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节
她对林大秀道:“咱们走吧。”
原本她以为自己放不下,不甘、不舍、痛苦,现在那些情绪已经消失不见,她面对他们如同陌路人,所以没必要继续浪费口舌。
林重阳也懒得听他们在这里鬼哭狼嚎的,跟着离去,祁大凤就让人拎他们上车,连夜赶路,天亮就能到密水。
到了院子里,王柳坡突然就爆发了,破口大骂,“王柳芽,你个黑心肝的小娼妇,你长本事了,还敢……”
祁大凤抬手就给他一巴掌,直将他后糟牙都扇活动了,一包血堵着喉咙骂都骂不出来只能呜呜啦啦地喊。
祁大凤手指一挑,一把匕首在指尖灵活地翻飞,刀锋闪着灯光,明晃晃的刺眼,吓得王柳坡直接失声。
王辛氏原本还骂骂咧咧的,林重阳不屑于打她,给了王柳坡一巴掌倒是把她镇住,吓得鹌鹑一样,再也不敢吭声。
林重阳道:“王家沙坞房子太破,委屈老太太和舅老爷,祁师父送他们去密水城里住,那里房子现成还有人伺候,住着岂不舒坦?”
王婆子已经杀猪一样地喊,结果喊得太厉害嗓子都哑了再也喊不出来什么,只能干着急,憋得浑身哆嗦。
王柳坡和王辛氏也明白过来,王柳芽对他们没有一点感情,林重阳更是不会善待他们,让他们去密水,分明就是要他们的命!
只是祁大凤手指的匕首还在翻飞,似乎谁不听话立刻就能飞一刀似的,王柳坡嘴角还滴滴答答地淌血,夫妻俩一点也不敢再反抗。
林重阳直接跳上马车吩咐回林家堡,等他们走后,祁大凤就让人将王柳坡一家子塞进马车,也启程出发。
天亮他们就进了密水城,径直去找赵典史,赵典史先前得了信儿,心里也明白怎么回事。
知县大人不在,这两天他负责审理一些次等的案子,直接就让差役将王婆子、王柳坡、王辛氏带去了县衙二堂,□□去先审一下。
这场审讯半真半假,没有外人旁听,自然也不会记录在案。
审的是王柳坡是如何勾搭王辛氏将发妻张氏害死的!
赵典史生得浓眉细长眼,身材魁梧,颇有威严,惊堂木一拍就能把王柳坡这种只会窝里横的男人吓得尿裤子。
王辛氏则撞天屈,“青天大老爷哎,民妇跟着他的时候他婆娘都死两年,民妇冤枉!”
赵典史才不管她冤不冤枉,他也不是真的要审案子,而是按照林重阳的安排走走过场。
那张氏自然不是被谋杀的,只是一个女人嫁给一个只会吹牛没点本事又动辄拳脚相加的无能男人,要不早夭也太逆天。
不过这些都不管,只让王柳坡一家知道,官府现在认定他们当年是合谋害死了张氏,杀人偿命,是要被绞刑的。
这么吓唬了一天,王柳坡在堂上就尿了裤子,王辛氏直嚷着要合离,王婆子虽然没上堂,可在后面也是哭不出来喊不出来的,要多憋屈有多憋屈,憋屈得差点一口血喷出来,当时就霜打的茄子一样蔫了。
赵典史既没有给他们用刑,也没有结案,反而还让祁大凤将人带走,让他们老实在密水带着,不能擅离,要随传随到。
祁大凤等人将王柳坡一家带去密水别院,小院门前一片河塘,有女人们在河里洗衣服,看到他们来还热络地打招呼。
到了林家别院祁大凤让人给他们备了新衣裳,好吃好喝地伺候他们,十足一副要他们留下好好住着享福的架势。
谁知道原本发白日梦要享福的夫妻俩却一口也咽不下去,两人惶惶不可终日,王辛氏就骂他们母子俩陷害自己,害死了自己媳妇还想害死她,非要合离,发了狠要将儿女也带走。
王柳坡恨道:“咱们是明媒正娶的,你要是赶跑,我就让官府抓你浸猪笼!”
王辛氏呸道:“王柳坡,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来临各自飞,你和老不死的杀了人,可休想让老娘给你顶包,老娘不伺候!”
她收拾东西就走,虽然也没什么好收拾的。
王柳坡一把抓住了俩孩子,“你、你滚,孩子是我老王家的。”
王辛氏冷笑一声,“老王家的,我呸!你也不撒泡尿照照你是什么货色,还老王家的,你老王家能生出这样齐头平脸的孩子来?”
王柳坡脑子里轰隆一声,比自己被赵典史说杀了张氏还让人无法接受。
“你、你、贱人,什么意思!”
王辛氏一把将哆哆嗦嗦的王柳坡推开,将他推翻在地,啐了一口,“就这个意思,当初要不是你有几十两银子,老娘会跟你,我呸,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她挎着包袱一手一个孩子火速出门去了。
王柳坡扯着胸口“嗷——”一声,直挺挺地就倒在地上。
祁大凤见状去拎了一桶水直接泼在他身上,又把王柳坡给泼醒过来。
冰冷的井水直接打湿了衣裳,王柳坡弓着身子,捶着地开始骂,骂贼老天、骂柳芽、骂王婆子,能骂的人都骂了,只可惜他被祁大凤之前扇了一巴掌,话都说不那么利索,又被王辛氏一气,喉咙里火辣辣的,根本说不清楚话,别人只听着他嗷嗷地叫却听不清叫什么。
王婆子在屋里喊:“你们、你们不就是要解恨吗,人是我老婆子杀的,是我毒死的,你们拿我去见官,放了我儿子,他什么都不知道。”
祁大凤根本不理睬,任由他们自己闹腾。
第二日天还没亮,王柳坡就偷偷溜出去,他断定林重阳要害死他,借官府的手除掉他,所以他一定要逃走,绝对不能再被传唤,下一次肯定要被动刑,不管是拶手指还是打板子他都顶不住,肯定会屈打成招,所以必须要逃。
至于王婆子他才不管呢。
他还得去找王辛氏那个贱婆娘,居然敢给他戴绿帽子,他要去砍了奸夫淫妇!
冬日天短,日头出来的晚,这时候天还青蒙蒙的不怎么看得清。
他对密水城不熟,瞎走了几条街,谁知道恰好碰到巡逻的民壮,见他鬼鬼祟祟的,他们就喊了一声“什么人!”
王柳坡生怕被抓去县衙吓得赶紧跑,好不容易躲开他们,又气又急,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又转回了林家别院前面。
他一不留神踩到一泡牛粪,恶心得叫骂着跳起来,却因为瞎了一只眼视线不好,动作太大一下子跌进路边的河塘里。
大早上的也没什么人,等天亮的时候,有人出门才发现河塘里飘着个穿绸缎衣裳的男人,慌得赶紧报官。
很快有人将他捞上来,有人惊呼道:“哎呀,这不是林家那位新来的舅老爷吗?”
林家别院的邻居们都围拢过来,纷纷确认就是他,有人又赶紧去敲门告诉林家人。
一个邻居摇头道:“哎呀,夫妻俩哪有不拌嘴的,怎么就想不开。”王柳坡和老婆吵架,内容劲爆,邻居们听见也不好当面说。
被戴了绿帽子,是个男人就接受不了,想不开跳河在他们看来也是可能的。
另一个也听见他们吵架的邻居道:“我瞧着好像一大早去找人,走得太急掉河里了吧?”昨天女人领着俩孩子跑了,他们还瞅见了呢,夫妻吵架,过了夜后悔了肯定要出门找人。
有人道:“咱们门口这条河每年都得抓几个去抵命,哎,以后大家还是小心些。”
很快关于王柳坡的事儿就传得沸沸扬扬的,当然不是关于他的死因,而是他和王辛氏吵架的事儿。
有人说他外甥发达了,要过好日子想纳妾,王辛氏受不了就和他闹翻了,宁愿合离也不肯他纳妾。还有人说,王柳坡一时得意洋洋,喝得醉醺醺,掉河里淹死了。也有人说他有钱就把王辛氏赶走娶个年轻貌美的,是王辛氏把他推下去的,反正说得五花八门。
最后祁大凤让人去王家沙坞找了王柳坡本家的长辈和平辈们来解决后事,王柳坡平日不得人缘,大家都远着他。大家都说,自从他外甥中了解元,看把他颠仙的眼里没有自己族人,简直要挓挲上天了。
他死了,族人不但没有一点同情,反而觉得活该,有种这祸害终于死了的感觉,长舒一口气。
王婆子拼了命地想跟王家人说话,祁大凤也不拦着随便他们见。
王婆子声泪俱下、连咒带骂地诉苦,说林家害死自己儿子。
王家叔伯见她穿的绫罗绸缎,头上还插着金簪子,窗台上还摆着各式儿点心,伺候得没法儿再好了,她居然说这种没良心的话。
当年她和儿子要卖闺女的事儿大家还记忆犹新呢,心里都道:这个婆子这些年越来越混混了,居然一点都不悔改,看来是被儿媳妇磋磨的更龌蹉了。
谁也不信她!
王婆子一气之下,想着儿子没了,自己无依无靠,就嚷嚷着要死谁也不要拦着她。
她原本就想做做样子,让人好当她是回事,好好听她说话,结果她把绳子扔到房梁上,探头进去的时候忘记自己腿脚不利索,直接一头冲到炕前,身子也耷拉下去,越扑腾越没有力气回不到炕上来,最后竟然就真的吊死了。
王家叔伯们都以为她“狼来了”吓唬人,因为当年为了逼迫王柳芽,她可没少用寻死觅活这一招苦肉计。
结果一个人进屋的时候,发现她真的吊死了,她的脚明明在地上,只是因为腿脚不利索使不上力气身子往下坠,竟然真个吊死了。
王家人自己还守着呢,王婆子就死了,自然也赖不到别人头上去,他们也只当她吓唬人结果弄巧成拙,连官府都不用报,祁大凤给买了两口棺材王家人就直接将母子俩抬回大王沙坞去。
林家堡正摆酒给林解元庆贺呢,宾客满朋,他们自然也不敢去触霉头报丧,只让祁大凤打发个人把王铁领回来当孝子。
祁大凤全程跟着,该花的钱就大方花该做的事儿一样都不少,按照林重阳的吩咐把王家的坟修得体面气派,把王婆子与他合葬,将王柳坡和张氏合葬,立碑人王铁,也算是满足了他们传宗接代的愿望。
过了几日,王柳芽带着林重阳回了一趟娘家,带了诸多礼物送给本家的长辈,并且表示要将王铁带去林家教养,获得了本族老少一致赞扬,纷纷说王家姑奶奶不计前嫌菩萨心肠。
为了表示亲近,林重阳还将王柳芽同祖父的几个堂兄弟家的地归到自己名下,如此可以帮他们省下地租,但是差役还要他们自己出的。
就这样他们已经感激不尽。
第143章 姻亲
林家堡大摆筵席, 五天流水宴, 不单单全密水有头脸的人都前来贺喜, 几乎是阖府的乡绅之家都打发人来了,关系近的自己或者让子侄来, 关系远的就打发下人来送礼。
林重阳也知道大家不只是给自己贺喜, 还有别的一些原因,不管是沈老爷子还是他得布政使大人的夸赞和接见, 都是促使他们来送礼的因素。
开始那天人少, 他还都应酬一下, 后来直接就让家里人负责, 有需要他的再去,没有需要的, 他就不用过去, 否则真是要被累死。
这一次庆功宴,不用想也知道收获颇丰的,反正家里的账目有大爷爷和大祖母管着, 他一点也不担心会出岔子,乐得清闲,他娘也是个好学的,在大祖母的带领下, 分内事做得有板有眼,颇受夸奖。
最后刨去摆酒的本钱,连产业带贺礼、银钱的,净收入有将近三千两!
要知道当年大伯和三伯俩举人, 摆酒以后净收入都不到一千两银子!
都说中举脱贫,进士致富,自己这是中了解元,拿着进士的待遇?
他简直要化身摇钱树!
林中和扣除本钱就让四房自己处理多出来的那些财物,王柳芽还是拿去给大太太,让大太太处置。
最后折中一下,一半给四房,另一半给家里,拿这个钱扩大学堂、抚恤村里孤寡做善事,铺子地之类的暂时留着,按照林重阳的说法,到时候可以给姐姐妹妹们做嫁妆,本家的几个姐妹都到了适嫁年龄,而他和她们感情比较好,自然乐意为她们营造更好的条件。
原本林重阳想之后去拜访沈老爷子,不过有来参加庆功宴的人捎来赵文藻的信,信上说老爷子不在怡园,去了哪里没留信儿,让他不必过去免得扑空。
林重阳就在家里闭门读书,准备过了年北上京城参加会试去。
开弓没有回头箭,既然已经上了神童这艘船,那就驾驶着它航行去彼岸吧,全力以赴,不需要隐藏实力,也不需要再等待岁月流逝。
毕竟他真实年纪已经不小,时不我待,一辈子要活出两辈子的才够本。
林重阳要专心读书,那是雷打不动的,晨练射箭、书法乐器,这些也不耽误,可以作为读书的调剂,每天还有睡前的时间和小伙伴们联络感情。
韩兴和林承润因为他来年要上京,而他们不能跟随,很是忧伤,纷纷表示要好好读书,早日去和他团聚。
只不过韩兴是想早日通过武童选拔,然后去参加武举人考试,再直接进京。
十月里,赵文藻从掖县赶到林家堡,想接他哥哥回家过年,同来的还有他的一个长辈。
赵文藻兄弟俩自从被林重阳等人救出来之后就一直在林家堡,后来要考秀才他才回去的,中了秀才之后就将门户又立起来,如今中了第二名亚元,整个赵家村因为他家之前被赵四等人欺凌的事情如今对他又敬又怕,关系倒是有些微妙。
他这个三伯是他爹的堂兄,关系不远,也是他觉得还算尚可,如今依附在他名下。
见面叙旧、感激说不尽的话,夜里接风宴上,酒过三巡,酒酣耳热之际,赵文藻起身朝着林中和拜。
林中和因为高兴多喝了两杯,见他如此,笑道:“这是为何?”
赵文藻温温一笑,“晚辈和重阳是兄弟,就厚着脸皮也喊您大爷爷,林家堡和重阳对我赵家的恩情,我赵文藻一生都回报不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