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

  深夜,尔夏睡着后,她梦见自己回到了小时候,那个在俞府落水的时候。
  她从小就很怕水,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但就是格外的讨厌水,尤其是澡盆或者池塘。
  梦中的记忆回到候丹凝将自己推入湖中,水在自己的周围,她很害怕,拼命挣扎。
  口鼻呛了水,呛伤的感觉让她的身体抗拒,不能呼吸的恐惧跟失去生命的慌乱,她不断的想站直,但充满淤泥的池子却让她不断踩空,她怕死了!
  但一切恐怖的事物,都在南灵到来时,消失了。
  她记得那时,自己还在挣扎,却突然一隻有力的手,把自己捞了起来,几乎是一眨眼,她就从可怕的水中出来,一件温暖的披风裹住她。
  「别说话。」南灵的声音这么冷静,让她慌乱的心也跟着冷静下来。
  然后她仰头,看着南灵的侧脸,她的眼神专注的看着旁边,她皱着的眉头困扰的样子,但她的双手却环着自己。
  我是被保护着,被眼前的这个人。
  或许就是意识到南灵会保护她的那一刻起,她就无可救药的喜欢上南灵了。
  所以那时候,在閭丘府两人要分开时,她格外的不情愿,回到马族,父王更在乎哥哥这个王储,而她收到母妃死亡的消息后就知道,再也没有人庇护自己,虽然原本就不是被在乎着。
  那时,她真的非常茫然,每个人嘴上说她是尊贵的公主,实际上她却是一个孤儿。
  她学会比较跟观察,她知道身边的人或许有对她的善意,但是再也没有一个人像南灵一样,对她好到放进心里。
  因此,现在即使她有武力可以保护自己,有权力让别人听自己说话,可是在南灵面前,她还是依赖着南灵,她知道南灵没有武力,甚至连美貌也不是顶尖,可自己喜欢的也不是这些。
  她喜欢的,是那个沉静但又孤傲的灵魂,喜欢南灵这样睿智的眼神,但她看着自己时,却总是失去那份距离感,对自己温柔的模样。
  只是,在閭丘府时,南灵即使比较信任自己,平常还是不喜欢碰自己的肩膀以下,她说那叫做礼貌。
  她也极讨厌别人乱碰她的身体。
  尔夏总是要故意的熊抱她,才能让南灵礼貌的环住她的肩。
  「如果你不喜欢,谁都不可以碰你,这是尊重。」南灵说过,因此除了手跟肩,她不会主动揽自己,更不会随便亲她。
  直到长大后,她才有点了解,人…特别是男人,有时候会用喜欢的理由做轻浮的事情,当她看到有些女子,在被男子调戏或者说笑似的碰触,那种想逃离,或者不舒服忍耐的模样时,她心里就对此感觉到很噁心。
  也就是这样,她才懂了南灵口中的尊重为何如此重要。
  那天从俞府回到閭丘府的路上,她那时只高兴南灵主动抱她了,后来南灵牵着她走出俞府,到了马车上,也主动将她搂住,她溼透的衣服透过了披风,将南灵的衣服也弄得脏兮兮的,她身上还有污泥的腐臭味。
  但是南灵一句话也没有嫌弃,亲自抱着她,直到内院交给婢女姐姐。
  她打理乾净后,却听到南灵被关起来的消息。
  她很不平,也很不高兴,但更多的是种想念,那时候她就已经认定了南灵。
  只有她不会嫌弃自己。
  只有她,看到的是尔夏,不是马族的公主,不是有兵力或者驯马才能的女子。
  尔夏醒来时只有种感伤,她在梳妆时透过镜子看着外面的南灵。
  一旁的乌日娜跟图雅在旁边,她们随着殿下来到中原的皇宫,也随着殿下看到南灵姑娘的表现。
  图雅忍不住说:「殿下,我们何必那么弯弯绕绕,我们把她处理掉就好…」这几个月她看下来,始终觉得担忧,殿下跟南灵姑娘越走越近,近到她都有些不安起来。
  那些荒谬的猜测,还有让人担心的流言,让她内心的不安最后变成对尔夏的抗议。
  乌日娜却戳她「别阿!这个女人懂那么多,殿下说不定有大用。」
  尔夏点头「图雅说的对,她对我有用。」她将两个手下引导到她要利用南灵的点上,因为这样,她们就不会伤害南灵。
  如果可以,我很想回到小时候,只要窝在南灵怀里就好时候,别人爱跟仇恨都与自己无关的日子。
  她放下梳子。
  南灵,你为什么不在我身边就够了。
  「话说回来,殿下,您真的很在乎这个南方女人耶。」乌日娜搔头,她不懂那些弯弯绕绕,只觉得这里,食物也不对,也习惯不了,可殿下却有些不愿离开的意思。
  「她让我了解很多东西,你们先帮我送信吧。」尔夏解释后,又找理由支开两人。
  想到南灵,这个女人带她体会到太多东西,对家人的温暖、还有享受自由的快乐、甚至是对母亲愧疚的救赎。
  而自己也从她身上学到了忍耐,学到了系绊。
  她看着镜子,里面的女子有着深色的皮肤跟轮廓,南灵说她变美了,她却看不出来,反倒是南灵,长开的脸上添了些女子的娇嫩,但还是带着她熟悉的冷静跟沉思。
  有时候尔夏自己也说不清,南灵的心思有多深,但就是直觉的知道南灵当下的心情。
  可是南灵却不知道我的心情…
  尔夏很沮丧,她很想就这样不管不顾的把南灵绑走,什么礼教规定都不管,就到只有她们两人的世界,南灵只有她,她也只有南灵。
  如果是这样多好。
  尔夏心里感觉到一阵被人揉过的酸痛,想要拥有南灵的心情太强烈,她意识到对自己而言,南灵是一种毒,而她的心已经中了毒,那毒太深,发作起来剧烈又痛苦,唯有在南灵身边,才能缓解的感觉。
  「殿下,是不舒服吗?」
  南灵关心的问尔夏,她们在离开马场的路上,尔夏忽然把那两个女兵派走了,因此在现在也没有人可以帮把手。
  从刚刚尔夏就一直若有所思,她有几分担心。
  尔夏点头装出虚弱的样子,靠在南灵的肩上「很晕…」她攀着南灵的脖颈,只是贴着南灵,那种心口紧缩的感觉就消失了。
  尔夏闭着眼,感觉南灵身上的幽香在鼻尖,额头靠着她的肩,南灵的肌肤就在眼前,她突然觉得很渴,她想要舔看看那肌肤,是不是如她想的滑嫩。
  「要不要帮你叫太医?」南灵有些紧张,想抬手招人来把尔夏扶下去,却被她按住手。
  「不用。」尔夏不高兴的说,她只要靠着南灵就好,只要她们一起…就好…
  她握着南灵的手,温凉的跟自己差不多的手,踏实的感觉在心底,南灵担忧的模样让她很开心。
  南灵心底有她的,对吗?
  尔夏看着南灵的侧脸,她把脸埋进南灵的颈窝,伸手抱着她的腰,却被南灵制住「尔夏!不要逞强,如果真的…」
  尔夏只好不甘心的停手「我只是晕一下,靠着一下就好。」她敷衍的说。
  「那我扶你去旁边坐好不好?」南灵轻声说,但她的手却抽离尔夏。
  尔夏感觉手心一空,她有些愤怒,但是那股怒火却无法发出来,因为她找不到理由生气,南灵的举动都是这样有礼貌的,但是她却有点醋意。
  为什么她也被归在需要礼貌对待的部分?
  她想跟南灵亲密到牵手搂腰,想要碰触的心情太强烈了,但南灵只要有一点抗拒,她就不敢再往前,这样的距离让她很挫败。
  我想要当你的唯一!
  尔夏能听到自己的心在叫嚣,还有远处乌日娜跟图雅走回来的脚步声。
  南灵看着尔夏,她怎么了,为什么感觉尔夏的情绪特别的烦躁「尔夏,你是不是在烦恼什么?」
  「南灵,你以后会想要嫁人吗?」尔夏不安的问。
  南灵看着尔夏执着的模样,迟疑了一下才开口对她说出残酷的现实「你也要嫁人阿!」
  公主的和亲的命运,一直都在等着尔夏,这也是陛下莫颖顥没有急着催尔夏离开的原因。
  最好尔夏留在宫里,或者嫁给哪个王爷也没关係,联姻可以取得马族上好的宝马,就是莫颖顥最终的目的。
  图雅跟乌日娜回来,就听到嫁不嫁的话,图雅才有些放心。
  殿下应该,不会做什么奇怪的事情吧?
  ※
  当南灵跟尔夏以为,武叡的事情已经抹过去了。
  只是他们不知道,在南灵离开后,閭丘武叡转身便去了皇子们的国子监,也就是皇族学校。
  他跟三皇子攀谈一会后,又跟御膳房交代一些话才离开,在离宫前,他看着南灵的方向冷笑。
  不要以为攀上高枝就比他高贵!
  閭丘武叡冷冷的想,一个外族公主而已,还有那可笑的姊妹情,他就等着,看南灵可以摔的多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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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馥间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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