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节
叶尘闻言一怔,然后欣喜地说道:“太一真经我已经有了。”
钱月禅看了叶尘一眼,说道:“你手上的太一真经是从陈景元手中拿来的吧?”
叶尘点头称是。
钱月禅说道:“看来你没有认真看过,那只是半部太一真经。”
叶尘深吸一口气,神色凝重的追问道:“另外半部太一真经在何处?”
钱月禅说道:“在太平教张无梦手中。”
叶尘顿时眉头紧紧蹙了起来。
钱月禅说道:“你若是觉得无法从张无梦中手中得到太一真经另外半部的话,我倒是有一个办法让你保命,只是这个办法需要散去你丹田内的所有真气。”
叶尘闻言,久久不语。
钱月禅过了一会又说道:“其实还有一个办法,那就是在你丹田内真气失去控制之前,你的剑道修为可以达到我如今的境界,便可将剑意融入真气之中,强行压制玉老魔的真气,并且将其炼化。”
叶尘一阵无语,心想我就算再天才,再天赋异禀,都不可能在三个月内在剑法一道上达到您老人家的境界水平。
他站在钱月禅的身后,双手轻轻扶着轮椅的后背,很诚恳认真地说道:“晚辈虽然知道这不可能,但既然要拜前辈为师,那自然有义务学习前辈的剑法。并且既然要学。就得抓紧时间,因为我们真的时间不多了。”
“剑诀这个东西,你应该从白家那里学的差不多了。”钱月禅微眯着眼睛,冷漠说道:“剑就是一个死物,握着它地是手。不论你从哪个方向刺出去,斩下去,穷极变化。也不可能超出万种之数……终究空间只有这么大。”
叶尘沉默而认真地倾听着,不肯放过钱月禅的每一个字,只是他的境界不足以令他全听懂钱月禅说的每一句话,所以先努力的强行记下来,等到后面再慢慢感悟。
“一把剑怎样刺出去可以杀死人?这是剑法的问题。而剑法的变化总是有穷尽之时。千年以降,不知多少前贤高人在其间下过苦功。正所谓太阳底下没有新鲜事,再怎样的变化,其实早就已经被人推断出来。”
“所以剑诀从来不是最重要地环节。”钱月禅苍老的手臂,平静地放在轮椅地扶手上,缓缓抚摩着,就像在抚摩一把古剑的剑柄,“当你感受到某种境界的时候,就应该明白,杀人之利剑需要你考虑的,不是怎样去杀人,而是你……应该杀人,这便是‘势’。”
似乎是很玄妙地语句,叶尘隐隐听得明白了一些。
钱月禅的声音越来越低。
“人的肉身便是容器,终究是有极限处。真气地修练,到了某个阶段,某个肉身经脉无法容纳地阶段,便会停止。”
“如果再强行修练提升,只可能让经脉尽断,成为一个废人,就如同你现在体内的情景。”
钱月禅的眼睛依然静静地望着青色的树冠,叶尘在一旁安静认真的听着,场间的气氛有些怪异。叶尘听了之后,隐约捕捉到了其中的真义。
“真气便是罐中的水,势便是洒水的方式。”钱月禅悠悠说道:“一罐水,永远无法滋润万倾良田,这便是所谓极限。如果你不能突破到‘势’的范畴,便永远只能一瓢一瓢地洒水,小家子气是改不了地。学再多的手法剑诀,根源却只有那么多,你当然体会不到。大江决堤时的感觉。”
“所以关键的还是如何控制体内的真气。”叶尘下意识里接口道。
“没错!境界之间总是保持着平衡与互相地制约……真气固然是最重要地事物。但能否真正的掌握一种方法,将体内的真气控制自如的释放出去,才是你能否拥有势的关键。”
叶尘叹了一口气,心想钱月禅说地这些话,都很有道理,但对他却只不过是废话罢了。没有一种驾御体内真气的法门,人体内地自我限制。当然不会任由真气无限制地膨胀,可是如果不能让真气向上提升,超过那个临界点,好似又不可能掌握到那种玄妙的法门。
真的是废话,而且是一个在逻辑上说不通的命题。
叶尘有些期待地问道:“前辈可否告诉我怎么找这个法门?”
钱月禅郑重说道:“这个法门也正是我先前说过地心念与意志。领悟了这一点,你就会产生‘势’,突破一流高手境界,真正的晋升到超一流高手,也就是我和张无梦、陈景元、楼炎明和玉老魔所拥有的半步先天高手境界。”
钱月禅看着叶尘双眼中若有所思之色,不知道这个年轻人能体悟多少,能领悟几许。又缓缓继续说道:“世间后天武道都是必有痕迹,必有道理可循。而超凡脱俗的先天境界,当然要通过超凡脱俗地方式,才能够出现在这个世间。不管是这个方式本身也好,还是这个境界最大的特点‘势’都是没有痕迹可循,更是没有什么道理的。”
说到这里,也不等叶尘说什么,钱月禅看着叶尘厉声说道:“你要忘了你是一个人!要忘了你有手有脚,要忘了你身上的毛发,骨中地酸痛,不要试图用任何身体可以控制的方式,来安抚你体内的真气。”
“只有用你的心念和意志去操控真气,你才能真正的抛却肉身地限制,由后天境界晋升到半步先天境界。”钱月禅地声音渐渐变得郑重、肃然起来。
听到这里,叶尘的心头如遭雷击,脑海中仿佛有一道亮光闪过,但一闪即逝,他再想抓住看清楚,已经很难,只有模模糊糊的一些感悟,在以后日子中若是机缘到了,这些感悟说不定会一朝顿悟,当然最大的可能是没过多久,叶尘便将这些本来就不是很清晰的感悟忘得一干二净。
钱月禅这位半步先天强者,在说完这句话之后,便再也没有开口,平静而沉默地坐在大青树之下。
叶尘身上尽是冷汗,隐约间感觉自己好像明白了一些什么,但实际上却是什么也不明白,某种莫名的知觉告诉他钱月禅说的是真的,是对的,只是这种“法门”太过虚无缥渺,太过抽象了一些,实在是无迹可寻。
最关键的是,如此唯心的说法,与他在后世从小所受的教育和形成的唯物世界观冲突太大,完全是两个方向——不用人的身体为桥梁,难道仅凭心意,便能影响这实实在在的世间?虽然叶尘感觉钱月禅说的是对的,但从理智上来讲,叶尘又感觉很荒谬。
不过,叶尘紧接上想起黑血蛊母控制寻常蛊虫的神奇过程,以及一些蛊虫母体与子体之间的神奇联系,不由心中灵光一闪,感觉隐隐约约捕捉到了什么。
人之存于世,与万物相异者何处?便在心意二字,人乃万物之灵,能言能思,能观花开而喜,观花落而悲,观月圆月缺,却生天地永恒沧桑之感,观潮起潮落,生人生无常之落寞。
第385章 头颅落地如果实
面朝黄土的农民们,也知道皮影戏的愉悦,佳人随才子宵宿一刻便是本能的快感,却也能经由脱离了本能或物质的方式,影响人的心思。奸恶无双的权臣,却也可以枯座静斋半日,写一幅中堂,得意良久,把自己感动的涕泪直下。
没有哪种生物比人类更复杂,只有人才能拥有如此丰富的情感与不可一时或忘的心意。天地冷漠,观众生死灭,却只有人,能反观天地,心意隐隐与之相通。
叶尘身上的汗水渐渐干了,他知道那种境界是怎样的令人心折,但他更知道,这种境界,不是想达到便能达到的,还是趁着眼前这位女剑皇还没有死,讨点实用的东西。
想到这里,叶尘认真的向钱月禅请教道:“前辈之前用手指并剑指发出剑气的绝技……能否教晚辈?”
钱月禅淡淡地说道:“法门不传二耳,非不愿传,实此绝技乃是半步先天境界手段之一,不感悟出先天境界,传了也没有用。”
叶尘很受打击,叹着气,久久不语。
钱月禅打破沉默,冷漠说道:“我知道你之前与我拼杀,也有想偷学技艺的目的。通过观摩生死拼杀时所施展手段,的确是体会感悟的捷径……我吴越国朝廷中一些人活着,你我今日在剑谷中的协议落实起来便会有些麻烦。但这些人不管是你,还是弘俶、志尹父子俩去杀,都只会适得其反。可若是被我这个糟老婆子所杀则是刚好。所以,你跟着我去杭州城内杀一些人,你不用动手,只要看着,事后再进行一些布置就行。至于在这个过程之中,你能体会感悟到多少,那就全凭你的悟性和造化了。”
叶尘心中一惊,心想你老人家现在这个状态,竟然还能杀人?
这样想着,但叶尘面上却不露丝毫,诚恳一礼,说道:“多谢前辈。”
钱月禅却也不理会叶尘心里在想些什么,示意叶尘推着自己的轮椅,离开大青树,向着繁华的杭州城内行去。
……
……
叶尘推着钱月禅,安静地离开了大青树,沿着宽阔平直的大道,顺利的通过北城门,进了杭州城,走入了杭州城内最繁华的街巷之中。
此时,几乎没有人发现这位坐在椅轮上的残疾人究竟是谁,钱月禅是吴越国暗中的保护神,自然没有多少寻常人见过,即使有听说过的,也没有见过真人,更何况如今的钱月禅与半天前的钱月禅已经完全两个样子。
街上的行人,只是觉得这两个人的组合有些奇妙,一个很清俊的年轻人,推着坐着轮椅上的风烛残年的老妇人,看样子不像是来进货出货的客商,也不像是慕名前来的旅游者。因为那个老妇人看起来实在是太老了,老的好像随时都可能会死去。叶尘甚至猜想若是自己推着钱月禅走进旁边哪家店铺,店铺的老板多半会闭门将他们推出来,因为老板担心钱月禅会死在他们店铺里面,晦气不说,还可能会带来大麻烦。
叶尘没有理会周遭的眼光,更没有想过去逛店铺,他只是安静地推着轮椅,顺着钱月禅指的路,以不快不慢的速度行走。他目光很自然地落在钱月禅的肩上,脑后,细细回味着先前那一刻,大青树下钱月禅所说半步先天和先天境界。
叶尘是一个喜欢学习和善于思考的人,眼前因为各种机缘巧合,使得这位半步先天境界的女剑皇愿意向自己袒露这种境界,给他一个参详的机会,他当然不会错过。
实事上,叶尘已经愿意把钱月禅当成自己真正的师父看待。
离开大青树之后。钱月禅便再也没有提过那些玄妙地感悟心得,叶尘也不再向他认真请教,二人就像是忘了先前说过些什么。想要做些什么。只是安静而自在地在杭州城里向某个府邸前行着,在周遭行人们的注视目光与窃窃私语声中行走。
正如钱月禅所言,有很多事情只可意会,不能言传。既然如此。多说无益,便不再去说。
“我们吴越国除了我钱家王室之外,还有魏家和高家这两大世家非同小可,前者在朝廷中势力甚至在一定程度上能够左右国主的想法和旨意。后者一直把持军中。虽然当今魏家家主,也就是我唯一的那个儿子魏信已经死了。但魏家的实力并没有损失多少。而从今天所发生的事情来看,魏家即使没有被弥勒教所控制,也已经被弥勒教所侵蚀。也就是说,魏家若是存在,你我之间协议约定的实现肯定会出现很多变数和阻力。至于高家,因为一些原因,高家绝对不可能背叛我们钱家。所以,我们现在去魏家大院去杀人。”钱月禅坐在轮椅上,冷漠且淡然的说着。
叶尘沉默地推着轮椅,他下了如意山后,便接到消息,吴越国王宫内的五百多名太监已经全部被钱月禅的十二位剑侍杀死了。所以,他知道这位女剑皇对于生命是多么的漠然。而在大事方面更是已经理智到冷血,现在看来,即使魏信是她的儿子,魏信的儿子应该是他的孙子,可她还是决定去魏家杀人。只是叶尘还不能确定,钱月禅准备杀多少魏家的人。
虽然钱月禅没有说什么,但叶尘能明确感受到钱月禅对魏家的感情很矛盾、很奇特。这其中隐隐有胸中积压许久的对魏家的一股怨意。当然,这其中肯定又是有一个不为人知的故事。叶尘心中很好奇,但也知道这些事情是绝对不能问钱月禅的。所以,他只能暂时压住心中的好奇,想着事后让情报司的就数十年前魏家与钱月禅之间的一些旧事好好调查一番。
……
……
两人渐渐变得沉默起来,叶尘发现随着接近魏府,钱月禅的神情也变得有些凛然不知喜怒,隐隐有一股犀利的寒气从其身上弥漫而出,不敢去打扰他。
杭州城虽然聚集了当今天下的财富,可谓是天下第一商城,最富裕的城市,也是一国京都。但实事上乃是当今华夏天下最小的一个国家京都。在华夏大地上的地位,特别是在当世玩政治、玩权谋、掌控大军的那些各国君臣眼中并不如何显眼,远远无法和南唐、大宋、契丹三个大国的京都相比。
轮椅在杭州城的街道上碾压着,咯吱咯吱作响,十分清脆清楚,似乎可以沿着长长的街道,一直传到杭州城外地运河终点,甚至顺着大江传到那些海船之上,再被这些船带到海外一些与华夏大地一直有联系和贸易的一些国家或者名族。
没过多久,轮椅停在了一座美仑美奂,杭州城内仅次于吴越王宫的宽阔雄伟的建筑之前——正是吴越国王室之外第一大世家魏家。
“前辈辛苦了?”叶尘知道钱月禅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很恭敬地再次行礼说道。
钱月禅沙哑着声音说道:“我只是清理我吴越国的门户……然后顺便教你怎么用剑去杀人。”
若说之前在吴越国,还可能有人认识钱月禅,或者说魏家有人认识钱月禅,那么现在的钱月禅除了从如意山剑谷中下来的叶尘等人,已经没有人认识钱月禅,这其中甚至包括吴越国主钱弘俶和世子钱志尹。
所以,当叶尘推着轮椅来到魏府前,并旁若无人的向里面走去时。魏府门前的行人和魏府门前的仆人护院还以为这一对奇怪的老少组合是前来魏家凭吊刚刚死去的魏信的客人。
魏家今日人很多,很热闹,但很凄凉。虽然还没有到正式办丧事的日子,但毕竟是丧事。
正如钱月禅所说,魏信虽然死了,但魏家的势力并没有损失多少。吴越国朝廷文官体系中,魏家的子弟和魏家的门弟,以及与魏家有着千丝万缕关系的文官占了将近三分之一。甚至魏信死后,魏家还有三名正二品且身居要职的文官。
吴越国真的不大,大半天时间,若全速赶路,最远的州县官员都能够来到京都。而魏家当今家主,吴越国百官之首左相魏信死了,魏家体系那将近三分之一的文官几乎全部在第一时间内聚集到了魏家。
钱月禅是个理智到冷血的人,所有阻挡或者可能影响她与叶尘之间协议落实的人,都必死无疑,这便是一代剑皇的意志。这并不需要特意强调,只是很自然,很理智无情的原则。所以钱月禅带着叶尘来了魏家。不过,即使叶尘知道这一点,也依然有些感慨,甚至震惊。毕竟死去的魏家家主魏信是钱月禅的唯一的儿子。
钱月禅来到魏府门前后,双眸里地情绪渐渐地淡漠下去。变得没有一丝感情,甚至连一丝冷漠地意味也没有。
几个守门的护院和家丁向前走出几步,很有礼貌的拦下这一对奇怪组合,先是很有修养的躬身行礼,准备问些什么。
只是,这一躬身。淡淡细细的剑气闪过,两名家丁和两名护卫的头颅便像秋天成熟地果实,扯断了枝丫。落了下来。在地面骨碌骨碌地滚动着。
第386章 屠府灭族
几个人地脖颈处是一道平滑到了极点地断口,就像是被一把无上利剑斩断一般。
可是轮椅上地钱月禅,手中根本没有剑。
叶尘瞳孔微缩,手微微用力,扶着轮椅,上面青筋隐现,眸中精光闪烁中再次感到震惊。他原以为钱月禅只是要杀魏府中的一些人,但如今看来不是一些人,而是好像要屠了整个魏家。
头颅滚到了一旁,带出一路血虹,撞到了墙角地青苔,才摇晃着停了下来。
魏府如果被屠,固然可以让吴越国内阻碍他与钱月禅之间的协议落实的最大力量消失。
可是,叶尘依然不愿用这种手法。他并不是一个多情迂腐之人,只是他认为没必要将魏府中的人全部杀死。
特别是,他没有想到钱月禅会用最简单,也是最粗暴地这种解决方法。
……
……
不知何时,轮椅已经上了石阶,向着魏府地深处行去。
叶尘地手还放在轮椅之上,只是手越来越颤抖,脸色越来越白。因为他看见的血越来越多,倒伏于轮椅两侧地尸首越来越多。
魏府中的护卫不少,甚至其中不乏有高手存在,可是这些人拔刀,刀断成两截,有人尖叫着飞离,腰断成两截,更多地人两眼惊恐地看着轮椅上地那尊杀神。双腿瑟瑟,根本动弹不得。
有地位高一些的老人想到了很多年前地那个传说,吴越国的那位暗夜守护神——王室女剑皇。在五十多年前的那个夜里,轮椅上地这位女剑皇,因为一件魏府极为隐秘的丑事,拿着一把剑,进入了魏府,杀了近百人而离去。
过了很多年,钱月禅又进入了魏府,这一次她的手里没有剑,甚至都无法正常的走路。可是整个魏府再次悲哀地被一股浓浓地血腥味笼罩起来。
叶尘微微有些失神,即便他如今久经杀场,见惯了血腥和尸体。可是看着这无数头颅,断尸在空中飞舞,依然有些难以抵抗这种血腥杀气的冲袭。
血水飞溅,碎肉断肢胡乱飞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