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节
小时候是父母最疼爱的儿子, 什么都舍不得他干, 后来原主到了刘家, 得知他是自己以后的丈夫, 原主早早就把他当爷们一样伺候。
吃饭有人盛，穿衣有人准备，甚至上学都有人帮着拎书包。
他除了读书, 就是玩，跟上辈子的谷一一一样, 连盐和白糖都分不清楚。
可以说，刘辰煜是实打实的生活废一个。
这样一个男人, 如今妻子刚生产完, 动弹不得, 刚呱呱坠地的闺女，正在那里嗷嗷待哺, 压根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
好在，他还记得两位大嫂跟他说, 狠心把饿得哇哇直哭的闺女交给护士照顾，紧赶慢赶去买了食材, 急急忙忙回家想让前段时间跟媳妇好得跟亲母女的母亲帮忙，母亲直接一句‘生了赔钱货的人，没有资格坐月子，想吃什么让她自己做’的话就出门, 半点不管他。
他也想自己动手做，可烧了半天的火，火都烧不起来。
想找大嫂二嫂帮忙，可他们住招待所，压根没厨房帮忙，最后他只能硬着头皮来找刘辰烨两夫妻，虽然他知道自己这样很厚颜无耻。
可比起刚出生的闺女，无耻点又算什么。
见刘辰烨丝毫不为所动，刘辰煜干脆扯着嘶哑的嗓子对屋子里的人道，“一一，过去的事是我对不住你，今后你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我一定不留余力帮你，麻烦你给婷婷炖几顿汤。不用多，就她在床上不能动弹这几天就好。”
昨晚闺女因为肚子饿，一会儿就醒，一会儿就醒，他整夜没睡，一大早又跟陀螺一样到处转，却苦寻无路。
长到今年二十一岁，他的日子从来都是顺顺当当的，哪成像现在这样，所有的事情都扑面而来，让他完全招架不住。
“也不用做多复杂的，就以前你怎么给大嫂二嫂煮，现在就怎么煮就行。”
昨晚跟刘辰烨瞎胡闹到天讲讲亮，才睡着，这会儿七点不到，还没睡两个小时，这男人就跟麻雀一样在这里叽叽喳喳的，不让她睡，谷一一恼火，随手将刘辰烨的大衣往睡裙外一套，她脸色不虞地走到玄关处。
看着门外，胡子一大茬的男人，“我不是圣母，做不来以德报怨的事，与其浪费时间在这里，还不如赶紧拿着东西，花点钱让食堂的师父帮忙煮。”
“这几个月的钱，都被妈拿去卖肉买蛋，买麦乳精了，我身上没钱。”
“没钱找你妈去，你跟我说有屁用。”
“妈要是肯给，我就不会出现在这里。”
谷一一深吸一口气，忍着暴躁，“你亲妈都不管你死活，你觉得我一个曾经被你嫌弃的前未婚妻会管你？”
“我看不是我嫌弃你，而是你嫌弃我吧？”
刘辰煜也不是多好脾气的人，一堆破事本来就让他烦躁不已，他又放下所有的尊严，来求他最不想求的两个人，结果这两人不帮忙也就算了，还羞辱他。
他只觉浑身热气往脑门冲，“当初明明前一天还想跟我做事实夫妻，第二天三哥一回来，你态度就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一副嫌弃我嫌弃得不行的样子。”
“婷婷说的没错，你就是当了婊……”子还要立牌坊。
后面的话还没说完，他的下巴就被一只大掌钳住，接着他听到一道冰冷的声音，“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你这样的男人，不值得托付终身，也就李知青那种看上你身份的傻缺，愿意跟你当夫妻。聪明如一一，就是看透了这点才放弃，这叫及时止损，懂不？”
原主爱上这么个不是东西的男人，下场会那样凄凉一点不冤，“我的确是嫌弃你，才放弃你选择更有担当的三哥。”
“这一点我可从来没遮掩，不存在你说的当了□□还要立牌坊的事。”
“我再说一句，往后但凡是你们两夫妻的事，我和三哥都不会帮忙，你有事找人帮忙时，记得直接忽略我们，别来我们跟前自取其辱。”
放开捏着刘辰煜嘴巴的手，刘辰烨顺手把人推出玄关，砰的一声关上门，一句话都不愿意再跟这个弟弟说。
见他一脸被气到的表情，谷一一拉着他的大手安慰，“好啦，不生气。”
“真想破开他的脑袋看看，里面装的是什么玩意儿，怎么这么拎不清？”
“他就是一个担不起事，遇到苦难只会推卸责任的人，没什么好计较的。”
斟酌了一番，谷一一觉得是时候跟眼前的男人，说说她的事了，“走，咱们回床上继续躺着，我跟你讲我的故事。”
以前不确定这个男人可不可靠，谷一一不好把自己为什么突然就不愿意嫁给刘辰煜的事，说给他听。
如今，这个男人为了她，能舍弃原先的一切，回到农场组建兵团，她觉得有必要把自己的由来说给他听了。
“想必你早就发现，我跟传说中的我，大不一样吧？”
这话一出，刘辰烨就猜到她要说什么，“除开你刚来刘家那次见面，我认识的你就是现在的你，以前你如何我不在意。所以，你如果不愿意说你的变化，可以不要说。”
在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躺好，谷一一问他，“你相信志怪里，那些妖魔鬼怪的离奇故事吗？”
“我只拿他们当故事看或者听，没想过他们的真实性问题。”
“那你怕不怕？”
“我连死都不怕，你觉得我会怕这种事？”
“好，那你听着，我的故事，说是志怪也不为过。”
接下来，谷一一开始给刘辰烨讲述，自己上辈子的事，讲她的出身，讲她的成长，讲她的叛逆，讲她又是怎么发生车祸，变成现在的她。
她甚至连这是一本书的世界都跟刘辰烨说了。
还把原主在书里的凄凉结局，说给刘辰烨听。
“从头到尾喜欢刘辰煜，想嫁给刘辰煜的人，都是这具身体的主人，不是我。”
“当然，当初提出跟你结婚，并不是因为喜欢，当初只是觉得初来乍到，离开了刘家，在这陌生的世界里，指不定就因为说错话，一不小心把自己给折进去了。”
“另外也存在一辈子膈应刘辰煜和李婷的心思。”
最大的秘密都说出来，最初结婚的缘由，谷一一更不在意说给他听。
“老天爷还是挺眷顾我的，让我抱着那样上不得台面的理由跟你结婚时，还给我安排了这个一个好的男人。”
“你是我所有任性而为的事情中，结局最好的一件事。”
先前谷一一说，她是因为彻底对刘辰煜死心，才会性情大变，刘辰烨其实是不信的。
一个人性格再怎么大变，生活习性也不会跟着大变。
所以，早在察觉谷一一不会做饭时，他就对她的改变有些猜测。
虽然不说都猜对了，起码猜了个五六分，如今听她亲口说，他并没太意外。
他更多的是想到谷一一前后生活的差距，“原来你以前有这么多关心你的人，还有专人照顾你的生活，出入有车接送，难怪你半点不会做家务，也不愿意跟着挤班车。”
“可惜我当初不觉得他们那是关心我，只把他们对我的种种安排，当成那是他们要左右我的人生，自私地让我照着他们的意愿而活，为此不惜跟我父亲断绝关系，只为那所谓的走自己的路。”
“听你这样说，我很庆幸当初没不顾你的想法，硬让你跟着我去随军，不然指不定你也会跟我断绝关系。”刘辰烨笑着打趣。
“若当初你真的这样做，我还真有可能直接跟你离婚呢。”
她一直以为自己好歹也是个新时代女性，哪怕离婚独自生活，也能活得很精彩。
“人大概只有亲身经历过苦，才能认清自己的能力，不再过高评价自己。”
以前的她，总觉得自己很了不起，天下没有她做不来的事。
现在的她，却明白就算所有事都做得来，一个人也不可能包揽所有事情。
人适合做合适且擅长的事，才不会浪费资源。
有所为，有所不为。
“先前的你总给我‘老子天下第一’的自负感，仿佛你一直飘在遥远的半空中，随时都可能随风飘走一样，让我很没安全感，现在的你真实多了。”
以前的谷一一的确总是拽拽的样子，“这一年多下来，经历了不少的事，总该有些成长，不然怎么说得过去。”
有成长是好事，可刘辰烨也不舍得她太辛苦，犹豫地问道，“虽然以咱们的条件，请得起人照顾我们的饮食起居，再帮忙带孩子。可现实不允许咱们这样做，孩子的事要不要推迟个几年？”
谷一一摇头，“入乡随俗，既然我到了这个时代，就该照着这个时代的活法。再说，我从小就渴望有父母陪在身边，如今自己要当人父母了，我希望能尽我所能照顾好我自己的孩子，让他们从小就享受到足够的父爱母爱。”
*
从谷一一家离开，刘辰煜厚着脸皮去找刘父，问他要了点钱，刘辰煜赶紧拎着东西去食堂，让食堂的师父帮忙做汤。
刘辰煜离开后，刘父想着小儿子浑身上下充斥着的颓废气息，决定找刘母谈谈。
千盼万盼的孙子，变成了孙女，刘母只觉得自己过去十个月对李婷的照顾都喂了狗，一个晚上都挠心挠肺的难受，到天亮才勉强闭眼。
结果刘辰煜六点就把她吵醒，要她给生了赔钱货的儿媳做月子餐，刘母怎么可能同意。
狠狠数落了儿子一通，直把人骂走后，刘母再也睡不着，干脆起床给自己弄了早餐吃，然后拎着早先买的两罐麦乳精，打算去趟乡里，把这麦乳精先卖了，回头等生了孙子再买，不然放到下个孙子，这东西早坏了。
从家里出来，一路有人问她，儿媳妇给生的孙子，长得很好吧？！
当初炫耀儿媳妇肚子里的孙子有多得意，现在她的脸就有多痛，还没走一百米的路，刘母觉得自己的脸都疼了。
想到继续走，可能被更多的人问这个问题，刘母想着还是先回家，过两天再去乡里。
可这才转身，就碰到她的老对头，场长的媳妇黄英。
黄英跟她同岁，两人头三个孩子都同岁，只是她生的都是儿子，黄英生的都是闺女。她生了刘辰烨后好几年没再怀上，黄英却是隔年又生了一个女儿，连着四个女儿，之后两年没怀上，大家都以为她年纪大怀不上了，笑话她的人不少，刘母是笑话得最厉害的人。
在黄英最小的儿子出生前，刘母没少笑话她将来没儿子送终。
后面黄英生了个儿子，总算堵住她的嘴。
饶是如此，两人见面也还是没好话。
后来，黄英几个女儿结婚，婚后生的孩子又是一溜烟的闺女，而刘母两个成亲的儿子生的又都是孙子，刘母又有可以笑话对方的了。
黄英也不是吃素的，直接顶对方，“再多孙子，跟你不亲，也没用。”
就是黄英这话，才让刘母跟打了鸡血一样对李婷好，为的是从娃娃抓起，让这个孙子跟她亲，结果老天爷给了她一个假孙子。
要说刘母现在最不想看到的人是谁，那绝对非黄英莫属。
她想躲开，黄英却不让她躲，直接挡住她的去路，“千盼万盼的大孙子，变成了大孙女儿，是个什么心情啊，说给咱这没体验过的人听听。”
两人斗了几十年，怎么才能戳对方心窝子，黄英清楚得很，一开口就是让人肺管子都要气爆的话。
“我们老刘家，我下面全是小子，老大老二家也全是小子，现在好不容易来了个姑娘，我稀罕还来不及，心情就跟你当年好不容易生了个儿子一样，好得不得了。”
对着别人要怎么说嫌弃孙女的话都行，对着这个老对头却无论如何都不能认输。
黄英哪里不知道她死要面子活受罪的性格，“那我怎么听说，昨晚有人一听盼的大孙子变成孙女当场翻脸，不仅不愿意抱孙女，还把早先准备的麦乳精都拎回家锁住，不让小孙女儿吃？！”
“我听昨晚值班的护士说，昨晚你那小孙女，一整个晚上就喝温开水，隔一会儿就饿哭，隔一会儿就饿哭。”
“我还听说你不乐意给生了孙女的儿媳做月子，早上刘小四一大早就拎着食材找上一一他们家，要他们两夫妻帮忙做月子餐，大概是被拒绝了，灰溜溜从一一他们家出来。”
“后头好像找他爸要了点钱，拎着食材去食堂让那边的师傅帮着煮。”
既然是要看笑话，黄英自然准备充足，把昨晚医院发生的所有事情，以及早上刘辰煜一番无头苍蝇一样的举动，全部都看了清楚。
“真要有你说的这般开心，应该不是这样的吧？”
黄英每说一句，刘母的脸色就难看一分。
她的脸色难看一分，黄英心里就痛快一点。
每个人都有传宗接代的心思，可生男生女不是人可以决定的，连生闺女那些年，她心里本来就苦，这女人还总拿她连生儿子刺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