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节
盈玥笑道:“敏仪嫂嫂这几日反胃恶心,多半是喜,大哥巴不得日夜陪着呢。”说着,盈玥又道:“二哥方才吟的是王冕的《白梅》,可这香山山谷中盛开的可都是红梅,着实不应景!”
福隆安登时恼了,怒瞪盈玥:“诗词重意,意境合乎便是!你管它是白梅还是红梅!!”
盈玥撇撇嘴,又恼羞成怒了……
傅恒板着脸道:“不许欺负你妹妹!”
福隆安郁闷了,阿玛从小道大便一味偏袒月娘。
虎头虎脑的福康安亦点了点小脑袋,“就是,不许欺负姐姐!”
“连你也——”福隆安气得跳脚,他从小到大没少疼三弟,可三弟也是一味偏袒月娘!这一瞬间,福隆安一颗心,拔凉拔凉滴!
“我去喝杯酒暖暖身子。”也暖暖心o(╥﹏╥)o
早有下人在旁边亭中煮起了梅花酒,盈玥晓得阿玛傅恒断断不会让她饮酒,便甜笑道:“阿玛,我去折梅花了,你们慢慢喝吧。”
傅恒微笑着颔首,叮嘱道:“别走太远,若是觉得冷就赶紧回来。”
盈玥甜甜点头,便带着丫头青杏、青梅,深一脚浅一脚,便往梅林深处去了。
这是个很藏风的山谷,比别处格外能暖些,因此这里的梅花开得总是最早。
不过这会儿子大半梅枝尚且含苞,因此来赏梅的人似乎没有外人了……
刚这么想着,梅林中的小径上便走来一个身穿绛紫团福字缕金纹斗篷的中年男子,此人身上衣料很是不俗,盈玥一眼看出那斗篷面料是织锦缎,而且斗篷的风毛出得极好,风毛纤长丰密且油光水滑,分明是极北之地的雪狐。
这华衣中年男子腰间还佩着一方成色极佳的羊脂美玉的玉佩,他头戴黑貂滚边的暖帽,暖帽上的帽准亦是羊脂玉。一双手保养得不错,丝毫不见皴裂,食指上赫然带着一枚绿意浓厚却不失通透的翡翠扳指——好家伙,这成色,搁在后世绝对是帝王绿级别!
这人非富即贵啊!啊不,绝对是又富又贵!
盈玥歪着脑袋打量着眼前这位“贵人”。
中年“贵人”也打量了盈玥两眼,旋即开口:“你是——傅恒的女儿?”
“诶?”盈玥眨了眨水润的大眼睛,“这位……尊驾认识我阿玛?”
中年贵人哈哈笑了,“认识,真……真的认识。”
盈玥面露好奇之色:“那您是——”
中年贵人笑道:“我是你姑父!”
“诶?!”盈玥眼珠一圆,“姑父?!”
话说她有好几位姑父呢!履亲王便是她的姑父之一,不过是堂姑父,若是亲姑父,也有两位,一个是她那位庶出姑姑的丈夫,因他们一直居于盛京,至今为止,盈玥还不曾见过这位副都统姑父呢。最后一位……便是已故嫡亲姑姑的丈夫——乾隆皇帝陛下了。
盈玥只觉得事情有点大条了,眼前这位中年姑父的年纪,明显不可能是七十多岁的履亲王!难道是乾隆?!
妈耶!不会这么巧吧??
大冷的天,皇帝不好好呆在宫里烤火,跑出来受冻?!
等等!今年可都是乾隆二十五年了,乾隆又是二十五岁登基,也就是说乾隆今年应该正好五十岁了!而眼前这位“姑父”,看上去只有四十许的模样,看上去也很是温和亲切,倒是看不出皇帝的派头来。
倒是那位庶出姑姑家的姑父的确四十出头了。
盈玥暗暗松了一口气,旋即甜甜笑了,屈膝见了一个礼:“姑父万福,月娘提前给您拜了年了。”
这位“姑父”一愣,这丫头刚才思量了半天,这是猜出来了,还是没猜出来?
盈玥又甜笑道:“姑父这是刚从盛京回来吗?”
某姑父愣住了。
盈玥继续道:“我听玛嬷说,在盛京的都统姑父今年要回京过年,没想到您这么快就回来了!”
该姑父愣过之后,忍不住哈哈大笑,“你这丫头真是聪明极了!”原来这丫头把他当成萨喇善那小子了呢!哈哈!
盈玥灿然笑了,不是乾隆就好,她从斗篷里伸出了一双白嫩嫩小手,一脸财迷:“姑父,我都给您拜年了,压岁钱呢?”
某姑父呆住了,他这还是头一次被人讨要压岁钱呢!更囧的是,他出来根本没带钱!他咳嗽了两声,只得摘下了腰间的那方雕鹤鹿同春的羊脂玉佩。
盈玥顿时露出了苦瓜脸,她想要的是真金白银啊!之前跟十一阿哥卖紫檀木赚的七百里银子早就花完了,而第三部 的少年包公案她还在纠结中,连个毛都没纠结出来,自然也就木有稿费!她还正打算过年多收点压岁钱呢!
没想到这位姑父居然给她一块玉佩。
见盈玥不乐意,姑父也有些气恼,板着发寒的脸道:“怎么?不喜欢?!”
盈玥哀声叹了口气,“这玉佩是很好,可是长辈所赐,我又不能拿去换钱花!我现在一点零用钱都没有了,就指着过年多收点压岁钱呢!”
姑父转怒为笑,噗嗤笑道:“你一个闺阁格格,吃穿都有供给,花钱的地方也不会太多,月例钱难道不够用?”
盈玥忍不住吐槽:“那点钱哪里够花?要不是大哥时常给我点零花钱,我早穷死了!”
看着这个哭穷的丫头,姑父大人忍不住再度哈哈笑了,“你倒是很能花钱。”
盈玥嘻嘻笑了:“介个……女人嘛,总是喜欢买衣裳首饰、胭脂水粉的,自然花钱格外多些。”
姑父大人笑得合不拢嘴,还“女人”,不过是个小丫头,说话倒是老气!
姑父大人道:“这般活泼讨喜,怪不得傅恒视你为掌上明珠!”
第七十六章、肉麻姑父(3/4)
“不过……”姑父大人伸出大手揉了揉盈玥的小额头,露出几分无奈之色,“姑父出门没有带银钱的习惯,这压岁钱改日再给你补上可好?”
盈玥打量着这位姑父,好吧,她家老爹傅恒出门也没有带钱的习惯……古代这些权贵男人似乎都没有带钱的习惯。
她点了点头小脑袋,忙绽放出一个萌萌哒的笑脸:“好呀,姑父可别忘了!”
姑父粲然一笑,“我家里也有两个跟你差不多年岁的儿子,却没一个让我省心的,还是春和有福气啊!”——春和便是傅恒的表字。
盈玥笑嘻嘻问:“姑父没有女儿吗?”
姑父大人笑道:“有,不过大已经嫁人了,小的……”姑父大人叹了口气,“是个泪包。”
“哦。”盈玥对于远居盛京的姑姑与姑父并不太了解,主要是因为玛嬷觉罗氏不喜欢这个庶女,因此在忠勇公府也甚少被提及。她只知道这位姑父子女丰盈,光嫡出子女便有六个之多,庶子庶女就更不用多说了。一家子,那叫一个人丁兴旺。
姑父叹了口气,泪包女儿刚刚丧母,整天哭哭唧唧的,看了着实不忍。而那俩八岁的儿子,大点那个掉钱眼里了,小的那个病怏怏却成天喊着要骑马!唉,心累。
姑父打量这个活泼可人的侄女,笑道:“对了,你叫月娘?”
盈玥点头:“我是生在中秋夜,所以乳名叫月娘。”
姑父颔首,打量着她红扑扑可人的小脸蛋,笑着道:“你这般活泼可人,倒是有些像我那大女儿幼时的样子。”——只可惜,自打孝贤去世后,和敬再也不复活泼烂漫,仿佛一下子就长大了。
姑父唏嘘地叹了口气,忽的不禁心中一动,便道:“月娘不如便嫁给我儿子好了。”
盈玥翻了个白眼,“姑父,我不当童养媳!”
姑父听了这话,几乎笑岔了气,“我的意思是,等你长大了,给姑父做儿媳妇可好?”
长大了也没门儿!近亲结婚这种事情,绝对没得商量!
可是这位姑父对她如此和气,还许诺要给她个压岁红包,盈玥也不好一口拒绝,便羞涩地道:“伦家还小,不懂介个啦!”
姑父大人再一次哈哈大笑,“我倒是瞧着你人小鬼大,机灵得很!”说着,便仍旧将那块鹤鹿同春的羊脂玉佩塞在了盈玥手上,“收着吧,权当是姑父给你的见面礼了。”
盈玥二话不说,笑眯眯收下了,既然是见面礼,和过年压岁钱不冲突,她岂有不收的道理?
不过这块玉佩着实大了个些,比她那肉嘟嘟的小手还要大一圈。准确说这是一块玉牌,很厚实,颇有分量。恁大一块羊脂玉的玉牌,绝对堪称是价值连城了。
她依稀记得,后世的顶级羊脂玉,那都是一克好几万!这块玉牌,妥妥的百万起步!!
虽然羊脂玉她也曾经见过,甚至自己的首饰匣中还要一对羊脂玉的压鬓簪和一双羊脂玉的葫芦耳环,不过很是小巧玲珑,成色也不及这块羊脂玉的好。
看样子这位都统姑父很壕嘛!
大腿绝对要抱紧了呀!!
盈玥露出了财迷般的笑容,她忙关切道:“姑父,姑母这些年身子骨可还好?”
姑父大人一愣,你姑母……他眉宇间不禁泛起了惆怅,“她……不太好。”人都没了,自然是不太好的。
盈玥眼珠一转,这位庶出姑母身子不太好吗?也是,她这位姑母足足给姑父生了六个孩子,只怕是亏损了身子啊,便轻声问:“是生产落下的病根吗?”
姑父大人点了点头,是啊,生永琮的时候难产,伤了身子,原本是可以慢慢养好的,可没想到永琮福薄,襁褓中便夭折了,孝贤承受不住,也随之去了……
想到这些陈年往事,姑父大人眼圈红了,眼中隐隐泛着水意。
盈玥看在眼里,暗想,从前也曾从旁人口水听说他们夫妻恩爱,如今看来果真不虚。这位盛京的姑父虽然也有庶出子女,但心中挚爱的应该只有这位姑母了。
在这个时代,这样的男人,已经可以被视为好男人典范了。
盈玥见他伤身落寞,愧然道:“是我不好,大过年喜庆日子,不该问这个的。姑父也只管放心,只好好好调养,姑母的身子一定会好起来的。”
姑父大人却笑不出来,人都没了,还怎么能好起来?此刻,他的确是有些羡慕萨喇善那小子了。
姑父大人脸型容长,细长眉毛,五官端正而精致,看上去有些儒雅,他叹道:“月娘,你姑姑是天底下最好的女子,这世上再无人能及得上她了。”
盈玥捂着腮帮子,“嘶”了一声,“姑父!这些话你去跟姑母说呀!你肉麻死我了!”
姑父大人那惆怅的脸瞬间僵住了,又是尴尬又是怅惘,他何尝不想亲口对孝贤说……
盈玥腹诽,我今天不是来赏梅的吗?却听到这等肉麻的话!明明都是老夫老妻了。
盈玥指了指身后山坡上的亭子,道:“我阿玛在亭子里饮酒赏梅呢,姑父您若想一诉衷肠,不如去找我阿玛吧。”——她这只单身汪,实在不想听别人恩恩爱爱的腻歪事儿!
姑父大人郁闷了,他竟然被个小丫头给嫌弃了?
罢了,也对,这些话的确是不该对这个丫头说,便忙叮嘱道:“我跟你说这些话,不要告诉旁人,哪怕是你阿玛也不成。”
盈玥淡淡道:“您放心吧,我闲着没事跟阿玛转告那些肉麻话做什么?”老娘又不是闲的蛋疼。
好一记暴击!姑父大人脸色白里透红、红里透青,板着脸道:“你这丫头,没大没小!我该去春和谈谈,让他好好管管你!”
说罢,姑父大人拂袖而去。
盈玥抚摸着那块价值百万的羊脂玉牌,嘿嘿笑了。
虽然姑父肉麻了点,为人还是相当大方滴!
盈玥急忙叫青杏和青梅搭手,飞快剪了一大捧梅花花枝,好回去插在额娘纳喇氏房中。额娘有孕,雪天路又滑,自然哪儿都不能去,香山的梅花也赏不了,她只要多折些回去了。
第七十七章、皇帝的压岁钱(4/4)
盈玥抱着一大捧梅花回到山坡上的亭中,已经是半个时辰后的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