起见,还是手动设置一个实体闹鐘会比较安心。
  于是他走到橱柜前,打开抽屉翻找着。
  「恩……我记得收在这里呀?放到哪里了……啊,找到了!」
  他从杂乱的物品堆中取出一个浅灰色的闹鐘,这种敲打左右两侧金属铃噹的打铃闹鐘非常实用,发出的声响又大又吵,可以说是时常赖床的人必备物品。
  接下来西蒙斯愉悦得哼起歌游玩帝国纪元,由于还不太适应操作方式,因此首件任务便花费不少时间,但是他十分享受游戏整体的感受,倘佯在逼真的虚拟游戏当中。
  当他终于成功地完成任务后已经是凌晨三点十分。
  西蒙斯的精神依然很好,丝毫没有半点睡意的他站起身伸了个懒腰,活动一下紧绷的筋骨。觉得喉咙有点乾渴的他走到冰箱前,但是里面除了几瓶过期的牛奶和奶酪以外,再也没有其他东西。于是西蒙斯穿上大衣,短短步行几个街口后很快地来到一间标榜着二十四小时营业,完全不打烊的无人超商。
  甫踏入超商,一名机器服务员便恭声道:「你好,欢迎光临。」
  西蒙斯无视他,逕自走到冰柜当中拿了几瓶罐装啤酒,接着对站在柜台内的机器服务员说道:「我要一盒腊肠披萨,胡椒盐撒上一些就好。」
  早在二十一世纪初,AI技术便开始萌芽,之后逐渐成熟,在2060年代左右便已被广泛地运用在各种行业之中,虽然机器人的高度发展造成许多人失业,但无法否认AI技术是人类文明继工业革命后再次出现的划时代革新,相当大程度地改变人类的生活。
  眼前这名机器服务员拥有和人类相同的身形与四肢,然而脸部相较之下就显得简陋许多,立体椭圆形的脸面上仅有一块黑色面板,并没有耳朵、鼻子以及嘴巴等器官。面板正中央映射出一个圆点红光,高精度摄像机以及扫描仪就藏在其中。
  机器服务员在西蒙斯靠近时,快速地闪烁红光并发出轻微的声响。
  「欢迎光临,西蒙斯先生。」机器服务员已经透过人脸辨识系统,从资料库中检索出西蒙斯的身份。
  「西蒙斯先生,您需要的是一打X牌啤酒加上一盒腊肠披萨,请问正确无误吗?」
  机器人用内建的仪器很快地扫视一遍,接着用极为平稳的语调询问。
  「没错。」
  「好的,这样一共是二十二元。」
  西蒙斯伸出左手,并将虎口张开。外表虽然看不出来,但是里头已经植入了米粒般大小的晶片,可以连结个人银行帐户并且从中扣款。
  嗶的一声响起,机器服务员接续道:「确认条码编号末三码为A51。马上为您准备餐点,请稍候。」
  等候片刻后,西蒙斯便拿到一盒冒着热气的腊肠披萨,虽然全程都由机器服务员製作,完全没有经过人类的烹飪,但是味道却意外地还不赖。
  西蒙斯回想至此,依稀记得返家后又开始玩起帝国纪元,然而记忆就此断片,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之后到底发生甚么事情,更不知道自己为何会睡在这个诡异的房间。
  苦思一阵子后,西蒙斯最后得出一个可能的结论-有歹徒趁着他酒醉不醒人事时闯入并且将自己绑架到此处。
  唯有这样才能解释他为甚么会在毫无记忆的状况下,凭空出现在这充满着旧时代设备的房间。西蒙斯猜想此处很可能是在市区之外,或许是贫民区中某栋废弃大楼。
  突然间,雾面落地窗外传来男性的说话声,「有人在吗?」一个黑影正拍打着窗面。
  西蒙斯整个人吓得震了一下,下意识地向后退到另一侧的墙边。
  「有人在吗?」年轻男性的声音再次询问。
  西蒙斯迟疑了一下,开口反问:「你是谁?」
  那人回道:「情况有些复杂,先出来再说吧。」
  西蒙斯诧异地说:「呃,我要怎么出去?」
  「噢,你看看旁边的墙上,应该有一台控制器。」
  西蒙斯左右张望,果然发现一个方形的装置,平板触控萤幕镶嵌在其中,旁边还有一颗小灯孔亮着绿光。
  萤幕上显示着「窗门状态:关闭。」
  除此之外,下方还有一个「打开」的选项。
  西蒙斯稍微犹豫着,外头那人会不会就是歹徒?贸然地解锁没问题吗?想到这,他的心跳便不自觉地加快。
  「呃,你有看到控制器了吗?」站在窗外的男子询问。
  「恩,等等……」西蒙斯含糊地回应。
  他有些慌张地四处张望,然而房间里并没有任何可以当作武器自卫的物品。
  继续待在房间里也不是办法,因此西蒙斯没有其他选择,只好伸出食指去触碰平板萤幕。
  整面的落地窗缓缓升起,一位身材壮硕的年轻男子就站在外面,有着一头俐落的黄色短发以及一双炯炯有神的双眼。他露出灿烂无比的笑容说:「初次见面,我叫泰勒,你呢?」
  「西蒙斯。」西蒙斯保持着戒心。
  「你们是……?」他注意到外面不只泰勒一人,其身后还有大约十名年纪不尽相同的男女,全数直盯着西蒙斯看,让他感到有些窘迫。
  泰勒瞧出西蒙斯十分紧张,便笑着说:「别担心,我们不是坏人。」但是西蒙斯显然没办法马上相信。
  泰勒继续说道:「你应该也是从睡梦中醒来,发现自己忽然躺在一张陌生的床上对吧? 大家都和你的情况一样,我是瞧见你房里的灯亮了才过来查看的。」
  西蒙斯见他似乎没有恶意才稍微安心一些,泰勒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脸上依然露出大大的笑容。
  泰勒接着说:「对了,我想确认一下你房内的铁门,方便让我进去吗?」
  西蒙斯并未多想便欣然让开,
  泰勒走到内侧那扇铁门前并试图转动门把,但铁门深锁无法打开。
  「果然也是如此。」泰勒说。
  「你的房间也有这样一扇无法打开的门吗?」西蒙斯开口询问。
  泰勒朝着他笑了一下,说:「没错。」
  西蒙斯接着问:「所以这里是甚么地方?」
  泰勒摇头道:「目前包括你在内,在场的十一个人对此都毫无头绪。不过相同的房间总共有十二间,因此你是倒数第二位醒来的。」
  说着,他转头望向右侧,西蒙斯也顺着方向看过去,确实还有一扇紧闭的玻璃落地窗。
  「大家都是在这一个鐘头内陆续醒来的,说不定那人也清醒了,我先过去瞧瞧情况如何,你可以和其他人打声招呼。」
  西蒙斯点头答应。
  房外是一个圆型的小型中庭,由十二个房间围绕而成,每扇玻璃窗门上方的墙壁都装有一盏数字灯,并且依序标记着「一」至「十二」。墙壁一直向上延伸,直至二十公尺处有一层天花板,此处就像是一个大型的水井底部。
  西蒙斯快速地扫视一圈却未看见任何熟识之人,他注意到眾人彼此间站着很分散,似乎互不相识。
  没多久后,泰勒便带着最后一人出来,是一名妙龄女性,她有着一头及腰的深棕色捲发以及精緻的五官。
  西蒙斯觉得她的侧脸非常熟悉,不假思索地喊道:「艾莉西斯!你怎么也在这里!」
  「……」那名女性转过头望向他,露出疑惑的眼神,说:「呃,你认错人了,我不是艾莉西斯。」
  在看到正面之后,西蒙斯也随即发现眼前的人并不是自己的女友,只是两人长得非常地相像而已。
  「啊,对……对不起,是我认错了。」西蒙斯顿时脸红起来,感到有些难为情。
  「噢,没关係的。我叫做克莱尔,你呢?」
  「西蒙斯。」
  克莱尔点了点头,说:「西蒙斯先生,请问你知道这里是甚么地方吗?」
  「我也不清楚,不过大家似乎都是同样的情况。」
  此时,泰勒走到中庭中央,先是清了清喉咙后大声地说:「在场的各位,我的名字叫做泰勒。」
  眾人都将目光转移到他的身上。
  泰勒说道:「我想大家现在肯定都感到迷茫,为甚么自己会出现在这个陌生的地方,我同样也是一头雾水,但是想来想去觉得只有一种可能。」
  泰勒深吸了口气后说:「我们被绑架了。」
  此话一出随即產生不小的骚动,其他人都露出诧异的表情。
  泰勒说:「我刚刚已经确认过了,十二个房间内各自都有一扇铁门,但是全部都上锁无法开啟,也找不到其他疑似出口的地方。」
  「你的意思是我们被困在一间密室,对吗?」一名年轻男子问道。
  泰勒点头说:「没错。」
  「怎么会这样?」另一名中年妇女摀住嘴露出惊恐的表情。
  西蒙斯虽然先前便已猜想歹徒绑架的可能性,但是突然间变成事实仍然感到难以置信。
  泰勒道:「除了绑架以外,你们还能想到其他可能的原因吗?」
  眾人一片沉默,确实再也没有其他合理的解释。
  「但是不要过于惊慌,事情总会有办法解决的。我们的亲友肯定已经向警局通报,在这么多人失踪的状况下,肯定会引起警方的高度注意,相信很快就会获救的。」
  这几句话果然稍稍安抚眾人惶恐不安的情绪。
  「眼下应该做的事就是互相协助、共享资讯。因此我有一个提议,大家彼此间都还不太熟悉,就轮流自我介绍一下吧。」
  无人表示意见,泰勒便接着说:「那么就先从我开始吧,我是罗宾森.泰勒,二十九岁,来自洛杉磯市,目前正从事业务工作。业务推销一下,如果有人需要买保险,可以到市东一路的迪兰保险业务公司指名找我,会特别给优惠的。」讲到这,泰勒又露出阳光般的招牌笑容。
  西蒙斯不禁在心里暗想做业务的是不是都必须经过专业的笑容训练?
  泰勒接着望向左边一名中年大叔,他显得有些惊慌。
  「从我这边开始吗?噢,我……我叫做李,五十三岁,家住在弗雷斯诺,有两个女儿,我平常都开……开卡车载运东西。」
  泰勒见他过于紧张,便好心地说:「简单来说,就是货车司机吗?」
  「对……没错!一名货车司机!」
  「嗯,明白了,还有甚么想说的吗」
  「不……我没什么要说的了,这样可以吗?」
  泰勒笑着说:「没有关係,这不勉强,我只是希望大家对彼此能有一定的认识,那就请下一位继续。」
  刚刚发出惊叫声的中年妇女说:「呃,大家好,你们可以叫我卫斯特太太就好,我是住在圣地亚哥的家庭主妇。」
  接下来轮到一名带着镜框的年轻男性,「我叫安德森,三十四岁,住在纽约市,是一名银行经理,以上。」
  泰勒轻呼一声:「噢,竟然来自东岸,我还以为大家都住在西边。我原本盘算大家报出自己居住的地方便能大略推测我们目前比较可能位于哪一州,没想到竟然是来自全美各地。」他露出苦笑地道:「不过往好处想,起码我们应该还在美国境内?抱歉,下一位轮到谁了?」
  安德森左手边的女性接着说:「我叫特纳,同样居住在纽约市,在凯旋饭店的担任柜檯接待人员,再过两个月就满三十岁。」特纳留着一头褐色捲发且长度及肩。
  接着是一名地中海秃头的中年男性,下巴的鬍子十分杂乱茂密,显然许久未整理过,整个人看上去不修边幅,十分邋遢。他暴躁地说:「我是李,五十四岁,我不住在东岸却也不是西岸地区,目前居住的地方是堪萨斯城,我真想知道这里是甚么鬼地方,还有是哪群混蛋干的好事。」
  下一位是满头白发的老人,他用略带沙哑的声音说:「我叫路易斯,已经六十八岁了,原本是纽约市政府的公务员,退休后就一直在家休养,住在圣荷西市的郊外。」
  西蒙斯见老人没再开口,便接着说:「我叫西蒙斯,三十一岁,大部分时间住在圣塔安娜市,从事设计业。」
  旁边的年轻小伙子说:「大家好,我叫罗兰,我应该是在场中年纪最小的,今年十九岁,目前还是一名大学生,就读匹兹堡市的奥札拉大学。」
  「我目前对被绑架甚么的还没有太大的真实感,感觉比较像一场纯粹的恶作剧。对了,我们有没有可能是参加了某个素人实境秀?想想看,我们签下参与节目的同意书并服用安眠药,醒来后发现身处一个反锁的密室,必须依靠线索逐步解开谜题才能逃脱。没错,这肯定是一个大胆且创新的密室逃脱游戏!酷!」罗兰越说越兴奋。
  「依造你的说法,那么应该会有摄影机?」安德森提出质疑。
  「如果要增加刺激与真实感,那么最好是将摄影机的镜头藏起来,对吧?」罗兰四处张望,幻想着某个角落有镜头正在拍着自己。
  「我不赞同你的说法。」一名看上去四十来岁、戴着细框眼镜的女性打断了罗兰,她散发出一股精明、威严的气息。
  「很抱歉,这肯定是某种犯罪,我是不可能参加你口中所谓的节目,有人将我们监禁于此处,这是唯一的事实。」她用着严厉的语气说着。
  「呃,方便请教您的大名吗?」泰勒问道。
  「叫我莱特女士就好,我在休士顿的某家知名游戏公司担任总监的工作,四十三岁。」
  听到这,西蒙斯忽然想起贝恩工作室的总部似乎就设立在圣塔莫尼卡市,搞不好眼前这位莱特女士便是任职于贝恩工作室,既然是总监的话,或许可以从她那里打听到一些有关SVR1以及帝国纪元的内部消息,虽然他感到极大的兴趣,不过碍于现况似乎不适合问这种问题,终究是忍住了好奇心而没有开口,
  但是罗兰可就不同了,他兴奋地插口:「休士顿知名的游戏公司?该不会是贝恩工作室吧?」
  莱特女士点头道:「是的,没错。」
  「哇!真的假的,这实在太酷了,我想问……」话尚未说完便被打断。
  莱特女士冷冷地说:「很抱歉,我不能透露任何有关公司的消息。」
  罗兰露出失望的表情,「一丁点都没办法吗?好吧。」
  「那么,我们换下一位自我介绍吧,轮到这位小哥了。」泰勒见场面似乎有点僵硬便及时地跳出来接话。
  一名有着浓郁的亚麻色金发以及高挺鼻梁的男子点了头并说:「我是米契尔,三十三岁,是一名目前从事生物科技业,居住在旧金山市。」
  他的嗓音低沉浑厚而富有磁性,显得成熟稳重。
  接着是最晚醒过来的克莱尔,她最大的特徵是那双像蓝宝石一样清澈美丽的湛蓝色眼眸。「我叫克莱尔,今年二十三岁,住在安那翰市,同时也在当地的高中从事教职工作。」
  安那翰市?那不是就住在旁边吗?西蒙斯心中想着。
  十二人当中的十一名都自我介绍过,仅剩下一名自始自终都独自背靠着墙边的男子还没有说过话,大伙不约而同地望向他。
  「怀特,三十五岁,拉斯维加斯,赌场警卫。」他仅仅简短地用四个单词便介绍完毕,语调听起来带有一种独特的节奏感。
  怀特接着拿出一张名片大小的纸条,泰勒随即好奇地问:「那是甚么?」
  怀特将纸条出示给眾人并道: 「这是在我的房间内发现的,应该是歹徒刻意留下的提示。」
  此话一出,立刻引起骚动。
  「上面写着甚么?」莱特女士着急地问。
  怀特缓缓地念道:「Pray to the false prophet.」接着将纸条递交给距离最近的西蒙斯,上面果然仅简短地写着一行字-「Pray to the false prophet.」。
  「向虚假的先知祈祷?这是甚么意思?」米契尔皱起眉头。
  怀特摇摇头,说:「目前得到的资讯太少,暂时还无法得知其代表的意义,但是这段文字肯定具有某种涵义。顺带一提,这张纸条是在枕头套里找到的,我认为其他房间应该也会有类似的纸张。」
  「等等,每个房间吗?」路易斯问。
  「这是重要的线索,我认为我们应该回各自的房间仔细地搜索,若是有甚么新发现再提出讨论。」莱特女士道。
  眾人很快地同意这项提议,西蒙斯抱着忐忑的心情回到房间,没想到之前的臆测竟然成真,真的是被歹徒绑架到此处。
  他忍不住喃喃自语道:「这真是太诡譎了,我不过在自家睡觉呀,怎么忽然就被抓到这莫名其妙的地方。也不晓得现在究竟几点鐘了,我可是预订相当昂贵的餐厅要庆祝和艾莉西斯的交往週年纪念日,该怎么办?」
  若是知道自己被绑架的化,艾莉西斯肯定会很担心吧。西蒙斯苦恼一会儿后才认命地开始搜索房内,他首先拆开了枕头套,然而里面只有白色的纯棉枕头,将床单拉开并用力地抖了几下也同样没有发现。
  西蒙斯接着在铁门旁的墙壁底部找到一个宽度二十公分、高度十公分的缺口,里头摆着一个托盘,只是上面空无一物,因此西蒙斯猜测和监狱里送食物给犯人的送餐口是相同的用途。
  他趴下来尝试透过隙缝瞄向外边,但是失望地发现另一侧装有铁盖所以无法看见外面的景观。正当他感到灰心时,赫然发现洞口的上缘处黏着一张白色纸条,于是他赶紧伸手撕了下来。
  与怀特所拿到的如出一辙,纸张上同样有一段意义不明的语句-「Ageing or immortality.」
  「衰老或不朽,这是甚么意思?」西蒙斯低声念了一遍,感到十分疑惑。
  「找到了!」卫斯特太太独特尖锐的嗓音隐约从外头传来,于是西蒙斯稍微整理床铺后便往外走,中庭已经站着泰勒、怀特、特纳、安德森等人。
  「我记得你叫西蒙斯是吧?有找到吗?」西蒙斯走近时,特纳率先开口询问,不过她的目光已经落在西蒙斯握着纸张的右手上。
  西蒙斯答:「有。」
  特纳点了点头,说:「我也是。」
  其他人陆续从房里走出来,最后的是李跟路易斯两人,
  李道:「你们都找到了吗?他年纪大,眼睛又不好,找了好一阵子都找不到,于是我便去帮忙,没想到纸条是藏在厕所的洗手台下方。」
  泰勒道:「那么事不疑迟,赶紧整理所有的纸张吧!」
  此时怀特忽然道:「等等,将纸张依造房间号码由左至右来排序,也许会藏有玄机。」
  「好主意,就这样做吧!谁是一号房?」米契尔问。
  「我。」克莱尔说,于是她走到中间,将纸条放在地上。
  「我是二号房。」卫斯特太太接着说
  「三号。」罗兰走了出来。
  十二张写上线索的纸条依造顺序排列,如下:
  1「The truth lies beneath the surface」(真相藏在表面之下)
  2「The only hope is to imprison yourself.」(囚禁自己是唯一的希望)
  3「Find the faker.」(找出骗子/偽装者)
  4「There are secret hidden in the fruits of victory.」(胜利的果实隐藏着秘密)
  5「You have only one life,but two chances. 」(性命只有一条,但是机会有两次)
  6「Ageing or immortality.」衰老或不朽
  7「The wolf is around you」(狼就在你的身边)
  8「This is not just a game.」(这不只是一场游戏)
  9「The game has begun.」(游戏已经开始)
  10「Pray to the false prophet」(向虚假的先知祈祷)
  11「Make a decision.」(你必定得做出抉择)
  12「To aquire a supervised crucifix」(取得被监守的十字架)
  安德森忽然道:「等等,我不太明白绑架我们的歹徒为甚么要留下这些纸条?这些语句又有甚么意涵?」
  不只是他,其他人都有同样的疑惑。
  此时,怀特缓缓地道:「我想歹徒绑架我们的目的或许不是勒赎。」
  特纳惊奇地道:「甚么意思?」
  怀特说:「假如是绑票勒赎的话,为了取信应该会让我们和家人通话,然而却没有发生,这怎么想都是非常奇怪的一件事情。」
  「而且若是单纯要勒索钱财的话,随便找一间废弃的仓库以及铁笼就能关住我们,何必大费周章地隔出十二个房间?而且这里的环境能提供基础的需求,出餐口、卫浴、床铺一应具全,足以让人长久居住下去。」
  莱特女士沉思道:「嗯……确实这里就宛如一座小型监狱。」
  「令人费解的是这些房间相互连通,让人质们可以聚集在一起商讨逃离出去的办法,如果我是歹徒就绝对不会这样做。」
  听到这里,西蒙斯不禁佩服起怀特,竟然能在如此短暂的时间内便思考到这么多事情。
  怀特又说:「纸张藏匿的地点都是一些较细微、鲜少会注意的地方,不过共通点是都可以被找到的,从这点来看可以推断歹徒有意要让我们发现这些线索。」
  他作出推论,「虽然目前还无法确认歹徒绑架的动机为何,但是我倾向于推测他们想『玩』。」
  「玩?」克莱尔露出讶异的表情。
  怀特指着地上的纸条,说:「没错,我认为必须依循提示解开谜题才能从这间圆形密室逃脱出去,而这十二张纸条便是歹徒所提供的线索。」
  米契尔说:「嗯……你说得似乎有些道理。」
  「我明白,这就是所谓的密室游戏对吧?我怎么觉得参与实境节目的看法愈来愈有可能了?」罗兰很是兴奋。
  一旁的莱特女士忍不住道:「我说过这是不可能的事了。」
  「呃,关于这些讯息,你们有甚么看法吗?」泰勒赶紧将话题拉回纸条上的线索。
  克莱尔说:「会是甚么谐音之类的谜语吗?像是『What do you call a blind deer?』
  罗兰说:「『No-eye deer.』(no idea)这样的?」
  西蒙斯说:「我也是朝着这个方向想的,但是似乎不太像……」
  泰勒提议道:「我们先各自思考,最后再作统整吧。」
  眾人聚精会神地思索纸条上的线索,然而路易斯很快地便放弃思考,这些谜题对于一名将近七十岁的老人来说实在有些强人所难。
  片刻过后,卫斯特太太也扶着额头说:「我的天,我完全看不出甚么玩意儿,我一向对这种脑筋急转弯很头痛。」
  罗兰一开始兴奋地反覆唸着十二条线索,想要抢先当第一个解开谜团的人,但十分鐘后却一副灰心的模样。
  路易斯问道:「我也实在没有头绪,有谁能看出甚么端倪了?」
  克莱尔也气馁地说:「不行,这些线索无论怎么看都没办法看出个所以然呀。」
  莱特女士率先说:「『The game has begun.』这句是不是和怀特说的一样,歹徒真的是要我们解开这间密室的谜题?」
  米契尔点头说:「看起来是这样没错。」
  「我比较在意的是『This is not just a game.』和『You have only one life but two chances.』这两句连在一起似乎暗示着……」莱特女士说到这停了下来。
  罗兰接下去说:「这是一场死亡游戏。」
  特纳茫然地重复道:「死亡游戏?」
  卫斯特太太惶恐地叫道:「怎么会这样……」
  泰勒连忙说:「目前一切都还仅止于臆测的阶段,搞不好这些线索有其他的涵义也说不定。」
  「如果解不开这些谜题,我们会一直被关在这里吗?」卫斯特太太惊慌地问。
  「先别去想这么多,只要大家齐心协力,肯定能解决的。」克莱尔安抚地道。
  「我们现在能做的只有想尽办法解开这些线索。」李说。
  然而眾人再度推敲琢磨一阵子之后依然没有太大的进展。
  「你有甚么想法吗?」米契尔望向怀特。
  怀特回答:「这十二个线索,有的很直白,只是单纯的叙述句或是问句;有的又很模糊,不明所以。而那些意思很明确的语句却又可能富含深意,也不能排除各个线索间可以连接并拼凑起来,从而表达出涵意。想要釐清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要在短时间之内就解开这重重谜题更是非常困难。」
  正当中庭瀰漫着诡譎不安的气氛,一阵声音忽然打破原本的寧静。
  「通告,系统啟动中。」一个宏亮的男声响彻整个中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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