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6节
那些大队离着远,当时没请到,只能临时在灶台旁边烧纸上供。
虽然就是一张灶王像,不过是一个形式,就算不贴直接上供也没啥,反正也没人怪罪。可仪式这种事就是这样,信的人非常自觉,感觉没有那张灶王像似乎就是心不诚,仪式不圆满,总觉得心里疙疙瘩瘩的,要是来年真要是家宅不宁,就会后悔是不是没请灶王像的缘故。
所以,哪怕是两毛,哪怕是远,很多人也是闻风而来,一定要请一张回去。
周诚志说已经印完,人都解散,不再印……不等他说完那些人就已经急了,简直跟求救命一样可怜兮兮的。
没办法,周诚志又把周明贵等人找来商量,专门安排一些男劳力印刷、女劳力涂色,应付那些继续来请灶王像的。
看这架势,估计能一直请到三十晚上烧灶王像为止。
周诚志也没卖两毛,还是改为一毛五。
毕竟人家大老远跑来不能让人家失望而回,为了弥补他们二十三没贴上的遗憾,便宜五分钱,也让他们欢喜一下。
这一忙活又好几天。
因为这事儿,先锋大队后来还得一个请灶王的名声,很多人不知道先锋大队,但是一说请灶王都知道是周家村。
因为莫茹的这幅灶王像,原本印刷灶王像的也立刻有样学样,说是宣传人民公社、大/跃进,并非搞迷信,也与时俱进,赶紧雕刻新的雕版,印刷新的灶王像。
所以虽然被县文/化部弄一下大家买灶王像不顺利,可终归还是贴上了。
也因为莫茹那张特别好看,有些人不舍的烧掉,真的当宣传画贴满一年,留着来年二十三再烧。
二十四家家户户都要扫房子,大扫除。
虽然家里现在不做饭,可破家值万贯,拾掇一下扫把扫把也干净,这一忙活又是大半天。
二十五磨豆腐。
依然是生产队为单位忙活,把早就泡好的豆子拿到磨坊里磨豆浆。
这时候就不用最好的黄豆,而是把那些破的差的拿出来吃掉,豆渣也不能丢,到时候加上萝卜缨子,馇小豆腐吃。
二十六杀猪肉,生产队二十三就杀了猪,所以二十六就把社员家里合格的猪全都送去生猪收购点卖掉,顺便还得找机会再买猪仔回来养着。
因为是任务收购价格保持不变,并不会因为年底就涨价,依然低得可怜,只有四毛一斤。
要是年景不好,粮食不丰收,养猪还亏本呢。
不喂粮食猪不上膘,只吃青草野菜的一年也没有一百斤。
要想上膘就得吃点粗粮,可粗粮也是粮食,生产队不富裕,它吃了人就没得吃。收购价还这么低养,有些人养猪就亏本,不爱养。
加上现在社员没有自留地没粮食,更没法养猪,就只能以大队和生产队为单位集体养。
集体养猪最多十几头二十来头,多了也没有那么大的地方,总比社员家家户户一头总数要少得多。
所以以后猪肉会越来越少。
大炼钢铁以后,城里的猪肉票已经从一个月一人一斤改为一个月一人半斤,甚至还有三两、二两的。
二十七又开始杀鸡,把不下蛋的鸡、老公鸡杀掉。
这个不舍的送供销社,就囤在生产队冻着自己队里过年吃。
怎么说劳累一年,也得改善一下,牲口还能歇三天呢,更何况是人。
二十八妇女们就开始忙活着做大饽饽、包豆包。
直到这天张根发才给社员们发布票和棉花票,棉花票还是一人两斤,可布票原本一人三尺三,他居然就发二尺八!
棉花有队里发的补贴着各家也还凑合,可三尺三的布将够凑合一件衣服的,二尺八够什么?
“书记,你怎么能这样?三尺三俺们都不够干嘛的,你给二尺八?”社员们一开始都觉得是张根发截留贪污,一定要他给个说法。
张根发还闹心呢,不是说好的布票是根据当年棉花收成来的吗?
今年明明棉花大丰收了,怎么布票反而少了呢?
别人二尺八就算了,自己是先进大队,怎么不得给三尺五啊?可惜这不是公社决定的,是县委决定的,因为要支援工业大/跃进,只好让农民节衣缩食。
“一边儿去,不要拉倒!”
“咱们去草泊儿和将军庙子打听一下。”社员们纷纷去问亲戚,结果他们也都是二尺八,这下都老实了。
既然全部都这样那也没办法,二尺八就二尺八,大不了不能人人扯布,只能集中一家子的所有布票先给最需要的人做,尤其是要相亲结婚的青年。
可就算这样也不够,凑了一身衣服,又凑不出做棉被和褥子的。
再说你只给男人做,也得给闺女至少一身衣服的面料啊,更何况有些女方是要布料当彩礼的。
现在都是生产队吃饭,没人要粮食,很多生产队也分不到多少钱,所以彩礼也不要钱,就要布!
要一钩子是少的,要是家里儿子多,等着嫁闺女要彩礼给儿子娶媳妇的,甚至要到五六丈。
这时候能凑两身衣服的都是好的,要是想棉被被褥都做,就得满村借。
可现在都紧张,不结婚的那家里的被褥破烂得不像话,哪个孩子的衣裳破烂得不像话,都得扯布缝缝补补,根本腾不出多余的借给人家。
一般都是本家的妯娌们约定俗成,谁家有儿子要结婚,那么今年的都凑给她家用,如此轮下去。
这样自然就没有多余的借给其他人。
有些人还是盯着村里条件稍微好一些人家,比如张翠花和周玉忠家,年年都是被花样盯着借钱借票。
可他们当中有些人只管借不管还,一类是等别人家儿子成亲要用的时候,她家发了布票就找借口说自己家这样急那样急,不肯都还给人家。还有一类就是年年欠队里的账,年年分不到钱,三五年前借的还没还上,现在又不断地借,不借就死皮赖脸地缠。
说实在的,一般人都不爱借给他们,也被借怕了,俗话说救急不救穷呢。
第一次说来年还,结果来年又说来年一直拖到现在。
结果现在还借,你说借不借?
借了,那就打水漂,钱和布票都不会还的,谁家富裕?谁家也不是用不了的扔,哪里能随便打水漂?
不借,他们家的老人女人赖上门哭哭啼啼的,一定要借点,借不到就不甘心。
大过年的,谁愿意别人跑家里来哭啼啼触霉头,丧气不丧气?
一般刚发了布票这几天借钱、借布票的特别多。
那些不管怎么借就是借不到钱和布票的,最后没有办法,就只能借别人家的衣服穿着去相亲,甚至结婚也借穿几天,等结完婚再还给人家。
知根知底关系要好的还行,借了去穿穿,给人家仔细着不弄脏弄破,然后说几天就如期还人家,还的时候多说说感谢话,让人心里舒坦。
偏生还有一些人,借人家的东西不仔细,自己的爱惜得跟眼珠子一样,别人的就大喇喇,不是给弄脏就是弄破,回头还的时候一点愧疚都没,一副你衣服自己不结实本来就要破你想赖俺没有门!
甚至有的借了人家的不想如期还,还想穿上十天半个月。
还有的不感恩反而一副穿你衣服是给你面子的牛逼架势。
这样的,谁借?
可这样的人,偏偏就很多!
今年最大的目标自然是莫茹和张翠花家,这是劳模之家,刚奖励的布票就有将近二十丈呢,他们家人口多,发的布票也不少的,就算周明林在相亲,可足够用的还有盈余呢,所以很多人就心思活络,要找她家借布票和钱。
其实自从莫茹成为劳模,得了棉花和布票奖励以后,就有不少人想找她借,不只是本村四个大队的,还有外村的。
莫茹每次都能看出点苗头,那些日常没交情突然上门的,还有见面没别的话儿不是吹牛就是哭穷的,基本就是借钱借布票的。每次一见面她就找个借口躲开,不给人堵着长篇大论哭诉然后借钱的机会。
后来她们改了策略,说借周明愈的衣服,从裤子到褂子,从棉裤到棉袄,甚至棉被。
尤其后来的军大衣!
小伙子要去相亲,穿上一件军大衣,整个人都精神起来,很多女人青年都盯着想借借试试,都觉得自己和莫茹的说得上话,她应该借给自己。
但是莫茹全都拒绝了!
如果关系好的,有困难大家会想办法帮忙,但也都知道别人的底限,不会轻易动人家的心头好。
军大衣不只是周明愈穿,莫茹也要穿呢,尤其晚上起来方便都是贴身穿的,她的衣服怎么可能随便给别的男人穿!
可有那些不识趣的,或者一年到头说不上几句话的,就会突然来到家里开口借军大衣穿,“反正你们也不出门,俺们小子要出去相亲,借给俺们穿两天就还回来。”
莫茹自然不肯借,用开玩笑的方式回答:“我小五哥的衣服我也穿不好往外借啊,这衣服和男人,概不外借!”
那些女人们还要批评她,
“女人不要穿男人的衣服,不正经,老爷们是天,女人是地,可不好这样。”
“妮儿,你是劳模,这军大衣也是奖励的,又不是花钱置办的,恁小气不舍得借呢?”
“妮儿,你看看你侄子多可怜,出去相亲也没件子像样的衣裳,你家明愈有棉袄,也不是非要穿大衣,你把军大衣借给你侄子穿穿,娶了媳妇到时候让他们来给你磕头。”
诸如此类的说法不少。
看她们还纠缠不休,莫茹直接来一句:“这衣服只有劳模能穿,其他人穿不得,尤其懒汉子更不能穿!”
一句话直接把来借衣服的堵得面红耳赤,差点跳脚。
☆、第161章 敲打
看着她们跳脚,莫茹却不想道歉,她觉得自己说的不错。
如果是一队二队的,生产队工分值都不差,只要好好干,总能赚到钱。
一家子的布票凑凑,怎么也够给孩子做件子衣裳,怎么还非要借她的军大衣不可?
她要是没有奖励这件军大衣,难道他们都不相亲不结婚了?
如果是三队四队的,那更不借,整天躺炕上困大觉,有什么资格说什么亲?尤其打着二队的旗号出去相亲,那不是欺骗吗?娶媳妇不是害人家?
她才不干这种事!
二十八这日吃完晚饭,张翠花让周老汉儿和儿子们拉呱去,她们娘们儿也要说说话,安排一下赶集和过年的事儿。
莫茹道:“我之前赶了集,明天就不去了,让二嫂和三嫂去吧。”
她知道张够未必会想去赶集,但是肯定想有点时间能跑一趟娘家,最近忙着拉砖、备年货的,妇女们也都没得闲。
张翠花道:“也行,你们自己安排。”她看了俩媳妇儿一眼,又道:“去年的布票借给恁大娘和四娘娘,今年家里的布票就凑起来给老四做身衣裳,棉花给他絮被子,来年让他相亲说媳妇。”
丁兰英和张够前后也得了莫茹六尺面料,棉花也分了的,现在自然不好有意见。
张翠花又看了张够一眼,这三媳妇儿是越来越不大像话。
之前莫茹给她一条手巾,后来还给两次布,一共有六尺左右,另外还有好几斤絮棉,她居然都不声不响地倒腾娘家去。
也不看看自己男人的棉裤都滚了包,后腚和膝盖薄得一点不挡风,闺女的棉衣更是又小又破蹲下露着半截后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