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3节
突然之间,门口传来了一阵惊呼声,路丙眼疾手快的扶住了门口踩进坑里快要摔个狗吃屎的张公公。
这张公公是官家身边的老人儿了,最是讲究体面,这万一摔了,怕是要恼羞成怒的。
“公公小心!”
张公公好不容易站稳了脚,惊魂未定的看着眼前宛若战场的亲蚕宫,悄悄的往门口挪了挪。
怎么办?我觉得我们的太子殿下,有点难以言喻的毛病……
都说他在地府中也是个官儿,莫非要从这亲蚕宫,挖出一条通往黄泉的路来?
之前传说那地狱之门,便在三大王府,现在三大王进了宫,为了办事方便,自然是要挪地方的……
张公公越想,越觉得自己发现了一个了不得的真相。
他想着,又往后退了一步,一直退到了门槛外,这才想起了自己的来意,“殿下,官家唤你们前去福宁宫……”
姜砚之点了点头,“待我整理一番便去。阿爹寻我,不知何事?”
张公公四下里看了看,亲蚕宫十分的偏僻,平日里就没有人来。
再加上姜砚之做了太子,柴皇后元后的名头便又打了出来,这亲蚕宫乃是她的故居,自然更加是没有人敢随便前来叨扰了。
“官家适才小憩,做了个噩梦,一醒来便叫老奴,快些寻殿下过去,看上去,颇为焦急。”
姜砚之一愣,拍了拍手上的灰,踢了踢脚上的泥巴,看了闵惟秀一眼,“惟秀,咱们先去福宁宫,让路丙把东西拿回东宫去。”
官家年后身子一日不如一日,肉眼可见的衰败了下来,突然叫得这么急,委实让人担心。
……
两人这一迈进宫门,便瞧见了穿着中衣披着披风,站在院子里中的官家。
“阿爹,你怎么也不穿好衣衫就出了,虽然有太阳,但也还冷着呢!别冻感冒了,又要我替你处理朝事……苏中丞实在是太叨叨啦!”
官家紧了紧披风,快步的走到了闵惟秀的身后。
姜砚之一愣,“阿爹,那是我的惟秀!”
官家一巴掌打了过来,“你这个蠢儿子,我们大陈有你,简直是倒霉透顶了。”
姜砚之摇了摇头,“你在我灵堂上,可不是这么说的!你说我是拯救大陈的奇男子……官家可是金口玉言,怎么能随便就改。”
官家气得无话可说,心中将苏中丞骂了一千遍,要不是那个老山羊胡子,他能够说出那等话来?
“阿爹,快进屋去吧,冷着呢!”姜砚之说着,搓了搓手。
屋子里的火盆子,烧得旺旺的,站在门外,都能够听到碳火偶尔裂开的声音。
官家看了那屋子一眼,又往闵惟秀身后站了站,“你这个不孝子。以前阿爹说了,要你有空就进宫来帮阿爹看看,这宫中是不是有鬼,你却一直都没有来。”
“我觉得……朕的龙床上,有一个鬼!”
姜砚之抬了抬头,太阳高挂在正空中,如今乃是中午,阳气旺盛得很,在天子床榻上,竟然有鬼?
官家见姜砚之不信,四下里看了看,见张公公没有跟着进来,压低声音说道,“自打我从那墓里出来之后,便经常被鬼压床。你是做这一行的,应该知道鬼压床吧?”
“我躺在床上,好像睡着了,又好像没有睡着,整个人清醒得很,可就是手脚都不能动,也说不出话来。我在心中念佛经,念了三遍,便能醒过来。可是最近,需要念的遍数,越来越多了。”
“不光是鬼压床。我开始做梦,梦见有一个人,站在门口,逆着光,我看不清楚她长什么模样,只知道是一个娘子。”
“她一直朝我床边走。一开始在门口,第一日,她走了一步;第二日,她走了两步……到了昨天,她走到了我的床边……我一醒来,又什么人都没有。”
“我以为自己是身子虚,所以做了一个古怪的噩梦……可是今天,她爬到我的床榻上来了……我虽然睡着了,但是能够感受到耳边的吹气声……”
“我能够感觉到,她就躺在我的身边,冰冰凉凉的……虽然睡着了,可是我知道,自己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官家说着,搓了搓自己的手臂,嘴唇有些发白,显然是吓得不轻。
“砚之,我的床上是不是有鬼!是不是你的阿娘来接我了?”
姜砚之的手紧了紧。
他对着官家点了点头,牵着闵惟秀的手,一道儿走了进去。
官家的寝殿里,暖烘烘的,香气扑鼻。
铜鹤里的熏香,腾起青烟,直冲云霄。
“有吗?”闵惟秀问道。
姜砚之看了看那个明黄色的雕花大床,那床榻之上,侧躺着一个年轻的宫妃。
她穿着一条淡青色绣着缠枝花的素雅长裙,头上攒着米粒大小的珍珠串成的花儿,看上去并非是什么高位之人。
在她的脖子上,挂着一个别致的金锁儿,闪闪发光。
见姜砚之看过来,她眼珠子动了动,陡然消失不见了。
“的确是有一个女鬼,但是现在消失不见了。”姜砚之给闵惟秀解释道,慢慢的走到了龙床旁边。
被子胡乱的扔在了地上,官家的衣袍散落了一地,显然之前出去的时候,他十分的慌张。
姜砚之捡起了地上的衣衫,站起身来。
床榻上湿漉漉的,闻起来一股子汗味儿,可见之前睡觉之人,吓得委实不轻。
在那玉枕头边上,放着一块别致的金锁儿,上头刻着福慧成双四个大字,同那女鬼脖子上的,一模一样。
姜砚之一把拿起了那把金锁,是空心金片儿,很轻。
“阿爹,快些进来穿衣衫吧,别着凉了,这屋子里的鬼已经不在了。”
第五百五十六章 福慧双全
“那女鬼到哪里去了?”官家穿戴整齐,坐到火盆子旁,端起张公公新送过来的热茶,这才觉得整个人活了过来。
他说着,瞟了瞟正在一旁拼命的摇晃着一把金锁的闵惟秀,他年纪大了,有些老眼昏花的,怎么好似觉得,那金锁儿是他枕边的那一把?
“惟秀啊,那把金锁可是你给福星准备的?”
闵惟秀住了手,将金锁递到了官家手中,“阿爹,不是的,这是你床头拿的。”
官家有些不悦,他一死了,整个大陈都是姜砚之同闵惟秀的,可如今他还没有死呢,就开始随便拿他的东西了。
“砚之说,那个女鬼应该是跑到这个金锁里去了。以前我们也见过的,有藏在镜子里的,藏在簪子里的……挺有趣的。我就想看看,我这么摇,她会不会头晕眼花。”
官家看着手心里的金锁,顿时觉得那不是一把锁,而是一块热碳,烫得他的手心都要燎起泡来了。
是朕错了啊!是朕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惟秀啊!你你你快把这个金锁拿走!求你了……这真不是我的!
就在这时候,一只白胖胖的手,伸了过来,将那金锁拿了开,“阿爹,这金锁可是以前,哪一位宫妃所有?”
官家松了一口气,他发誓在姜砚之白胖又柔和的脸上,看到了佛光!
不愧是他的儿子!
“阿爹?”姜砚之又唤了一声。
官家回过神来,看了一眼那把金锁,眼神复杂起来。
“这是你二哥的母妃曾经戴过的金锁。你是说,那个女鬼是她?”
姜砚之点了点头,“应该是,人死了变成鬼,除非是有人做法特意把她困在一个固定的器物之上,否则一般都是附在于她而言,有特殊含义的物件上。”
“那女子穿着素雅,头上攒着米粒大小的珠花,胸前挂着一面金锁,宫里头的宫妃,很少有戴这种首饰的,阿爹应该能认出来才对。”
开玩笑,都做到宫妃了,不戴鸽子蛋大小的就算了,起码也得是圆溜溜的跟豆子一般吧,米粒大小的,还不圆溜的实在是太磕碜了。
官家端起茶盏,轻轻的抿了一口,眼神复杂的看了那金锁一眼。
“看来那的确是知福了,你们没有见过,她就是你二哥的生母。这片金锁儿,是她进府之时,她阿娘给她的。知慧进宫的时候,也有一块,上面同样写着,福慧双全。”
那二皇子生母知福死的时候,二皇子年纪尚小不懂事儿,太后怜悯其幼年丧母,接了他的姨母知慧进宫照料,这一来二去的,知慧自然也成了后宫中的一员。
不光是二皇子不显眼,他的生母姨母,也都是不打眼的人。
“那么知慧是怎么死的呢?二哥说的可是真的?阿爹,若是想要送她上路,先得解决了她的旧事才对。”
官家有些恍惚……
他有一句话,不知道该说不该说,实在是他连二皇子他娘,长得什么模样都不记得了。那时候他并不知道自己一辈子只会有三个儿子,又正是与柴皇后浓情蜜意之时,不打眼的知福,根本就不在他的眼中。
人年纪大了,总是喜欢怀旧,再一听二皇子提起他阿娘,这才愧疚思念一起涌上头,去寻了她的旧物来。
万万没有想到,竟然招来了鬼!
“当时边疆有战事,阿爹也没有怎么操心后宫之事,知福的死,的确是有隐情的……但具体的,我也不清楚,我只是听人禀告,说是她得了恶疾没了。”官家说着,好似突然想到了什么,表情有些不自然起来。
姜砚之同闵惟秀对视了一眼,笑道,“无妨,阿爹,我拿着这金锁儿去查一查便是,今夜那女鬼定然是不再来了。”
官家松了一口气,拍了拍姜砚之的肩膀,“你且去吧,我去淑妃宫里坐一坐。”
姜砚之了然的站起了身,这宫中闹鬼,怕是官家自己个也住不下去了。
两人出了福宁宫,闵惟秀紧了紧身上的斗篷,“咱们现在去哪里查?去问太后么?她老人家虽然不管事,但可没有什么不知道的事。”
姜砚之摇了摇头,“咱们回东宫,去问宋嬷嬷。”
……
“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事儿来了?”宋嬷嬷正在和面做点心,手上扑啦啦的全是白色的粉末,“殿下且领着太子妃去殿中歇着,这厨房哪里是你们来的地方。”
她说着,净了净手,这才跟着姜砚之同闵惟秀进了正殿。
“这事儿啊,有些难以启齿。知福跟了官家的时候,官家还不是官家。她容姿平平,才艺平平,样样都不出色,并不讨官家欢心。后来进了宫之后,更加无宠爱。”
“不过好在她肚子争气,生了一个皇子,倒是没有人敢小觑她,宫中只有她同蔡淑妃有子。蔡淑妃性子嚣张,难免会故意的找他的茬儿。”
“宫中所有的人,都知道,她们不和睦。她死的时候,我已经在蔡淑妃身边照看殿下您了。那一日知福告了病假,没有去给皇后请安。淑妃突然提议,说要众人一道儿去知福宫中探望她。”
“这一去啊,就瞧见了了不得的大事!”
闵惟秀同姜砚之都好奇的看着宋嬷嬷,眼睛一眨不眨的。
不得不说,姜还是老的辣,宋嬷嬷就是会讲故事。
“什么了不得的大事?知福给官家戴绿帽子了?还是说她在宫中行巫蛊之术,譬如扎小人之类的……”闵惟秀是个不懂就问的好孩子,立马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宋嬷嬷眼皮子跳了跳,不……一般人没有您这么肥的胆子!巫蛊之术,那可是要一死一大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