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节
先前,她竟从未想过这个问题。
她自幼丧母,照理说应该也算是一个“不全之人”才对!就算她只是继后,礼部也不至于如此马虎吧?
更何况,父亲同礼部的关系似乎并不算好,礼部官员不是应该想方设法把她卡在第一关之外吗?怎么会让她顺顺利利地过了初选、最终顺利当上了皇后?
苏轻鸢的心中,一个奇怪的念头一闪而过。她要细思时,那个念头却已经跑得连尾巴都找不到了。
过了好一会儿,她摇了摇头,苦笑道:“谁知道呢,或许是父亲的本领比较大?”
“一定是这样了。”苏青鸾也跟着笑了。
天色将晚,陆离匆匆忙忙地赶了过来。
苏轻鸢抬起头来,淡淡地问:“哄好了?”
陆离一个箭步冲过来,一语不发地将她拥进了怀里。
苏青鸾尴尬地站了起来:“青鸾不打扰皇上和姐姐,先告退了。”
苏轻鸢正要说话,陆离却收紧手臂,紧紧地箍住了她:“阿鸢,阿鸢……”
苏青鸾低着头站了一会儿,默默地退了出去。
“我没事。”苏轻鸢的声音莫名地有些发颤。
“阿鸢,委屈你了。”陆离紧紧地将她拥在胸前,久久舍不得放开。
他的心跳声很急,一下一下重如擂鼓。
苏轻鸢不由自主地被他的情绪感染着,心里也说不出是悲是喜。
许久之后,陆离低低地叹了一声:“阿鸢,今日的事,我真怕……”
“我已经教训过钧儿了,你不要责怪他!”苏轻鸢从他怀中挣脱出来,急道。
陆离只得放开手,拥着她一起坐下:“你这么护着钧儿,谁来护着你?”
“你呀!难道你不肯保护我?”苏轻鸢抬起头来,向他露出一个笑容。
陆离一怔,苦笑起来:“先前我也以为我可以的,可是……今日恰恰是我先坏了事!”
“我很高兴。”苏轻鸢主动地靠在了他的肩上。
“怎么说?”陆离有点受宠若惊。
苏轻鸢看着他,眨了眨亮晶晶的眼睛:“我遇到危险,你肯第一时间扑过来救我,难道我不该高兴?”
想起那时的情景,陆离仍然有些后怕。
再想想那时露出的几次破绽,他的心里就更加担忧。
他当然不会后悔扑过去接住苏轻鸢,但对于自己那时的失态,他依旧不能释怀。
苏轻鸢笑眯眯地问:“真的怕了?”
陆离双手环住她的腰,低声叹道:“真的怕了,阿鸢!我在想……咱们恐怕注定不能为世人所容,不如我把天下还给钧儿,咱们离开京城……”
“还没到那一步吧?”苏轻鸢轻松地笑着,心内却已掀起了巨浪。
陆离叹了一声,没有接话。
苏轻鸢在他肩上蹭了蹭,笑道:“我觉得我今日圆得还可以。今后咱们小心些,不要再露出马脚,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可是,阿鸢,我不想再这样下去了!”陆离的声音有些沙哑。
苏轻鸢微微一愣,推开了他。
“阿鸢?”陆离疑惑地看着她。
苏轻鸢坐直了身子,冷声道:“既然不想继续下去,就请皇上谨守礼数,不要再搂搂抱抱的了!”
“你误会了,”陆离哭笑不得,“我的意思是——我不想再费尽心思掩人耳目、不想再过这种鬼鬼祟祟不敢见人的日子了!阿鸢,我要光明正大地做你的男人!”
苏轻鸢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要不要叫太医过来看看?”
“阿鸢!”陆离拿开她的手,咬牙低吼。
苏轻鸢低头避开了他的目光。
陆离重新强行拥她入怀,哑声道:“今日在御书房前,看着你费尽心思同我撇清关系,听着你口口声声自称‘哀家’,我这心里……总觉得你字字句句都像是在骂我,举手投足都像是在扇我耳光!鸢儿,那一刻,我觉得这世上再没有比我更无能的男人了!自己的女人就在眼前,我却不敢承认,世上还有比这更失败的吗!”
“你可以换一个角度想想,”苏轻鸢淡淡道,“只要你坚信我是你父皇的女人,相信你心里会舒服很多的。”
“可你是我的,不是那个老东西的!”陆离黑着脸吼道。
苏轻鸢不在乎地撇了撇嘴:“你说是你的,那就假装是你的好了。你愿意钻牛角尖,我也帮不了你!”
陆离紧紧地拥着她,咬牙道:“我是认真的!阿鸢,如今我只问你,如果有一日,我不再做这个皇帝,或许还会被千夫所指、万人唾骂,你还愿不愿意跟着我?”
“不愿意。”苏轻鸢答得很直接。
陆离愣了一下,放开了手。
苏轻鸢平静地看着他:“陆离,我相信这一刻你是真心的,但我只能当你是在开玩笑。而且,这样的玩笑,以后不要再开了。你是一国之君,不是先前那个可以任性妄为的临川王!如今的局面是你一手造成的,你想把这个烂摊子丢给谁?我以为你足够清醒,我以为两个月前你把我按在那张床上的时候,就应该清醒地知道你我二人会有什么样的结局!”
陆离定定地看着她,许久不语。
苏轻鸢勾了勾唇角,直直地迎上他的目光:“进宫之前,我被父亲锁在柴房不得见人的时候,曾以血书向你求救。那时我对我自己说,只要跟着你,哪怕浪迹天涯、哪怕衣食无着,我也是高兴的。可是你做了什么?你回复我的是一封冷冰冰的贺表!陆离,那时候你分明已经放弃了我!后来你对我百般折辱,更是彻底断掉了你我之间的情分!如今你又说要做我的男人、又说要为我放弃天下——你不觉得很可笑吗?”
梦中说梦 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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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传谕:彻查将军府
“血书?求救?”陆离心下一沉,脸色大变。
苏轻鸢涩涩地笑了一声,低头从他身旁绕过去,走到了窗前。
陆离亦步亦趋地跟着,见苏轻鸢站定,便伸手抓住她的双肩,强迫她转过身来:“说清楚!你何时向我求救了?血书又是怎么回事?”
苏轻鸢呆了一呆,许久才讷讷地问:“我被困柴房时曾经托人传书向你求救,你没有收到?”
陆离怔忡着,缓缓地摇了摇头。
苏轻鸢闭上眼睛,两行清泪同时落下。
“阿鸢。”陆离抓着她的双肩,迟疑许久,终于重重地将她揽进了怀里。
苏轻鸢咬住他的衣襟,起先只是无声地落泪,后来渐渐地有些喘不上气,便揪住他的衣裳低低地呜咽起来。
她越哭越伤怀,从低泣到呜咽,最终还是声嘶力竭地嚎啕起来。
陆离只觉得胸中一阵一阵地发紧,有心劝她几句,却偏偏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苏轻鸢紧紧地揪着陆离的衣襟,心中昏昏沉沉的,几乎什么也想不起、什么也不去想,只有无尽的委屈争先恐后地化作泪水从眼中汹涌而出。
不知哭了多久,也不知在陆离的衣襟上撕咬了多久。等到最后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的时候,苏轻鸢觉得自己仿佛把这一辈子的委屈都哭完了。
陆离帮她拍背顺气,也不知拍了多少下,连手臂都累得麻了,也不敢停下。
苏轻鸢努力平复了呼吸,伏在陆离的胸口低声泣道:“我被关在柴房里,饭也不给吃、人也不让见……我每天等着、盼着,夜里都不敢合眼,生怕一合眼就错过了……三天、五天……我等得眼泪都流干了,可你一直没有来、一直没有来……”
陆离的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地攥住了,痛得他只想蜷缩起来。
苏轻鸢咳了两声,似哭似笑:“终于有一天,我在门缝里看到你的回书,我以为你终于要来了,我兴冲冲地跑过去拿那张纸,绊倒了柴草、摔伤了膝盖,可是我还在傻笑……陆离,我真的以为你会救我的!我真的没想到……我满怀希望地捡起那张纸,却看到上面明明白白地写着‘恭贺娘娘瑞征凤鸾,母仪天下’!陆离,那时候我的心里……真恨不得自己已经死了!我不明白,你不打算救我也罢了,为什么要写那样的一封贺表来刺我的心!我只差没有把心捧给你,一直以为你的心也同我一样,谁知这一片痴心,最终竟不过是一个笑话!”
“对不起,阿鸢。”陆离涩然轻叹。
苏轻鸢忽然重重地推开他,依旧背转身去。
陆离沉默地走了回来,从后面抱住她:“阿鸢,除了求救的血书之外,你有没有给我写过一封信——信上说,你是将军府嫡女,生来便是母仪天下的命,不可能嫁予一个旁枝入嗣、注定没有前程的闲王……”
话未说完,他自己已哽住了。
他不该问这句话的。
他当初就应该意识到不对的!
相知多年,她是什么样的性情,他如何会不知道!她生性疏阔,霁月光风,深宫之中那些可笑的荣华富贵,如何能入得了她的眼!
“阿鸢,我糊涂了!若是我当初清醒一点,就不会……”他的喉咙里似乎被什么东西堵住了,眼睛也酸痛得厉害。
苏轻鸢怔了许久,讷讷地问:“你是说……有人冒充我,给你写过一封信?你是因为看了那封信,所以才——可是我的笔迹,你认识的啊!”
陆离叹道:“就是因为笔迹没有问题,我盛怒之下才会轻易上当。但是……那时我若肯多想一想,就不会做那么蠢的事了!阿鸢……我的阿鸢怎么会是一个贪恋富贵的女子!我早该想到……”
“陆离,我累了。”苏轻鸢闭上眼睛,软软地靠在了他的怀里。
陆离喟叹一声,小心地将她抱起来,送回床中放好。
苏轻鸢扯过被角把自己遮了起来。
陆离迟疑许久,从旁边搬过一只锦凳,坐在了床边。
苏轻鸢很安静,在被底一点动静也没有。
可是陆离知道她没有睡。
他攥着她的手,喃喃低问:“阿鸢,你心里一定恨我,是不是?”
苏轻鸢没有动。
她的眼前飞快地闪过一些画面:柴房之中的苦等、看到回书之后的绝望、洞房之夜的强占、以及之后那么多次摧心折骨的屈辱……
她希望自己可以大气一点,一声“不恨”说出口,一笑泯恩仇。
可是,她做不到。
她恨他。而且,此刻知道真相之后,这种恨意丝毫没有减少,反而似乎更多了些。
他不懂她、不信她——这个事实,比他的冷漠、他的嘲讽、他的疯狂折辱,更让她心寒。
世上哪有“重新开始”那样容易的事?
这一路走过来,闯过多少泥泞、摔过多少跟头,那些污迹和疤痕仍在,如何能够一笑而过!
“你出去吧,我想安静地歇一歇——好久好久没有睡过安稳觉了。”苏轻鸢从被底探出头来,淡淡地道。
陆离迟疑着不肯走,在她床边哑声低问:“阿鸢,当日你向我求救的那封信,交给了谁?把我的回书交给你的人,又是谁?你被关在柴房里的时候,周围守着的人是谁、送饭的人又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