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节
她做了什么?!她这辈子都没有这么丢人过!
夭夭双手慢慢抬起来,捂住小脸, 修长的双腿也从萧沉夜的身上滑下,又一点一点地扭过身子, 从他的怀里退了出来,背对着他。
萧沉夜看她这鸵鸟的样子,又好气又好笑,“你要是把耳朵掩上,是不是就可以去盗铃了?”
夭夭又羞又恼,刚才她在他身上纠缠厮磨的一幕幕都出现在她的脑海里,虽然不是她的本意,她也羞得没脸见人了。
萧沉夜也不想让她这样继续难堪下去,摸了摸她的脑袋,“没事了,起来跟朕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自从在弥香阁他知道她是小丫头之后,他就派了人守着她。这次得知她来云间小筑见英王,不知怎么心里就有些不舒服,干脆跟了过来。他原本想直接找上牡丹院去,就假装是找英王,没想到刚从屋里出来就闻到了通灵香的味道。顺着香气过去,正好看见她闭着眼睛从墙头上跳下来。
夭夭心头一沉,萧会廷……
她宁可萧会廷是知道了她的身份,因为没有办法娶一个总旗之女为正妃,所以才用了这样的手段,先与她有了夫妻之实,再以此为借口求娶。
这是能够解释他为什么要对自己下药的最美好推测,可惜,事实要比她能设想出来的肮脏百倍。
即便她捂着脸背对着萧沉夜,他也察觉到了她痛楚压抑的情绪。
萧沉夜轻轻叹了口气,“无妨,不想说就算了,有朕在,不会有事的。”
不管想不想说,夭夭总不能继续和他在一张床上躺着,她刚想坐起身,就听见外面传来萧会廷急切的声音:“九叔!”
……
萧会廷一直守在牡丹院的明间,本来他事情办完早就该走了,一个堂堂亲王也没有偷听别人壁角的习惯,可不知为何,他心里慌乱的很,坐在桌边就是不想走,甚至还想冲进卧房把葛春茂扔出去。
屋里只有很轻微的动静,听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过了许久,连轻微的动静也没有了,卧房里死寂一片。
萧会廷眉头皱起,不应该啊,就算他没有过这种事,可想也知道应该是很激烈的,怎么可能一点儿动静都没有呢?
他站起身,在屋中走了几步,轻轻咳了一声。
卧房没有丝毫反应,倒是外面的侍卫轻声问了一句,“殿下可有吩咐?”
“无事。”萧会廷烦躁地回了一句,干脆走到卧房门口,像个想进主人房间服侍又不敢的小丫鬟一样,贴在门口仔细听了听动静。
屋里完全没有任何声音,萧会廷的眉头越皱越紧,不对,有血腥气!
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突然紧张起来,一脚踢开了房门,冲进屋中一看,葛春茂歪倒在床上,陶灼灼不见了身影。
萧会廷的目光落在葛春茂的喉间,那里插着一支簪子,是他无比熟悉的簪子。
那是相思木制作,由他亲手雕刻,送给未婚妻的礼物。
萧会廷目眦欲裂,一把将簪子拔了下来,没错,这簪子上的每一道花纹都是他亲手所刻。这世上最坚硬的木头,费了他不少工夫才雕成一朵小小桃花。
桃花簪没有珠宝的璀璨,乌漆漆毫不起眼,对他来说却意味着“情比金坚”。
夭夭很喜欢这枚簪子,她说她每晚都要把玩一会儿才会睡觉,相思木的隐隐花香能让她睡得更加香甜。
此刻,这枚桃花簪却出现在这里,簪尖磨得锋利无比,带着鲜红的血。
萧会廷浑身冰冷,他简直不敢去想这簪子到底意味着什么,还有那少女看他时迷茫疑惑柔情迷恋的复杂眼神……
他心里有隐隐的猜测。
他无比希望自己的猜测是真的,又极度害怕这猜测是真的。
他紧紧握着桃花簪,小小花瓣硌得他手掌酸疼,让他的神智渐渐回笼。
她中药了!
这云间小筑是销金窟,是男人们寻欢作乐的地方,不管她跑出去遇到谁,恐怕都……
萧会廷浑身的寒毛都炸了起来,他冲进净房,里面空无一人,通往外面的小门开着。
从小门跑出来,是一颗桂花树,树下有幽幽冷香残留。
通灵香!
这是通灵香的味道,这世上只有小丫头能做出来的通灵香!
事实上,他也有一枚通灵香,是未婚妻尝试许多年成功做出来的第一枚通灵香。她说,这香能让人保持头脑清醒,万一有女子想要迷惑他,他就拿出来闻一闻。
夭夭……
萧会廷喉头一阵腥甜,一口血差点吐了出来,让他硬生生地咽了下去。
“来人!”萧会廷喝了一声。
几个侍卫听到英王的声音从正屋侧面传来,赶紧跑了过来,“殿下!”
萧会廷一手扶着桂花树,吩咐道:“陶姑娘不见了,立刻去找!就说本王遇到了刺客,云间小筑中所有客人都必须待在院子里,任何人不得留在屋中!”只要在院中,众目睽睽之下,她就能安全一些。
“我们姑娘去哪里了?!”馥莲和秀竹跑了过来,听见萧会廷说夭夭不见了,急得脸色发白。
萧会廷顾不上多说,侍卫们已经去执行他的命令,他自己飞身跃起,从树梢、檐角、墙壁上飞快地掠过,他急切地看着下面,试图找到中药逃跑的少女。
突然,他身形一顿。
隔壁的院子里齐刷刷站着十几个侍卫,领头的人他认识,正是金吾卫指挥使罗季。
罗季站在院子里候着,屋子里只能是皇帝本人。
萧会廷大喜,他正担心自己带的人手不够,来不及搜查整个云间小筑,既然皇上来了,他倒是可以借几个人用,而且,他知道除了明处的金吾卫,肯定还有暗卫躲在暗处,这些暗卫都在高处,又正好在牡丹院隔壁,他们应该看到了小姑娘跑到哪里去了。
萧会廷直扑院中,罗季腰间的剑一下子就拔了出来,指向萧会廷喝道:“英王殿下请勿乱闯!”
“罗大人。”萧会廷满脸焦急,“我有急事求见陛下!”
罗季慢悠悠地看了他一眼,“陛下恐怕没有时间见你。”
萧会廷莫名觉得他那一眼中透着鄙夷不屑,他来不及计较罗季的态度,高声喊道:“九叔!”
皇上来云间小筑是私服,他不敢喊破皇上的行踪,可他实在太着急了,生恐自己慢了一步让小丫头生了意外,只好喊了一声叔叔。
萧沉夜听到他的喊声,并不言语,只默默地盯着夭夭的后脑勺,他要知道,小丫头如何选择。
夭夭慢慢地转过身来,和萧沉夜面对面。
她知道留下的桃花簪会让萧会廷起疑心,可这是她身上唯一的利器,本来就是用来防身用的。那支流苏花钗不够硬,更何况当时已经扎在了她的胳膊上。还有那通灵香的味道,没有通灵香,她连桂花树都爬不上去。哪怕会让他起疑,她也必须先逃离再说。
只是,萧会廷如此着急地找来,在权倾朝野的英王面前她该如何自保呢?
夭夭慢慢地靠进了萧沉夜的怀里,抱住了他劲瘦的腰身。
萧沉夜的胳膊顺势抱住了小姑娘香香软软的小身子,将她整个揽在怀中,大手一扯锦袍,薄薄的被子扬起,从脖子一直盖到脚下,将两人严严实实地遮住。
萧会廷等了一炷香的工夫才听到皇上的声音,“进来。”
他大步进了屋,打眼一看,犹如大冬天被兜头浇了一桶冰水,浑身的血液都凉透了。
雕花大床上躺着两个人,一个自然是皇上,衣襟大开,另一个只露出个小脑袋,窝在皇上的怀里。薄薄的被子将两人盖住,却清晰地显出两人的轮廓来,被子下,两道身形缠绵相拥。
“陛下,她——”萧会廷声音嘶哑,喉头苦涩难言。
皇上怀中的小脑袋微微仰起看了他一眼,大大的杏眼中满是冷漠,没错,是被他下药的小姑娘。
萧沉夜的大手摸着小姑娘的脑袋,将她压回了自己怀中,宠溺地一笑,“她娇得很,你莫要吓到她。”
他的手顺势落在小姑娘的脖子上,修长的手指轻缓地摩挲着小姑娘纤细莹白的脖子,手指上薄茧在娇嫩的肌肤上反复擦过,无比暧昧,却很好地宣布了自己的主权。
他凤眼撩起,淡淡地扫了一眼萧会廷,“怎么了,有什么事急成这样?”
“没、没什么。”萧会廷双目赤红,手指颤抖不止,垂下头道:“遇到个刺客,臣已经将他杀了。”
萧沉夜慵懒地开口,“既然无事,你就下去吧。”
“是。”萧会廷木然地行礼,转身出了正屋,他俊脸雪白,犹如游魂野鬼一般大步地出了院子,来到牡丹院墙边,看着院中伸出来的桂树枝桠,一口鲜血猛地喷了出来。
……
夭夭看着萧会廷离开,那背影瘦削萧索,好似随时都会摔倒。
她微微一动,想要从萧沉夜的怀里退出来。
温热的大手压在了她的背上,萧沉夜双臂一紧,将她牢牢地抱在怀中。
夭夭抬起头看着他。
萧沉夜盯着她清澈水润的杏眼,此时那眼中已经没有了先前的迷茫火热,黑白分明的眸子显得纯净无辜。
虽然他不知道在牡丹院里发生了什么事,但显然是萧会廷给她下了药,她既然在英王面前窝在自己怀中,就是已经放弃了英王。
他自然知道她是在利用自己,他也愿意被她利用,只是他堂堂一国之君,可不是用完就能随便抛弃的。
按照他的性子,刚才就不会给她解药,这个时候更不应该放过她,或者就在这里要了她,或者回去就直接宣她入宫。
可是……
萧沉夜的大手在她纤弱的背上轻轻抚摸着,他终究是……舍不得啊!
她心情尚未恢复,他舍不得现在就要她,也舍不得让她就这么入宫,一个小小总旗之女被他突然召进宫做皇后,没头没尾的,那势必会引来人们无数的猜疑。
总得让她名正言顺地进宫。
萧沉夜默默地叹了口气,松开了她,径直坐起身下了床。
夭夭慌忙爬了起来,站到地上抬眸看见萧沉夜松散的衣襟,那里露出一线光洁的胸膛。想到这衣襟是被自己硬给扯开的,夭夭的脸红了,低下头,眼神飘忽着不敢看萧沉夜。
萧沉夜似笑非笑地盯着她绯红的小脸,自己动手将中衣外袍都整理好。
“陛下,端木先生到了。”外面传来罗季的声音。
“让他进来。”萧沉夜随手将夭夭散乱的长发拨了一下,乌黑柔软的长发顺滑地披在肩头。
萧沉夜坐在桌边,夭夭紧张地站在一侧,想着该如何向他谢罪并请辞。
萧沉夜瞥了她一眼,指了指自己身边的椅子,“坐下来。”
夭夭不敢拒绝,乖巧地坐在椅子边上。
萧沉夜又向刚刚进屋的端木青招手,“过来,给她扶脉。”
端木青是被两个金吾卫十万火急地召唤来的,刚进云间小筑就听到了有人议论刺客,他还以为皇上在这里遇刺受伤了,结果进屋却看到皇上神清气爽,陶灼灼长发披散小脸娇红,怎么看怎么不对劲。
他不敢乱问,三根手指轻轻搭上夭夭白皙的手腕,片刻,桃花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回陛下,陶姑娘她先前中了春……药,只是服用了清心丹,药性已经解除了。”端木青担心地看了一眼夭夭,这清心丹是他特制的,看来是皇上给小姑娘解了药性,只是她怎么突然来了这云间小筑,又是怎么中了□□,是有人要害她吗?
萧沉夜问道:“可还有什么妨碍?”
端木青摇摇头,“那药性不大,有清心丹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