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节
岁行云左手拎鸡,右手提刀,一袭华丽内敛的花青色雨丝锦裙,于大步流星的行走间摆荡出飒飒风华。
齐文周见状莫名愣怔,喉间动了几回,却未发出声音。
岁敏急声道:“姐姐这是做什么?!王君钦使在此,万不可……”
“这府中主事者姓李,凡事可与不可,还轮不到齐夫人指教!”
岁行云一记眼刀隔空飞去,当即将岁敏惊得后退半步,噤若寒蝉。
这样气势凛冽的岁十三,她从未见过,甚至想都没想过。
岁行云不再理她,先向卢柏见礼,再对李恪昭随意福了福身,神态举止毫不遮掩地释出“我很气愤”的强烈讯息。
卢柏见这架势,多少有几分通达了然,却不急着开口劝,只是沉默静观。
“此事无需夫人前来。夫人这是做什么?”李恪昭挑眉,讶异之情格外真实。
他是当真没想到岁行云会以这般架势出场,忍得很辛苦才未笑出来。
岁行云冷冷道:“府中大事自有夫君做主,本没我说话的份。但听闻今日恐有新姐妹入府,若然成真,这总归是后院事务,属我本分,是以特为此前来相迎。”
“夫人且息怒火,”叶冉装腔作势上前去劝,“您所言之事尚未敲定,若有所异议,可与公子再行磋商,不必如此啊。”
“夫君在前厅迎客接人,却独瞒我一个,这不是明摆着事已定局了吗?”岁行云怒冲冲喝完,转身行至离那两名少女最近的花几前,将那只鸡按在几上。
“我岁氏山野刁民,迎新人的仪式稍显粗鲁,让诸位见笑了!”
话音尚在半空,她已手起刀落,将那只鸡剁得个身首分离。
她上辈子战将出身,对“白进红出”之事本司空见惯。此时不过菜刀斩鸡头,那更是小事一桩,眼睛都不带眨的。
倒是自小养尊处优的岁敏,及那两名女子皆齐齐惊呼倒退,其中有一位更是当场腿软,跌坐在地。
鸡血霎时四溅,花青雨丝锦上也溅了数滴,还有一粒血珠子如朱砂新点在岁行云额间。
她恍若无觉,将那鸡身与菜刀一并扔将在地,仿佛刚自万军之中取敌酋首级凯旋的战士。
李恪昭岿然不动,目光无波无澜一直随她身移影动,心中却有圈圈涟漪接连不止荡向心湖最边沿。
想是这些日子习武曝晒的缘故,她原本细腻瓷白的脸肤多了层淡淡蜜色。
再加上她此刻那种“老娘就豁出去了,谁都别想好过”的泼辣嚣张,那粒缓缓下滑的眉间深红并不显丝毫突兀,反倒平添几许恰如其分的冶艳英飒。
眼前的她身姿轮廓虽依然是初入府时纤弱娇娇,却蓦地有了种焕然一新的张扬生机。
绝非无所依附便不知去从的菟丝子,是早春时节在万丈悬崖间攀着峭壁蜿蜒向上的野蔷薇。
娇美夺目却柔而不弱,分明是旷野山河、风霜雨露才能滋养出的惊艳恣意。
李恪昭力持镇定冷淡,问得不疾不徐,嗓音却无可克制掺入几许沉哑。“敢问夫人,此举用意可是杀鸡儆猴?”
他说不上来此刻是何滋味。
或许就像有谁抓了一把粗粝糖砂,五指大张使劲在他心上反复挲摩,再一路往上将那把糖砂从心底抹向喉间。
岁行云抬起下巴,以目光逡巡全场,似一头气势凶悍、寸土不让的小母虎正在检阅自家领地。
“夫君所言有误,为妻此举绝不为‘杀鸡儆猴’,就为明确表个决心,以便大家心中都有些数。”
“什么,决心?”李恪昭莫名咽了咽口水。
这在旁人看来他应当是被吓到了。但他自己知道,不是的。
“新婚才不足一月,府中后院便要再添新人。如此双喜临门,我这一府主母自是喜不自胜,若不以隆重仪式直抒胸臆,怎对得起这份泼天的喜庆?”
她狠狠瞪了那两名女子,又转向李恪昭,目光灼灼望进他的眼底,笑意凶残,掷地有声——
“活够的便尽管大步迈进来。反正话撂这儿了,我疯起来连猴都敢杀!”
第19章
当世女子一生看人脸色过活,若遇夫君纳妾进新这类事,通常都是忍气吞声者居多。
但天下毕竟这么大,偶尔倒也能听闻有那么几例悍妒事迹。可闹破天也就一哭二闹三上吊的阵仗,说穿了不过拿自己的生死去赌别人是否在意罢了。
因此之故,岁行云那股手起刀落不眨眼的决绝狠劲才格外震慑人心。厅中众人全都看得一清二楚,谁敢以为她只是说说而已?
她的意思很明确,“你们是否在意我的死活无所谓,但我确定你们定然在意自己死活,若逼急了,我剁几个算几个”,这谁不忌惮?天知道她疯起来会先从谁剁起。
两位美人吓得面无血色,频频看向齐文周,美眸落泪时皆死死咬唇,不敢发出啜泣碎音。
而岁敏更是揪着齐文周衣角瑟瑟发抖,躲在他背后再不露头。
到这份上,她不得不面对一个事实:当初那被她逼得悬梁自缢,却侥幸死里逃生的岁十三,如今是脱胎换骨成她惹不得的人了。
岁行云不再看谁,唤容茵带人进来收拾,又顾自取出随身丝绢擦擦脸,便向钦使卢柏执了辞礼。
“让钦使无辜受惊,还请见谅。”
卢柏久在蔡王后宫,争风吃醋、嫉妒生事的场面与手段见识得可不少,却也从未遇过如此血呼刺啦的架势。
他闭目缓了有一会儿,这才挤出笑脸与声音:“缙夫人慢走。”
岁行云临走前向李恪昭投去一瞥,见李恪昭垂下脸去,握拳抵唇轻咳一声,似是遮笑,便料他已想好收场对策,便安了心,施施然离去。
正当她走到屏风处时,齐文周忽然冲着她的背影道:“今日两府讲和乃我王做中,缙夫人只顾着一时冲动,就不怕伤及我王美意?”
李恪昭冷眼剜向他的侧面:“齐大人就别火上浇油了。”
“别吓我,我胆小,”岁行云驻足,头也不回地道,“两府议和之事自有夫君斟酌,妇道人家眼界心胸不过自家后院这点儿事而已。”
她顿了顿,冷笑嗤鼻。
“要说我与夫君这婚事,当初也是我王遣使往希夷山代为求亲来的。如今新婚不足一月齐大人就敢向我府后院送人,这真要论‘罔顾我王美意’,齐大人之胆气显然远胜于我。我王宽宏,被齐大人冒犯至此都不曾动怒,想来更不至与个无知小妇人计较。”
啧,虚张声势扣帽子吓唬人谁不会?上辈子两军阵前对着刀光剑影喊话都没输过场子,区区齐文周算个……啊。
*****
以卓啸对李恪昭的“重视”,想也知那两名女子绝不会是在外头随意找来的。
必是卓啸精挑细选、确保可控,且多少对她们做过些训练。
这年头训练可靠得用的女探子并非易事,若一不留神折了,绝非三两日就能补上,那损失不小。
岁行云当众撂下那般杀气腾腾的话,齐文周自也不敢太过冒险。
原本蔡王也希望促成“两府和解”的结果,至于赔礼中有无两名美人,与他而言根本没所谓。
卢柏是惯会揣摩上意之人,便言笑得体地打了圆场。
最终李恪昭只收下其余赔礼,让他将那两名女子带回去,便算正式达成和解。
待李恪昭在前厅“善后”完毕将人送走,再与叶冉、飞星一道回到书房,却不见岁行云踪影。
唤了位小竹僮来一问,得知她竟跟着容茵去了厨房,三人面面相觑。
飞星扯着自己的耳垂,茫茫然追问:“好端端的,她去厨房做什么?”
“她说她有‘一鸡多吃’的家传秘技,需得亲自动手,”小竹僮说话间没憋住,垂脸笑得两肩直抖,“还一直嘀嘀咕咕,后悔先时没端碗淡盐水进厅接住鸡血,又抱怨容茵姐后来去收拾时,忘记将鸡头一并捡回来……”
“这他娘的,还真是个八风吹不动的大将之才,”叶冉按着脑门哭笑不得,“你们瞧瞧她这做派,我说得没错吧?也就是长得像个漂亮小姑娘!寻常小子都没她虎,仿佛生来就不知‘怕事’为何物。”
“你少在背后胡乱编排人,”李恪昭扶额,唇角隐隐上扬,“罢了,先由她折腾吧。”
当世女子一生看人脸色过活,若遇夫君纳妾进新这类事,通常是忍气吞声者居多。
话虽如此,天下这么大,偶尔也能听闻几例悍妒事迹。可也就一哭二闹三上吊的阵仗,说穿了不过拿自己的生死去赌别人是否在意罢了。
因此之故,岁行云那股手起刀落不眨眼的决绝狠劲才格外震慑人心。
厅中众人全都看得一清二楚,谁敢以为她只是说说而已?
她的意思很明确,“你们是否在意我的死活无所谓,但你们不可能不在意自己死活。若逼急了,我剁几个算几个”,这谁不忌惮?
天知道她疯起来会先从谁剁起。
两位美人吓得面无血色,频频看向齐文周,美眸落泪时皆死死咬唇,不敢发出啜泣碎音。
而岁敏更是揪着齐文周衣角瑟瑟发抖,躲在他背后再不露头。
到这份上,她不得不面对一个事实:当初那被她逼得悬梁自缢,却侥幸死里逃生的岁十三,如今是脱胎换骨成她惹不得的人了。
岁行云不再看谁,唤容茵带人进来收拾,又顾自取出随身丝绢擦擦脸,便向钦使卢柏执了辞礼。
“让钦使无辜受惊,还请见谅。”
卢柏久在蔡王后宫,争风吃醋、嫉妒生事的场面与手段都见识不少,却从未遇过如此血呼刺啦的架势。
他闭目缓了有一会儿,才挤出笑脸与声音:“缙夫人慢走。”
岁行云临走前向李恪昭投去一瞥,见他垂脸握拳抵唇似是遮笑,便料他已想好收场对策,便安了心,施施然离去。
正当她走到屏风处时,齐文周忽地扬声道:“今日两府讲和乃我王做中,缙夫人只顾着一时冲动,就不怕伤及王上美意?”
李恪昭冷眼剜向他的侧面:“齐大人适可而止,勿再火上浇油。”
“别吓我,我胆小,”岁行云驻足,头也不回地道,“两府议和之事自有夫君斟酌,妇道人家眼界心胸不过自家后院这点儿事而已。”
她顿了顿,冷笑嗤鼻。
“要说我与夫君这婚事,当初也是我王遣使往希夷山代为求亲来的。如今新婚不足一月齐大人就敢向我府后院送人,若真要论‘罔顾王上美意’,齐大人之胆气显然远胜于我。我王宽宏,被齐大人冒犯至此都不曾动怒,想来更不至与个无知小妇人计较。”
啧,虚张声势扣大帽谁不会?上辈子两军阵前对着刀光剑影喊话都没输过场子,区区齐文周算个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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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卓啸对李恪昭的“重视”,想也知那两名女子绝不会是在外头随意找来,必是精挑细选、确保可控,且多少做过些训练。
这年头训练可靠得用的女探子并非易事,若一不留神折了,绝非三两日就能补上,那损失可不小。
岁行云当众撂下那般杀气腾腾的话,齐文周自也不敢太过冒险强行塞人。
蔡王也不过是想促成“两府和解”的结果,至于赔礼中有无两名美人,于他而言没所谓。
卢柏惯会揣摩上意,自是言笑得体地打了圆场。
最终李恪昭只收下其余赔礼,让齐府将那两名女子自行回去,如此便算正式达成和解。
待李恪昭“善后”完毕将人送走,再与叶冉、飞星一道回到书房,却不见岁行云踪影。
唤了位小竹僮来问,得知她竟跟着容茵去了厨房,三人面面相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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