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节
“哦?”她袖子一甩,微微侧头,“我又为什么生气?”
还能为什么?自然是为了那李明珏。
站在同一战线的郭淮与崔歆眼中闪过相同的情感。
两人同时向季凌霄行了一个大礼。
“我们对信安郡王的言辞无礼了些。”
“给殿下带来了麻烦。”
听着两人一唱一和,季凌霄气笑道:“你们两个是商量好了吧?”
郭淮摇了摇头,无精打采地也不说话。
崔歆艰难地勾了勾嘴角,“殿下……”
“你们两个啊……实在太过分了。”
“我们……”
“怼李明珏的事情交给我就好了,你们两个又何必做的这般明显,他毕竟是郡王,若是记仇,将来定然没有你的好果子吃。”
二人同时愣住了。
“为何作出这样一副神情?莫非你们两个真以为本宫是好色到忘记正经事的人吗?”
“即便李明珏再美,本宫还是知道亲疏远近的。”
季凌霄边说着边朝二人伸出手。
“殿下……”
二人心里暖呼呼的,正要上前……
“撕拉——”
三人的动作同时僵住。
原来季凌霄的长袖在刚才甩动的时候,竟不小心挂在了花枝上,手臂摆动间将那轻薄的春装撕破了一块。
“噗——”郭淮连忙捂住嘴,双肩抖动不停。
崔歆亦强忍着笑意,手指勾着她的袖子,将她的袖子从花枝上解了下来。
他柔声道:“殿下,这般真是让歆惭愧,是歆狭隘了。”
“咳,你们两个知道就好,本宫也不是能够任由别人拿捏的,也是能够护住自己想要护住的人。”
崔歆低下头,遮住了眼中的神色。
——这样的殿下,让他如何能放手,恨不得将性命都给了她。
“有没有觉得信安郡王今日的神情有些不对?”郭淮提到。
“确实,”崔歆退后一步,思虑道:“他从未如此急迫。”
“依我之见,什么高洁的信安郡王也不过是个贪慕颜色的小人,他方才眼睛都快黏在了殿下身上。”郭淮满脸不忿,活像被李明珏盯着看的人是他一般。
“不会,他并非是贪图儿女私情的人,”崔歆摇了摇头,“他的生活极为清淡禁欲,他或者生来就没有那方面的情感需求。”
郭淮连连冷笑。
“他小的时候有道士为他算了一命,说他姻缘线淡,必遇坎坷,半生相思,半生苦痛。”崔歆将自己了解的情况一一道出。
季凌霄简直把这些当作什么传奇故事了,听的是津津有味,见崔歆停了下来,还不住地追问:“然后呢?然后呢?”
“然后?”崔歆袖子一抖,折扇顺势滑落到掌中,他开启一半遮住了唇,“然后,李明珏就吓死了,决心一辈子不近女色,这样子就不会‘半生相思,半生苦痛’了。”
郭淮哼了一声,“那人会吓死?我倒是觉得他是没有找到合适的联姻对象吧?”
崔歆笑道:“也不是没有……不过,他此人亲缘情缘的确像是受了诅咒一般,成年之后,每当到了可以成亲的时候,便会有长辈去世,如果,殿下真心爱慕信安郡王的颜色,歆以为不妨到大业已成之时,即便到那时,歆也敢断言李明珏还是殿下最满意的状态。”
他意味深长地朝季凌霄眨了一下眼睛。
季凌霄握住他的手,温柔地凝视他,看得他的笑容难以维持。
“与他合适的成婚对象也不是没有……我记得王皇后的嫡亲妹妹……”
季凌霄突然撤回了手,声音寡淡道:“本宫倦了。”
说罢,她便甩袖转身,若不是崔歆急忙托住她的袖子,恐怕又被挂在树枝上了。
季凌霄行色匆匆,一进寝宫便挥退众人,倒在了床上。
上辈子,王皇后确实很中意信安郡王,欲把妹妹许配给他,季凌霄听闻过这位足不出户的王家二娘子,据说是国色天香,尽态极妍。
她最终搅黄了这件事。
之后,李琼曾无意提起此事,“阿奴可曾见过这位王二娘?”
她当时怕李琼察觉到自己头上太绿,便乖巧地缩在他的怀中,使尽百般手段磨他。
李琼忍耐不住,与她长吻,恨不得将她从红唇开始,吃进腹中。
待分开时,她的嘴肿的的厉害,呼出的气息似乎都带着情~欲的味道。
李琼却偏偏还记得刚刚自己说过的事,“朕见过。”
李琼神色有些奇怪,笑眯眯道:“阿奴真该去见见,她……一定会给你一个惊喜的。”
她当时并未将他的话放在心上,反倒撒娇卖痴道:“陛下是否是有了新人忘了旧人?”
李琼浅浅一笑,“朕若忘了阿奴,何不先忘了自己。”
他的手指抚过她的脸,就好像要将她的样貌神情都刻印在灵魂中一般。
“纵使天下有上千个季凌霄,上万个阿奴,朕心尖儿上的那个永远都只有你。”
男人的嘴若是能够信得过才有鬼,季凌霄只把他的话当作情话,甜笑着按住了他的脑袋,“好马儿,主人可要奖赏你。”
李琼双目赤红,一下子就疯了起来。
玩耍过后,李琼环着季凌霄,两指点在她的心口,笑容苦涩又无奈,“朕这一辈子都赔给了你。”
季凌霄付之一笑。
见鬼去吧,如果都赔给了我,你怎么还会有什么王皇后、郑贤妃?
还好,她只是要他给予的权,并没有把心赔上。
她单手拢着散落下的三千青丝,慵懒地享用着李琼痴狂的视线。
两人的孽缘始于隆安二十八年。
当年她们季氏一门因为与先太子谋反一事,男子流放,女子充为宫奴,进入宫门后,她与其他季氏女子都分开了,她成了一个浣衣宫女。
那天,实在太冷了,她捂着通红的满是冻疮的手蹲在角落里偷偷哭泣。
“你挡我路了。”
她红着眼圈抬头,一缕天光擦过红墙上的积雪落在他的头顶,他站在温暖的冬日阳光里,穿着溜光水滑毛皮大氅,黑色的毛皮衬得他脸色比积雪还要白上三分,眼圈青黑,眼中满是血丝,极不耐烦地皱眉,脸上的戾气几乎化成三尺剑锋。
雪后的皇城如此安静,面对着眼前这个男人,她的心“砰砰砰”地撞击着她的胸腔,似乎不断提醒她转机到了!
她望着自己红肿开裂的指尖,看着他拢在袖子里的青葱玉指,望着自己单薄的宫装,看着他名贵温暖的冬衣大氅……
他“啧”了一声,抬脚便踹去。
她跪拜在地,用最美好的姿态叩拜他,而后抬起头直视他,心中却迅速计算开。
——他身份贵重,没有太监跟随,心情不好,似乎失眠了,很好,这很好。
季凌霄赶在他脚踹来前抢先道:“奴婢这里有一个治疗失眠的良方。”
他的脚顿时停住了,鞋底的积雪“簌簌”掉落。
她眨了一下眼睛,睫毛几乎要擦过他的鞋底。
——有朝一日,我定然要在你的脸上踹一脚。
他收回脚,尖尖的下巴朝她扬了扬,“起来回话。”
季凌霄麻利地起身,地上的寒气顺着骨缝钻入,实在太难受了。
一阵寒风袭来,将雪沫裹上天际,又纷纷扬扬地落下,亮闪闪的宛若星屑。
他轻咳一声,将脸又往毛茸茸的黑毛里缩了缩,一双眼睛黑的不见底。
她被寒风吹得忍不住瑟瑟发抖。
“小丫头,你知道骗我会有什么报应吗?”他面对着她残忍地笑了一下。
她瞪圆了眼睛,努力展现自己的真诚,“奴婢句句属实。”
他笑了一下,“好,那就跟上来吧。”
说罢,他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季凌霄甚至都没有回到住处收拾一下,只身跟着他回到了朝阳宫。
直到此时,她才知道他便是住在朝阳宫的晋王李琼。
她果然抱上了一个粗壮的金大腿。
李琼拎着一根马鞭,笑道:“如果你敢骗我……”
他狠狠地一挥鞭子,鞭子在空中发出“啪”的一声脆响。
“奴婢不敢。”季凌霄自进了这温暖的宫中,便越发谨慎。
她让李琼先去沐浴,自己为他以独特的手法按摩头部,李琼就这样在浴桶中睡着了。
等他醒来,目露惊奇,“没想到你这个小丫头居然如此厉害。”
说着,他便赤~身裸~体地从浴桶中走了出来。
季凌霄作出一副成熟的样子,目不斜视。
李琼坦然地站在她的面前,食指一勾,勾起了她的下巴。
“奇怪了,我的失眠连御医都毫无办法,你究竟是如何做到的?”
季凌霄垂眼,“这是前朝的宫廷秘术,家母习得,又传给了奴婢。”
“前朝……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季凌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