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节
元宁翻过身,眼睛亮晶晶的,“你都查清楚了吗?”
“快了,别急。”
元宁先是一笑,继而发起了呆,过了一会儿,又流起泪来。
“如果不是有你,恐怕我这次又是死无葬身之地吧?”
陆行舟以为她说的“又”是指上一次被一度楼的人绑走的事,并未在意:“没有‘如果’,有我,就是有我。”
元宁听得此话,自然微微动容,哭脸又情不自禁的转回笑脸。
满心满腹的愁思也暂时被陆行舟吹散。
只是她知道自己如今的模样吓人,生怕把陆行舟也吓得转身跑开了。
她钻进被子里,小声道:“可你不是每件事都能帮到我。我就是废!你无所不能无所不知,可是我……我连想杀个丫鬟都办不到。”
陆行舟眸光一动,不动声色道:“阿宁,别想太多了,先睡吧。”
元宁因着跟他说了这么多话,心中的郁结也散了些,终于有了些睡意,不多时便睡了过去,反倒是陆行舟,一直睁着眼睛守着她。生怕一不留神,眼前的小家伙又睁开眼睛,一个人缩在旁边垂泪。
这时候夜已深,不多时天就亮了。
陆行舟听到有人推开了院门,知是石言和丝绦进来了。
他轻轻坐起身,为元宁笼好棉被,走了出去。
石言和丝绦正将昨夜分好的东西一箱一箱搬进来。
陆行舟走出去,示意丝绦跟着他出门。
丝绦会意,放下手中的东西,跟随在陆行舟身后,走到院门外。
“陆公子有什么吩咐?”
“我想问你,在你们府上,有哪个丫鬟是元宁厌恶的?”
丝绦愣了一下。
陆行舟以为她没听懂,又问:“有没有哪个丫鬟曾经冲撞过你们姑娘?”
见丝绦不语,陆行舟以为她没有听懂,重复了一遍:“或者说她对哪个丫鬟格外的留意。”
丝绦想了很久,方才回道:“从前服侍姑娘的碧玉姐姐,突然有一天姑娘就不要她近身伺候了,没多久碧玉姐姐的家里人出差错,姑娘就把碧玉姐姐撵出府了。”
“还有谁吗?”
“我被罚做打扫丫鬟之后都是细叶和春风在服侍姑娘,有一次我听见她们小声在说秋月的闲话。”
“秋月是谁?”
“秋月是服侍二姑娘的丫鬟。从前姑娘也很喜欢二姑娘的,后来也是突然就不喜欢了,我听春风的意思在说,姑娘要她盯着秋月,可她盯了许久也没瞧出秋月有什么错处。”
“你说的可都属实?”
“不敢欺瞒陆公子。”丝绦对陆行舟也有一种盲目的信服和畏惧。
上一次姑娘被人贩子抓走,就是陆公子一个人把姑娘找回来的,在丝绦心里,既是恩人,又是能人。
这次姑娘出了事,姑娘不回盛府,只依赖陆公子,也证明了陆公子在姑娘心中的地位。
何况他们如今是同屋而眠……
将来姑娘好了,他们的关系定然明朗。
既是他问的,哪怕是关于姑娘的事,丝绦当然都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她知道,陆行舟绝不会害姑娘。
“好,我知道了,你继续做事吧。”
“是。”丝绦应声退下。
陆行舟的眼中,很快地划过了一抹锐利。
宫中的乌烟瘴气他一时之间无法除尽,别的事倒是可以先替元宁办了。
不管事大事小,只要能让元宁稍稍开怀,便是值得去做了。
陆行舟拿了主意,便轻轻喊了一声“石言”。
石言走上前,听完吩咐便飞快离开,将住在枫林客舍常云喊了过来。
昨日盛元康拿了书信便连夜返回京城了。常云因为带来的两车东西没清点完,因此就在皇觉寺住了一夜。
此时陆行舟大清早就让石言把他从温暖的被窝里揪起来,自是头晕脑胀。
看到陆行舟后,仍是连打了好几个哈欠。
“怎么了?是还缺什么东西吗?”
“还缺几个人。”
常云闻言,顿时瞌睡没了,“你不是说暂时不能杀人吗?”口气有些惊讶,眼睛里却燃烧起了一股小火苗。
陆行舟冷冷瞥他一眼,吓得他赶紧 灭了火:“我如今是最老实的,你说,我听着。”
“去年我让你训练二十个人,不知你训得如何了?”
“还成,现在就能用了。”
“有女人吗?”
常云愣了愣,想起陆行舟之前对元宁的兴趣,又想起元宁如今的模样,顿时心下了然:“有,一个姿色平庸,一个天姿国色。”
“身手如何?”
“第一个能在我手下走二十招,漂亮的那个嘛只能过十招,如今还在训着。”
“你把姿色平庸的这个送过来吧,我亲自训。”
要没姿色的?
“反正都要人,为什么不要漂亮的?”
这话一说出来,常云就知道自己要倒霉了,赶紧住了嘴。
“阿宁的身边,缺一个武婢,我如今不能时时在她身边,石言也不合适,一时半会儿我也找不到更好的人选,你先把人送来,我让她来试试,看看能不能侍奉元宁洗澡。”
常云终于明白了他的用意,暗暗佩服他的细心。
“那我跟她说说,若不堪用,留着她也没什么意思。”
“嗯。”陆行舟赞同地略一点头,话锋一转, 语气随之森然了起来。
“除此之外,还有第二件事。”
第90章 猎物
因为常云从京城里运来的那一车东西, 元宁的日子似乎真回到了从前。
窗台上用天青色的瓷瓶插着白色梨花, 桌子上陈着一套玉白色茶具。榻上院里铺着的陆行舟用惯了的蓝色床单和铺盖,也被丝绦换成了元宁喜欢的蚕丝被和杭绸床单。元宁从前用的是红色绣大雁枕头,念着她如今的心境, 换成了素淡一些的藕荷色绣百合对枕。除了这些, 屋子里其余布置陈设也几乎都换了一遍,连元宁泡了两天的浴桶也都换成了楠木做的。
前一日元宁还拒绝让丝绦近身伺候, 今日便准她进了院子。
到底是自小伺候她的丫鬟,什么时候喝茶,喝多烫的茶,都拿捏得恰到好处。
之前那天, 元宁喝一杯茶都要折腾陆行舟好几遍, 一方面是故意折腾他,另一方面是他确实弄的不合元宁心意。
不过,元宁并未让丝绦瞧见自己的真面目, 始终以面纱面对她, 更衣洗漱亦是自己亲力亲为。
因着丝绦一直在元宁身边, 陆行舟今日轻松了许多,不仅不用去灶膛边熏烤,还与元宁一块儿在秋千架上坐了一会儿。
这一日, 平平淡淡的, 竟恍若回到了在蓁蓁院的时光。
“从前我也想在院子里架一座秋千的,可我院子里种的都是爹爹从南方带回来的桂花树,那些树太低矮, 挂不住秋千。哥哥就在流碧湖那边给我做了一个,可是盛元惠也喜欢坐秋千,我不乐意跟她一块儿玩,所以就很少去了。”
陆行舟晒着太阳,懒洋洋地听她絮絮叨叨家里的事。
“我爹爹嘛,是一个读书读了太多的人。你知道吗?在我们家里嫡女跟庶女没什么分别,要不是因为爹爹不常在家,有娘做主,盛元惠都敢爬到我头上去。”
“有一年除夕,爹爹给我带了一盒南洋珍珠回来,盛元惠也想要,爹爹还叫我分一颗给她。”
“那你最讨厌的就是这个盛元惠了?”
“从前是。”
元宁说完,又默不作声了。
她从前是最讨厌盛元惠的。一个庶女,话多、聒噪、爱耍小聪明,老爱跟她这个嫡女争东西,看不清自己的身份。
可重生之后,跟盛元柔的恶比起来,这些又算得了什么?
盛元惠和柳姨娘谋求的,无非是一桩好婚事,虽说费尽心思打小算盘,但并没有害人。
甚至以己度之,站在她们俩的那个位置,除了巴结龙氏,她们哪里还能想到什么正经的法子呢?
重活一世,元宁谋求的,不就是一桩好婚事吗?
只是现在她已经失去了谋求婚事的资格。
陆行舟听她默然,睁开眼睛,知道她又深沉了心思,伸手捏了捏她的脸。
“一会儿吃过晚饭,早些沐浴休息,等过了子时,我带你出门。”
“去做什么?”
陆行舟神秘的说了两个字:“打猎。”
元宁想起那夜跟他一起去山坳猎野兔的事,想起他在星空下张弓射箭的英姿,忽然觉得双颊发烫。
还好她如今蒙着厚厚的面纱,陆行舟什么都看不出来。
晚饭是丝绦炒的春笋兔肉,春笋是丝绦去山里挖的,兔子是石言去打回来的。
元宁一边吃一边说:“陆行舟,你不厚道,石言明明是出家人,为什么还要叫人家杀生?”
陆行舟摸了摸下巴,面不改色的说:“石言是放了几个夹子,兔子提回来的时候,还是活的。”
元宁嗤笑,知道辩不过他,便只管吃饭。
等到沐浴完,元宁不愿意穿寝衣:“反正要出门,这会儿穿了一会儿还得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